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奈嘴唇抖了抖，緩緩道：“之前有人來找我做過筆錄，我說的都是實話，但是他們都不信?！?/br>
    宋川上前半步，遞上一份蓋了章的復印件：“之前安全部的人來問過話，這是證詞?！?/br>
    四目相對，視線在空氣中凝固了半晌。

    “你說說看?！痹朴铔]接那份文件，摘下手套雙手插進口袋，身體微微前傾，很標準的傾聽者姿態，“我決定要不要相信?！?/br>
    林奈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重新活過來，回憶使他面龐重新浮現出絲絲痛苦：“那天，那天，我被那人注射了那個鬼東西，我好不容易趁他不注意跑了出來，在路上我碰到了一個穿著巡邏隊隊服的人，段霖之前說可以向他們求救，我求救了?！?/br>
    云予垂下的視線落在那雙攥緊衣角的手上：“你得救了么？”

    林奈苦笑了下：“他讓我先往實驗樓跑，說那兒最安全，他去通知巡邏隊其他人?！?/br>
    “來的卻是段霖，你們被一起關在實驗樓里?！?/br>
    林奈點頭。

    “你求救的那個人呢？”

    “之前問話的人帶了資料來給我認……查無此人?！?/br>
    云予食指搭在左手腕表上扣了兩下。事情非常明朗，這個關鍵第三人特意出現在林奈的逃跑路線上，給他指了一條死胡同，并把段霖引了過去，現在這個第三人憑空消失，林奈的證詞基本毫無根據。

    到這里云予基本可以肯定，這次事故是沖著他來的。

    那些人斷定他會沿著誘導發情劑的線索找過去，再讓他當場看見段霖和一個發情的omega發生點兒什么，后面的事一定很精彩，說不定幕后的人當時就隱匿于人群中等著看一出好戲。

    棋差一招，他們唯一算漏的便是段霖面對一個有buff加持的omega居然無動于衷。

    其實自從開戰后，云予作為帝國首席研究員遇到的危險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沖他來，隨時歡迎正面對抗，但他們千不該萬不該把無關人員卷進來，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云予按著腕表用力往上推了下，鋼制表帶在雪白的手腕上刮出一道紅痕，漫不經心的散束目光逐漸匯集在焦點，如有實質。

    這次，是他欠段霖的。

    “段霖他……是個很了不起的alpha?！?/br>
    林奈忽然開口，云予循聲凝住視線。

    “當時的情況很兇險?！彼灶櫟卣f著，眼神逐漸放空，仿佛陷進了回憶，“我已經神智不清，只記得腺體像被火灼傷一樣，很疼，疼得快要死了。嗅著加了料的信息素想必他也很難受，這樣下去我們都可能有生命危險，于是，于是我跪在他腳邊，求他標記我，臨時標記也好?！?/br>
    云予眼底蕩起波瀾，盡管他設想過不在場的那二十分鐘會很激烈，但還是低估了誘導發情劑對普通omega的影響。

    很難想象如果段霖沒有及時趕到會發生什么，也許這個年輕的omega一生都將無法被治愈。

    宋川訝然，面部五官亂飛，心說你可快別說了，你當站你面前的人是誰啊。

    可惜林奈聽不見宋川的禱告。

    “段霖那樣強悍的alpha，光是站在那兒就足以讓omega臣服，被他標記將是我一生的榮幸?！绷帜文抗獍V癡的，隨即又自嘲般地提了提嘴角，“但他只是……”

    他只是用裹尸布把你包成一具尸體放到一邊。

    云予在心里接上。

    “而且他還一直重復著一句話?！?/br>
    “什么話？”云予眼皮跳了一下。

    林奈擰眉想了想：“我沒太聽清，好像是……‘我只標記心愛的o?！?/br>
    “……”

    他還真是執著。

    雙方沉默了片刻，云予準備離開。

    臨走前林奈叫住他：“您相信我的話了么？”

    云予側目看他：“一部分吧?！?/br>
    林奈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追問。

    云予拉開病房門，若有所感般淡淡道：“段霖的確是個還不錯的alpha?！?/br>
    過了秋分，一天比一天黑得早，去往酒店的途中，云予一路保持沉默，表情和天空一樣深沉，難以窺探。

    快到時，他沒頭沒尾地問了宋川一句：“ecima計劃什么時候可以啟動？”

    宋川怔了一下，ecima是研究院核心的重型武器研究計劃，由云予親自主理，先前遭到了點兒阻撓，前不久軍部才批下來。

    “一切都準備就緒，只差財政部簽字了?！?/br>
    云予不再做聲，兩指間的指紋相互摩擦著。今晚的飯局，就是財政大臣提議的，或許不那么單純。

    黎墨提前到了等在包間門口，里頭暖氣充足，他接過云予脫下的厚實大衣，交給一旁的服務生：“找個衣帽架掛起來，別弄臟了?！?/br>
    包間里坐滿了人，相熟的官員見了云予紛紛起身打招呼，無人不知云予現在正是元帥跟前的紅人。

    “云首席?！?/br>
    “云首席來了?！?/br>
    “好久不見?！?/br>
    輪了一圈，最后壓軸的是一個體態肥胖，頭發灰白的男人，他身旁的年輕男子長相和他有幾分相像，如出一轍的狐貍眼，一臉精明勁兒，活像捅了狐貍窩。

    年長那位正是財政大臣，方奎。

    “呵呵，云首席，別來無恙，我來向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侄兒，方盛?！狈娇讶送巴屏送?，“方盛，來打個招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