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要謝謝你沒有向周凱揭發我。你能監控到我們手機上的一舉一動，肯定能看到我給趙浩然發的消息，謝謝你，幫我隱瞞?！?/br>
    “然后？”

    “還有托邱祖望告訴我趙浩然沒有死的消息。他只是一個狗推，沒有那個膽子去偷看電腦上的內容，所以我想這應該也是你的意思?！?/br>
    “嗯哼?！?/br>
    “最后就是幾天前的團建，如果我沒猜錯，也是你讓邱祖望提醒我不要走的，對嗎？”

    樊驊將手里的煙頭碾滅，雖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可上揚的嘴角卻毫不掩飾對她的欣賞。

    她很聰明，哪怕這樁樁件件的事情看著毫無關聯，她還是能覺察到蛛絲馬跡。

    將手里的書放在一邊，樊驊稍稍端正了些坐姿，反問道：“所以你知道我要跟你談什么嗎？”

    第22章 逃離金三角（22）

    “幫我離開？”明夏坦言道。

    樊驊搖搖頭, “你只說對了一半?！?/br>
    在廠區里，所有人在樊驊的眼里都是沒有秘密的透明人。周凱和李群濤雖然經常和員工打交道，卻沒辦法無時無刻地了解他們在做什么。

    只有每天坐在電腦前的樊驊, 才知道每個人的小九九。

    是誰每天半夜偷偷在廁所里打xx？

    是誰趁著工作的時候偷偷吃東西？

    是誰達不到業績, 只能深夜去翻同事的口袋？

    在遍布攝像頭和竊聽器的廠區里, 樊驊對這些事全部了如指掌。

    所以，成天看似“庸庸碌碌”的明夏心里在想什么, 他怎么可能不清楚？

    一心賺錢的人會埋頭鉆營, 就比如江亞莉，甭管大錢小錢，只要是錢她就要, 管它臟不臟的, 她想要的就是錢和地位；

    一心想回家的人會努力工作，就比如趙冬梅那樣, 業績達標后就不會想在工作上浪費時間, 直到最后達成周凱的要求后, 恢復自由。

    一心想逃跑的人最容易識別，搜查廠區的漏洞、尋找合適的機會，總之心思完全就不在工作上，總是賊眉鼠眼地窺視著一切, 這種人最好分辨。

    明夏和他們都不一樣。

    她不想賺錢, 也不信周凱畫得大餅，更不想自尋死路。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生存, 而且努力地引起別人的關注和肯定。

    毫無疑問，她的眼睛里充滿著對自由的渴望, 她想離開這兒，不過不是狼狽地夾著尾巴逃跑, 而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邁出廠區的大門。

    “我可以幫你離開這兒，”在這里，不用擔心談話會被竊聽，于是樊驊開門見山地說道，“但是你也要幫我，把其他人一起帶走?！?/br>
    明夏：？？？

    “其他人？你是指誰？”

    “廠區里的所有人?！?/br>
    聽到樊驊的回答，明夏有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他可是樊驊，周凱手下最看重的人，是能重新編程手機程序，寫出很多賭博游戲甚至是建立防火墻的程序工程師！

    他所做的一切，本該是為了廠區的安全和穩定考慮，怎么會……

    不對，是陷阱！是試探！

    這一定是周凱安排的，他一定是想知道自己有沒有異心！

    【他的微表情沒有任何異常，呼吸勻速、瞳孔正常，不是在撒謊?！?/br>
    【房間里沒有監聽設備，不用擔心這次的對話內容會被泄露?！?/br>
    【他的身體前傾，態度端正，是對你表示信任的表現?！?/br>
    不止是明夏，系統對樊驊的這番話也保持著高度警惕。

    但是通過各個角度對他進行觀察，甚至還重復檢查了很多次，都沒有發現有任何不對勁。

    足以說明，他這句話是真心的，不摻雜任何的陰謀。

    雖然有系統幫他證明，但明夏心里還是沒底，于是問道：“為什么？憑你的能力……”

    “憑我的能力，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樊驊苦笑了一聲，自嘲道。

    把手搭在那本書上，摩挲著破舊的封面時，他的眼里并沒有丁點的自豪和驕傲，只有一抹普通而簡單的平淡。

    在狗推眼里，他是隱藏在云端的造物主，任何人都逃不過他的一雙眼；在周凱他們看來，他是一把鋒利的尖刀，能夠幫自己解決這一路上的麻煩。

    但其實只有樊驊他自己知道，他不過就是個擅長電腦編程的普通人而已……

    樊驊原本在全球最大的程序公司上班，幾年前，公司發現麥北地區出現了不少盜版程序，嚴重影響公司的形象和盈利，于是便派出了一支上百人的隊伍前來調查取證。

    可結果是，這支上百人的隊伍失蹤了。

    沒人知道他們去哪了，連人帶行李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只留下幾輛空蕩蕩的大巴車。

