第99節
陸驚澤沒立馬回話,他斜眸望向楊覺遠,等楊覺遠表態。 只要楊覺遠愿意與辛白歡想辦法撤回懿旨,他這次便放他一馬,可若是他們執意不撤回懿旨,他自然會來更絕的。 奈何,楊覺遠是鐵了心,怎么也不肯松口。 陸驚澤心頭冷笑,也不再試探一次,直言道:“兒臣昨日在楊公公懷中看到一條帕子,當時覺得好看便問楊公公這帕子是誰送的,哦,對了,那條帕子上頭的繡花手法……” “驚澤?!毙涟讱g聽不下去了,出聲打斷陸驚澤。這一刻她才弄清楚楊覺遠為何要殺陸驚澤,原是陸驚澤發現了那條帕子,并借此威脅。 她心痛地挪動目光,靜靜覷著楊覺遠。 他為何這么傻,竟想一個人獨自承擔下來,怪不得他今晚依從他,還對她說了些類似離別的話。 都怪她,她當時便該察覺到的,若是當時察覺到,兩人還能一起商量,定然不會弄到這個境地。 自然,她曉得陸驚澤做這一出是為了什么。焉谷語的婚事。 只是她沒想到,陸驚澤會看到那條帕子,還曉得了他們倆之間的事??礃幼?,她真真是小看他了。 “驚澤,母后覺得這事蹊蹺得很,肯定有人在其中作梗,等我們說清楚了,事情便有回旋的余地,你說呢?” “是,母后說得對?!标戵@澤笑著道,辛白歡話中意思明顯,他便踩著臺階下了?!皟撼家灿X得里頭的事有蹊蹺?!?/br> “那好,你將楊公公放開,母后親自問他?!毙涟讱g壓著脾氣道,她這會兒緊張得很。若是能救楊覺遠,除了家族的利益,她什么都能犧牲。 焉谷語那點事還不至于跟楊覺遠的性命相提并論,放了便放了。 “好?!标戵@澤點頭,正要給楊覺遠解開xue道。她肯退一步,他今日便不會執意對付楊覺遠。 “等等?!迸銮?,陸贏出聲了,他望著兩人,暗忖,他們倆說的兩句話里疏忽含玄機?!绑@澤,你方才說什么,帕子,什么樣的帕子?” 他人是老了,不是笨了。 陸驚澤用眼神示意辛白歡,直接將問題拋給了她。 “沒什么,那東西臣妾也曉得?!毙涟讱g小步走到陸贏身前,笑著道:“楊公公的母親給他繡了條帕子,楊公公一直寶貝這帕子,許是,楊公公以為六皇子冒犯了他母親,這才……” 陸贏顯然不信,嘲諷道:“就為了一條手帕?楊公公就要殺驚澤,皇后,你覺得朕信么?其次,即便如此,楊公公犯的也是大罪?!?/br> “……”辛白歡面上一白,有些撐不住了其他事上她都能寵辱不驚面不改色,可對于楊覺遠,她做不到。 放在心上的東西,和別人要她拿到的東西,終究是不一樣的。 見狀,陸贏更覺奇怪,冷聲道:“楊公公,你將那條手帕拿出來,讓朕瞧瞧?!?/br> 陸驚澤站于一旁,默然看著幾人互斗。 辛白歡愈發慌了,她絕不能讓辛家利益受損,個人倒是無妨。她的心永遠是他的,但皇后之位永遠是辛家的。 楊覺遠暗暗給辛白歡使眼色讓她放棄自己。 辛白歡看懂了楊覺遠的眼神,心頭痛得厲害,痛得險些站不主,但她也沒法子,有些事發生了不能當做沒發生,何況楊覺遠犯的是大罪。 “嗯?”陸贏暗自打量辛白歡與楊覺遠兩人,愈發覺得奇怪,“楊公公,你若是不愿意給,朕可要讓人強行拿了?!?/br> 終于,辛白歡做了決定,淡淡道:“驚澤,你解開楊公公身上的xue道,本宮親自問他?!?/br> 陸驚澤略微遲疑,他如何會看不出來辛白歡的意圖,她打算放棄楊覺遠。一旦如此,辛白歡的決定便不會變了。 “好?!标戵@澤出手解了楊覺遠的xue道。 陸贏上前,厲聲道:“拿出來,朕倒是要瞧瞧,那帕子究竟是什么好東西?!?