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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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他修習《天璇御清》已經七八天,楚含岫其實沒有太明顯的感覺,只有在使用異能時,注意力特別特別集中的時候,才能察覺到異能跟從前相比,凝練了一點點。 是的,凝練,他的異能不是徒然提高,而是像提取東西一樣,變得凝練了,粘稠了。 以后會有什么效果,楚含岫不知道,但每次他修習《天璇御清》的時候,他異能都沒有排斥,身體也很舒適。 異能進入后腰之后,楚含岫明顯地感覺到,赫連曜靠近腰部正中的一節脊柱骨,是灰白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屬于血rou的律動感。 跟他不能動彈,沒有知覺的腿一樣。 脊柱是支撐人體最重要的骨骼之一,現代一些人,就是因為在事故中傷了脊柱骨,跟赫連曜一樣,成為下半身只能坐輪椅,躺床上的殘疾人。 這也是楚含岫進入侯府,預想到的最難的難題。 所以,那時在平陽縣,他跟阿爹說的原話是,試一試能不能把赫連曜治好。 畢竟他的異能沒有厲害到可以斷肢再生的程度,那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徹底治好赫連曜。 但沒想到,進府快兩個月,他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花費在治療赫連曜的玉屏xue和天鑰xue上了,這會兒才能開始治療導致赫連曜癱瘓的元兇。 柔和的治愈異能包裹了整節脊柱,像三維打印一樣,把脊柱骨的里里外外,全部通過異能的感知,印在楚含岫的腦袋里。 有碎裂,但是經過長時間的修養,骨頭已經長在一起的痕跡,明顯地,這節脊柱的模樣跟其他脊柱有些許的不一樣,骨質也有些疏松。 不是醫學專業的楚含岫不敢托大,將異能分出另外一股,包裹住另外一節脊柱,仔細地對比它們之間的區別。 然后他發現,傷到的那節脊柱失去活力,骨質變得疏松的原因,大概是因為脊柱里邊的脊髓,變得非常非常少,幾近于無。 這得……先用異能把脊柱骨里的脊髓生長出來,然后再把已經長得變形的脊柱骨打碎,按照正常的脊柱骨形狀養護,才能讓赫連曜恢復。 但是,這些都是楚含岫的預想和猜測,真正地實踐起來,難度絕對不亞于治療玉屏xue和天鑰xue,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趴在榻上的赫連曜清晰地感覺到楚含岫的手指落在他的腰上,仿佛按摩一樣地在他的腰部上按了按。 當察覺到腰上的手指停下來,赫連曜想了想,側著身體,被緞帶遮著的眼睛對著楚含岫:“可是有什么難處?!?/br> 這一刻,縱使對楚含岫用神異的手段讓自己恢復了玉屏xue和天鑰xue一事信了百分之八十,赫連曜也因為此事過于離奇,不可思議,尚有百分之二十的疑惑。 他想過,或許,楚含岫在平陽縣有什么奇遇,師傳于隱士大家,對治療xue位有奇特的辦法。 然而他側腰之后,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楚含岫還放在他后腰上的手,手指尖隱隱散發著乳白色的微光。 這幾抹微光并不刺眼,隨著指尖貼在皮rou上的動作仿佛進入了他的后腰。 是內力?! 本身根骨絕佳,天生武體的赫連曜立馬否認,他沒有在這幾抹乳白色微光里感覺到絲毫內力的存在。 并且,內力無形,這些乳白色微光卻是實實在在看得見的東西。 這一瞬間,赫連曜腦海中浮現各種孩童時期,少年時期看過的鬼神畫本子,曲目。 他想,含岫莫非是山中的精怪? 或者,是落到凡塵的小神仙? 楚含岫搖了搖頭,隨口給自己之后的按摩找了個理由,道:“沒有,就是哥夫你最近半年一直都用一個差不多的姿勢,有一節骨頭已經長得有點歪了,要想扶正,可能有些疼?!?/br> 說著,楚含岫手指律動,乳白色的異能從赫連曜后腰上離開。 赫連曜的目光無法從世人沒有見過,也不能理解的乳白色微光上移開。 他聲音干澀地道:“只要于你無礙,再疼,我都不懼?!?/br> 赫連曜一想到自己或許能夠站起來,一時之間十分艱難地控制住自己,從胸腔,喉嚨里逼出一聲:“含岫……” 這一聲,有些沉,有些重,還有許多楚含岫聽不懂,也聽不清的情緒。 像剖開胸腔,看見尚在胸腔里跳動的心臟…… “嗯?”楚含岫控制著,讓手指上的異能變得淺淡,落在赫連曜后腰的皮rou上,“今天我先給哥夫你松松筋骨,回去我想想把指法重新變換一下,再給您用按摩,扶正那節脊柱骨?!?/br> 怕又出現剛才那種突然又斷了路子的事兒,楚含岫上了一道保險,道:“骨頭已經快要長定型了,想要扶正,不是一次兩次能弄好的?!?/br> “哥夫,要得多按幾回才行?!?/br> 赫連曜緞帶后的眼睛望著他:“好?!?/br> 楚含岫滿意了,站在榻旁邊,單純地開始給他按摩。 