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我也看著他,雖然跟他不止一次喝過酒,可他這么個喝法,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很快,李修齊干了整整一瓶啤酒,大家的興致也被他帶了起來,一群糙漢子開始喝起來,我也被倒了一杯酒。 以前也偶爾會和同事們這么聚,我也沒瞞過自己能喝酒,他們也沒人會因為我是女的就特別對待,大家做派向來都是量力而行,各自喝各自的,沒人會勸酒。 我慢慢喝著自己的酒,吃到一半時起身去了衛生間。 出來洗手時,聽見隔壁男衛生間里有人在說話,聽著聲音耳熟。 “還以為老李能跟咱們女法醫在一起呢……” “是啊,我也聽他們說來著,可人家還是嫁了豪門啊,老李也不干了……” “他兩還是挺般配的……” 我沒再往下聽,快速走了出去。 原來同事之間還有我和李修齊的八卦,我還是第一次知道。 回到包間里,正好看見李修齊站起身在聽著電話往外走,和我走了個碰頭。李修齊看了我一眼,側身讓我先走,我迅速看他一下走了進去,他也走了出去。 大概過了五分鐘,李修齊才推門回來。 我旁邊的位置空著,沒想到他進來直接就坐了下來,沒回原來的位置。 “沒想到你能來,我以為你會跟他一起去外地?!崩钚摭R在我旁邊說著。 我轉頭看著他?!八芸炀突貋砹?,我要上班沒時間去?!?/br> 李修齊笑笑,“聽他說,你們準備年底結婚?!?/br> 沒想到他會問我這個,我稍微一愣,“還沒定,可能吧?!?/br> 李修齊沒再繼續問,有同事和他說話,他起身又坐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和大家繼續喝著聊著。 飯局結束的時候,大家紛紛搭伴打車離開,最后只剩下我和李修齊,還有那個崇拜他的年輕刑警。 都喝酒了,不能自己開車,我準備去路邊打車回家,剛要回頭和他們告別,就看見年輕刑警不知道什么時候不見了,剛才我明明看見他一直和李修齊在說話的。 就只有我們兩個,氣氛似乎有些莫名的尷尬。 我剛想先說要走了,一輛車開到離我們不遠的路邊停了下來,李修齊看著那輛車,抬手揮了揮。 車停穩,門打開,李修媛從里面走了下來。 “你也在啊,正好,去我酒吧吧……二老我安排的酒店怎么樣?”李修媛看見我笑著打招呼,然后看著李修齊。 “挺好,他們早就休息了?!崩钚摭R回答。 我看著他們,估計說的二老指的就是向海桐的父母,是李修媛幫他安排了住處。 兩人說完,都朝車子走過去,見我沒動地方,李修媛又走回來,“走啊?!?/br> “一起坐坐吧?!崩钚摭R也說了一句。 我對著李修媛笑了下,“不去了,想回家早點睡覺?!?/br> 李修媛回頭,去看李修齊。 我朝路邊看,正好有出租車過來,伸手攔下馬上坐進車里。 出租車從李修媛的車旁開過,我看到李修齊站在那兒,很久都沒動,知道車子拐彎我看不見了。 凌晨兩點,我被鈴聲驚醒,是同事打來的,有案子要出現場。 很久沒這樣半夜爬起來去現場了,我坐起來問什么案子要去哪兒,同事的回答讓我馬上就清醒了。 案發地是我在熟悉不過的地方,半緣酒吧,李修媛開的那個。 有一對情侶在酒吧喝酒吵了起來,起初有人圍觀,可后來兩個人看上去又和好了,也就沒太注意,結果酒吧要打烊的時候才發現,坐在角落的兩個人,一個昏睡叫不醒,另一個已經沒了呼吸死了。 我下樓的時候,出現場的車子和同事已經在等我。凌晨車子少,我們很快就到了酒吧。 一進去,同事看到李修齊就一愣,我拎著勘察箱走進來??匆娝屠钚捩抡驹谝黄?。 “你看,剛才你不來,現在還是來了?!崩钚捩聸_著我苦笑,郁悶的說著。 為了正事來酒吧,我的感覺也挺怪的,尤其是本來不想來的,可偏偏又來了,我看了看和同事說話的李修齊,一時不禁晃神。 好像又能和他一起工作出現場了。 “你們忙吧,一會兒再說?!崩钚摭R拍拍同事肩頭,神色冷肅。 我拎著箱子從他身前走過,彼此都沒說話。 現場是酒吧最隱蔽的一個角落,沙發上側臥著一個男人,臉色平靜的像是在睡覺,可是他已經沒了任何生命體征。 “另外一個呢?”我問同事。 “女的被送去醫院了,喝得太多像是酒精中毒了,一直昏迷?!?/br> 我開始檢查死者,沒有明顯的體表外傷,初步判斷應該是原因不明的猝死,正檢查著,死者的響了起來。 “靠!”拿起看的同事叫了一聲,“老婆來的電話,那剛才那女的誰啊……” 我悶頭繼續,看來又是一段不止兩個人的感情了。 同事接了電話,跟對方說明著情況,很快掛了電話走回來說,對方自稱死者的妻子,知道消息就哭開了,應該很快會到現場來辨認。 