/br> “皇上,謀害六皇子的事全是奴才一人所為,奴才沒什么好解釋的,至于那帕子,是奴才母親留給奴才的遺物,任何人都不得借此侮辱她?!闭f話間,楊覺遠一眼都沒瞧辛白歡,“今晚奴才謀害皇子罪該萬死,奴才認罪?!?/br> 說罷,他即刻咬破了嘴里的毒藥,毒藥見血封喉。 “……”辛白歡眼睜睜看著楊覺遠摔在地上,瞬間,她覺得渾身都失了力氣,但事實已定,她也只能咬牙維持住自己的端莊,裝作自己絲毫不在意。 陸贏沉下臉,他不信事情有楊覺遠說的那般簡單,可楊覺遠死了,他手中又沒證據,并不能如何。 隱隱約約地,他覺得辛白歡和楊覺遠之間不大對勁兒,不說有沒有那種事,肯定有秘密在。 “皇后,楊公公是你的人,你說怎么處理?”陸贏試探道。 辛白歡挨過了最痛苦的時刻,這會兒已然恢復平靜,正色道:“此等逆賊,竟然謀害皇子,按理該株連九族,不過臣妾剛得到消息,楊公公的父母已經過世了,家里無人。還請皇上讓人將他的尸體處置了吧?!?/br> 陸贏瞇眼審視辛白歡,妄圖在她面上看出一絲漏洞,奈何他看了許久,什么也看不出,最后只能作罷,“好,那便按照皇后說的做,蔡公公,你將楊公公的尸體處理了?!?/br> “是?!辈淘暑I命,命人將楊覺遠的尸體抬了出去。 陸驚澤暗中瞥了辛白歡一眼,辛白歡正溫柔地瞧著他,至于溫柔背后是什么,他想,是殺機。 辛白歡對著跪坐在地上的小安子道:“小安子,你倒是說說,本宮讓你來永興宮做什么?” 被辛白歡的氣勢一壓,小安子說話立馬變得磕磕碰碰起來,“皇后娘娘讓奴才過來看著六皇子,時刻匯報六皇子的舉動?!?/br> “本宮親自跟你說了?哪一日?”辛白歡厲聲道。 “是,是楊公公同奴才說的?!毙“沧舆B忙改口。 “皇上,您都聽見了,都是楊公公的主意,本宮可從未說過什么。自然,楊公公定是為了本宮才做的這些腌臜事,這一點,本宮確實有責任。都怪本宮沒管好他?!闭f著,辛白歡做出一副難受的模樣,“皇上,你罰臣妾吧?!?/br> 陸贏冷冷地哼了聲,這么多年來,她早就不是記憶中的溫婉女子了。 “都回去歇著吧,朕乏了?!?/br> 第90章 回憶傷 陸贏走后, 辛白歡,邁著輕巧的步子走向陸驚澤,笑道:“驚澤, 再過不久語兒便要同卓凡成婚了,你作為兄長可有準備好賀禮?” 陸驚澤面上一派從容。他曉得她因著楊覺遠的死受了刺激, 內里已經快崩潰了。畢竟楊覺遠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她要真瘋起來,說不定連陸贏都敢動。 又說不定,她已經做了這個決定。 至少,陸觀棋沒繼位之前,她很難動他??扇羰切涟讱g真要動陸贏了, 他便得將其他事安排妥當, 不能讓自己太過被動。 “母后提醒得對,兒臣一定好好準備他們倆的新婚賀禮?!?/br> 辛白歡依舊溫婉地笑著, 絲毫沒冷臉, 她往寢殿里環顧一圈,目光深處卻沁著一絲深入骨髓的冷, “時候不早, 你好好歇息吧, 母后先走了?!?/br> “是, 兒臣恭送母后?!标戵@澤躬身道。 辛白歡轉身離開。 子時過后的夜更是漆黑, 黑得似乎要將人吸進去?!昂艉簟睂m闈轉角處的風也大,吹在面上便如鋼刀刮過一般。 一路上,太監在前頭掌燈開路, 宮女跟在一旁擋風。 