    公司幾番尋找無果，就只能按照失蹤來處理。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電話詐騙開始逐步向網絡詐騙轉型，麥北地區的廠區得到了空前的發展。

    樊驊：“當時跟我一起的一共有六個，不到兩個月，就只剩下我一個了?！?/br>
    起身把那本書放回到書架上，盡管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現在想起依然會讓他后背發涼。

    比起現在，那時候誰敢不聽話??？弄不好就是一槍，白天可能還有命吃飯，晚上就要跟著垃圾一起丟到山里去了。

    當時，樊驊的同事也試過在背地里搞些小動作，可最后都成了山里那些植物的養料。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樊驊便沒了要離開的念頭，只想著怎么在這里活下去，平平安安、長長久久地活下去。

    聽著樊驊說起他的經歷，明夏想勸他的念頭只動了一下，便又壓下去了。

    勸他放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如果被周凱發現，那死得就是他了！

    所以，不是他主動把這牢籠打造得堅不可摧，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才不得不成為周凱的幫手。

    他心里清楚，就算沒了他，也會有別人，新來的人也不一定會比自己好到哪去。

    不過話說回來，他的監控也是保護他們的一種方式。

    在廠區里被抓到有二心，頂多是受點處罰，可要是逃出去被抓回來，下場只會慘上千萬倍！

    至于逃跑成功的人……

    別的廠區不知道，反正自他進了麥光的這幾年，成功逃離回國的人一共不超過十個，而試著逃跑的人，已是大幾百的數字。

    “那為什么現在你想幫他們逃走？”明夏又問。

    樊驊：“因為再不跑就來不及了?！?/br>
    成為周凱的左膀右臂也是有好處的，就是一旦他有什么安排，樊驊都能第一時間知曉。

    “你猜為什么前段時間組織什么團建？就是為了要對廠區里的人進行‘優化’！”

    每年都有源源不斷的人被送來麥北，總會有人員達到飽和的一天。

    一開始，他們什么人都要，只要能干活、能說話，就能得到一份狗推、豬崽的工作。

    但是隨著麥北地區的底層人越來越多，自然要對人員的整體素質進行優化。

    畢竟一個高素質人才頂得上是個低素質狗推了，如果能養活一個人，就沒必要再多照顧九張嘴。

    多余的人能去哪呢？

    放他們回國是下下下策，天曉得他們回國后到處亂說，會不會影響到以后他們招人，萬一再報個警，把事情給鬧大了……

    所以，對于這些沒什么利用價值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內部消化。

    可除了麥光，不少詐騙公司的底層人員也很多，沒人會想花錢買沒用的狗推了。

    于是周凱便想到了更好的人員優化方案：

    第一步，就是篩選掉那些有異心的狗推。

    整天想著逃跑的人，肯定是干不好工作的，與其浪費精力懲罰他們，不如殺雞儆猴，省錢的同時還能給其他人一個教訓。

    第二步，是要按照工作能力劃分。

    能力強的狗推留下來繼續工作，能力差的就賣到別的毒廠當豬崽，做做苦力什么的，也能小賺一筆。

    第三步，就是優化的最后一步，就是他們的器官。

    從網上賺錢的不確定性太大，于是周凱上次便借著高爾夫聯系了幾個販賣廠區，想著跟他們合作，擴大利潤的來源。

    反正每天是坐著發消息，不需要干什么體力活，一個腰子就夠了。

    要是能有賣出去的機會，他當然會選擇再賺一筆。

    不過，他也是還有那么一絲絲的人性，并不是所有人的器官都賣掉，肯定會權衡利弊，根據業績來判斷要不要從他身上摘點東西。

    不止是最底層的狗推，這個計劃將來還會往別的部門人員延伸。

    “馬上要進行第二步了，初步估計要被優化掉二百多個人?！狈憞@了一口氣，說道。

    二百多個人？！

    這也就意味著要有二百多個人被送去毒廠，最后累死或者被打死在干活的地里？

    “其實這也有我的責任，”重新點燃一根煙，樊驊眉心微蹙，“如果我的ai程序做得差一點，周凱就不會這么急著人員優化了?！?/br>
    去年，周凱從網上了解到了ai的概念，想著把ai引入到廠區里。

    狗推們總結出來的話術是死的，并不能運用到所有的問題上，再加上有些人腦子笨，很容易生搬硬套。

    要是有ai幫著寫話術文案，及時應對客戶的問題，那工作效率就會大大提升。

    樊驊是計算機天才，只用了大半年的時間就做出了ai模型的雛形。

    在實踐的過程中，周凱發現ai不僅可以提供話術，甚至可以模擬出聲音跟人對話，做出一些簡單的回答。

    聲音好聽、反應迅速、回答專業……這不比那些愚笨的狗推好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