我的現場工作也基本結束了,起身摘了手套,其他人開始把死者往收尸袋里放,那個妻子還沒到,李修媛和李修齊朝我走了過來。 “怎么回事,我說讓他看看,他也不肯過去?!崩钚捩聠栁?,同時看了看李修齊。 “猝死,具體原因得尸檢以后確定,生意要受影響了?!蔽覕n了下匆忙出門沒梳好的頭發,回答李修媛。 “那就跟那姑娘沒關系了吧……”李修媛又問。 我還沒回答,李修齊先開了口,“不一定,猝死并不能排除他殺的可能性……對吧,左法醫?!?/br> 被他一叫,我抬頭看著他,他的臉在酒吧頂光全開的燈光下一片暗影,臉色很靜。 “對?!?/br> “不是吧,那女孩都昏迷了怎么……”李修媛正說著,有服務生跑過來喊她。李修媛沒再往下說轉身離開了。 我弄好頭發,側頭看著正要裝進收尸袋里的死者。 “來這兒之前睡著了嗎?”李修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沒看他,點點頭,“睡著了,喝了酒睡得快?!?/br> 酒吧門口猛地傳來嘈雜聲,說話聲和哭聲攪和在一起,一個女人和一個老者從外面走了進來。應該就是死者的家屬了。 同事迎過去,我看到一個年輕女人一直在哭,身邊的男性老者皺眉聽著我同事講話。 我也皺皺眉,拎著勘察箱往外走,現場我的工作已經結束了,面對家屬的工作用不到我,我覺得酒吧里空氣很悶,準備出去透氣。 李修齊也跟了出來。 因為酒吧出事的緣故,附近有不少圍觀看熱鬧的人還沒散,我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看來有難度,正四下看著,就聽到一聲鑰匙開車鎖的聲音。 “車里坐著等吧,你這打扮會被拍下來的?!崩钚摭R在我身后說著,朝不遠處李修媛的車走過去。 我頓了頓,拎著勘察箱坐進了李修媛的車里。 車窗被李修齊搖下來一點兒,“有煙嗎,給我一根?!?/br> 他說著,沖我伸出手。 我下意識摸兜里,摸了空才想起來自己的煙在包里沒帶出來,“煙沒帶……你怎么也抽煙了?!?/br> 在滇越錄口供的時候,我看過李修齊要了煙,可他沒抽。 “醫生說的,如果某些嗜好能在可控范圍里幫你緩解情緒,那就可以試試……”李修齊聲音懶散的回答我。 這是哪個醫生說的,我蹙眉看著他,林海說的嗎?他又去看心理醫生了? 一連串的疑問在我腦子里轉,可我沒問出來。 “我正在戒煙,能不抽還是不抽的好,口香糖要嗎?”我兜里有,拿出來遞給李修齊。 李修齊沒作聲。沉默接過了我的口香糖,放進嘴里嚼著,車里安靜下來。 過了好半天之后。 “我明天就回滇越?!崩钚摭R轉過頭,看著我說。 我沒看他,想了下問,“能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那么做嗎,你怎么會知道兇器在哪兒?” 這是我一直憋在心里要問的,一直沒機會開口。 等了半天,李修齊也沒說話,我只好去看他,看見他一臉冷峻神色的望著車外漸漸發白的天色。 我的響了。是同事打的,應該是喊我要回去了。 “我先走了,你……”我本來想說你自己小心,可又覺得這話說得不對,就咽了回來,開車門想下車走人。 “欣年,等一下?!?/br> 李修齊轉頭看著我,眼神里隱隱似有痛苦神色。 他原本在滇越有些黑了的臉色,此刻看上去卻透著些蒼白,像是一個極度疲倦的人在努力保持著精力,保持的很艱難。 我心頭一跳,覺得?子有點發酸。 從什么時候開始。我會為了這個人的神色變化跟著心念轉動,我都不記得了。 我不應該有這種反應,不應該。 “有話,說啊,同事在等我?!蔽夷徽f道。 可是李修齊卻一言不發,只是就這么看著我,目光直直,像是要看進我心里去。 我怕這種注視,很快轉頭,“我走了?!?/br> 車門被我用力關上,同事們都開始往車里進,那兩個來認人的家屬也相互扶著一起走出來。我趕緊也大步走過去,再沒回頭。 車子開起來了,我沒忍住回頭朝李修媛的車子望過去,車里隱約還坐著他,可很快就看不清楚了。 本來沒覺得自己身體不舒服,可是天亮以后準備去上班時我才發覺,自己發燒了。拿了體溫計自測,竟然有39度。 渾身發冷的厲害,我知道自己這樣勉強去上班也會影響工作,還有尸檢要做,就打了電話說明情況,請了假找出藥吃了,準備睡一下。 藥勁上來以后,我睡得昏昏沉沉,但是并不踏實,半夢半醒的又開始做夢。 夢里的我,好像回到了十八歲的時候,還有也是十八歲的曾添在我身邊,我們背靠背坐在一起,也不說話,我覺得心里很難受,可是不知道因為什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