辛白歡失魂落魄地走在黑夜里, 她在腦中慢慢回想自己同楊覺遠相識相知的事, 想起自己推開他的那些惡毒話, 想方才他跟自己靠在一起的畫面。 不知道怎么的,這些畫面漸漸變得模糊了,仿佛,他的離開也帶走了這些畫面的真實感。 失去一個人的最初沒那么痛,可一旦回憶起兩人的點點滴滴,那才是真的痛,比一層層剜著心胸還痛。 走著走著,辛白歡往前摔了下去。 “皇后娘娘!” 隨行的宮人嚇壞了,一個個都圍了過來,手忙腳亂地扶起辛白歡。 辛白歡緊緊捂著空蕩的心口,她想放聲大哭,最后還是將蓄滿眼眶的淚水逼了回去。 她不喜歡哭,他也不喜歡她哭。 何況她很清楚現實,楊覺遠已經死了,死人不會復生,她哭沒用,還不如想想如何為他報仇。 * 焉府。 自辛白歡的懿旨下達那日起,謝卓凡便日日往焉府跑,一日兩次,而這兩次里,他不一定能見著焉谷語,也可以說,他經常見不著焉谷語,但他一日都沒放棄。 即便感動不了焉谷語,他琢磨著,自己這般堅持也會讓焉問津和陳魚動容。 而動容便會勸說焉谷語,有二老幫忙,焉谷語對他的態度肯定有所轉變。 這便是他打的主意,沒辦法中的辦法。 十一月十五,清晨。 謝九釧與王氏謝卓凡謝開顏都來了焉府,謝九釧與夫人來同焉問津商議婚期,而謝卓凡與謝開顏來找焉谷語。 今日休沐,不用上早朝。焉問津與陳魚剛用完早點,正準備去花園里走走,沒想下人來報,說是謝家的人來了。 焉問津素來是個不喜形于色的人,而此刻,他將不耐煩擺在了臉上。 前幾日,陳魚也不明白焉問津為何如此不喜謝卓凡,直到焉問津將謝卓凡做的卑鄙事說于她。聽后,她氣得破口大罵,更覺得自己看錯了謝卓凡。 “怎么又來了?!?/br> “其實不見也不改變不了什么,等他們倆成婚了,還不是得日日見?!毖蓡柦蜷L長嘆息一聲,對著家丁道:“讓他們進來吧?!?/br> “是?!?/br> 家丁出門,將謝家一行人等引入前廳。 謝開顏率先上前,對著焉問津道:“焉伯伯,我能不能先去風鈴院看小焉兒?”她說話說的極為小心,也極為有禮,生怕惹得焉問津動氣。 “嗯?!毖蓡柦虿焕洳粺岬貞?。 謝開顏一向怕焉問津,如今更怕,每回與他說話都覺得頭皮發麻。 所以焉問津一應聲,她便跟逃出籠中的飛鳥一般,風一樣地跑去風鈴院。 謝卓凡側臉望著謝開顏離去的方向,暗自羨慕。他想去風鈴院想極了,可他去了也無用,因為風鈴院里的那個人不愿意見他。 * “小焉兒,小焉兒!”謝開顏一路喊著焉谷語的名字進了風鈴院。 若是謝卓凡過來,焉一焉二通常會跳下瓦檐攔他,等焉谷語說放才放,然而今日是謝開顏來了,他們倆跳都沒跳。 謝開顏暢通無阻地踏入屋內,在外頭凍著了,她使勁搓著凍紅的手,不停地往上頭哈氣。 “謝jiejie?!币娭x開顏進門,焉谷語便將手中的湯婆子塞過去,“給?!?/br> 謝開顏接過焉谷語手中的湯婆子緊緊捂住,可憐兮兮道:“小焉兒,你會不會因為我哥的事就不跟我來往了?我們還是好姐妹么?” “怎么會呢,別亂想?!毖晒日Z走了幾步坐下,她將身子傾斜在棋盤上,平靜道:“你是你,謝公子是謝公子,我還不至于這么是非不分,也不喜歡連坐?!?/br> “那便好,真怕你從此不理我了?!敝x開顏主動坐到焉谷語對面,捏著棋子把玩?!靶⊙蓛?,我也不曉得該跟你說什么,不過,我尋思著,我說的你肯定也不愛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