手指在他消瘦的后腰上滑動,為了他舒服,還倒了一點木黑蓮的油,以免干搓把他的皮膚搓傷。 第80章 只是單純地按摩,用的時間比之前都少,沒一會兒楚含岫就宣告今天的按摩結束,收拾收拾準備回去了。 就在他準備掀起竹簾,告訴青然已經好了,讓他進來伺候赫連曜,把赫連曜抬回蘅霄院主屋的時候,青然的聲音先在外邊響起:“侯爺,有急報?!?/br> 楚含岫望著走到亭子前邊,臉上帶著幾分急色的青然,順手把手里的竹簾卷起卡住,回頭對赫連曜道:“哥夫你忙,我先走了?!?/br> 現在赫連曜能夠忙的事,便是出手整治暗害父親,和做局讓自己墜馬的人。 想到楚含岫那次從慶濤樓救出父親—— 猛地,想到這件事的時候,赫連曜突然意識到,既然楚含岫都能夠恢復他的玉屏xue和天鑰xue,那提醒侯府,提醒自己和父親的羊皮讖語,應該也是楚含岫的手筆。 也許,楚含岫對朝堂上的事有些許興趣。 他望著楚含岫,道:“一些朝堂上的事,近來你也未能出府,聽聽解解悶也無妨?!?/br> 楚含岫:“?” 這話說的,沒毛病,深得他心。 最近一直窩在侯府里,他確實快要長蘑菇了。 而且上輩子他只知道兩年多以后定王入鏡,強破宮門,自己登基做了皇帝,導致東來國和齊國趁虛而入,過了霽州和永州就如履平地一般,大半個大越都陷入連天的戰火。 要是能夠知道一些核心的消息,說不定等世道亂起來,能增加一些活命的機會。 楚含岫把原本放在榻邊的凳子搬到榻后邊,坐下后道:“好?!?/br> 接到密信便第一時間趕來的青然沒想到赫連曜會把楚含岫留在亭子里,他望了望侯爺,開口道:“啟稟侯爺,三皇子指使手底下的人縱火燒南城,致使兩百多名百姓葬身火海,房屋損壞若干一案剛剛已經有了結果,被判貶為庶人,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br> “凌捷已經出發去雍州,按照線人提供的線索,只要凌捷能夠順利地從雍州拿到那份收受賄賂的真賬本,月底之時,就能讓商大人參鄭德澤一本?!逼鋵嵳f出來只是幾句話,但已經察覺到什么的鄭德澤最近已經瘋狂地對對他不利的人下手,光是進京的路上,就布滿了他豢養的殺手。 凌捷要從雍州,把鄭德澤收受賄賂的真賬本帶回京,絕對不容易。 但侯府這邊亦有所準備就是了,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侯府也不是吃素的。 赫連曜已經翻過身,半躺在榻上:“鄭德澤狗急跳墻,已然窮盡一切手段,最近讓京都里我們的人注意,不要被抓住了尾巴?!?/br> “告訴安國公府那邊,讓他們也有所提防,直到凌捷回京之前,都不要輕易出府?!?/br> “是?!卑矅途竾罡兑幌蜃叩媒?,難保鄭德澤不會把手伸向那邊。 赫連曜望著聽得認真的楚含岫,道:“鄭德澤乃是吏部尚書,春夏之時,青州大旱,此人將手底下官員安插到青州,斂銀數百萬,斂糧無數?!?/br> “除掉他,鄭氏一族便會受到重創,依附于他的黨羽也能剪除大部分?!?/br> 除了三皇子,楚含岫還真不知道鄭德澤是誰,赫連曜一解釋,他就知道了。 就是這些貪官污吏災難來臨之時只會搜刮百姓的血淚放進自己的腰包,絲毫不管底下的百姓是生還是死,是活在人間還是地獄。 他點點頭,深以為然地道:“這樣的人,留著也是禍害!” 他眨了眨眼,生出打聽點消息的心思,“哥夫,如青州這般,因一場旱災百姓顛沛流離,家園盡毀的,需要盡快將百姓安置,讓他們趕上明年的春耕吧,不然的話,明年的口糧又是一個大問題,長此以往,怕是會形成亂象?!?/br> 赫連曜俊美冷然的眉眼帶著幾分柔和:“是,百姓所求,不過一口吃的,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若久處于災患之中,則會呼嘯山林,為匪為寇?!?/br> “更有甚者,成群結隊,成為起義軍?!?/br> 楚含岫聽他說到起義軍三個字,手指扣緊。 是的,就是像赫連曜說的這般,上輩子,大越各地爆發旱情,洪災,蝗災,接連不斷地讓百姓失去家業,食不果腹,命如草芥,所以,各地大大小小的起義軍不斷。 大越的亂世,昏君,貪官污吏,定王之流占了一半的原因,若單單只是這些原因,有個如赫連曜這樣的人物,加上朝中的有識之士,亦可力挽狂瀾。 但造成大越亂世的另一半原因,是人不可及的自然災害。 從明年開始,不止大越,周邊的齊國,東來國,以及一些小國,都陷入了接連不斷的自然災害。 在古代,沒有優異的糧種,現有的糧種抗病力,產量量都很低,比如現在的大越和周邊等國,一畝地的產量有個三四百斤,就是豐收年了。 比起現代動不動上千斤,兩三千斤的產量,少得可憐。 所以,一旦連這僅僅夠糊口的糧食都失去了,百姓將會立即如墜地獄。 易子而食,餓殍千里,從來不是空話,親身經歷過的楚含岫每每想起亂世那幾年的流亡日子,都會由衷地感到懼意。 大越和周邊各國的百姓都活不下去了,內部的巨大矛盾只能向外擴展,大越成為焦土,只是他剛好處于東來國和齊國的中間地帶。 換做東來國和齊國處于大越這個位置,一樣會被其他兩個國家兩面夾擊。 當一片土地上的資源不夠人們生存的時候,擴張,擴張,再擴張,以掠奪更多的資源生存下去,是本能,是解決辦法的手段。 楚含岫治療赫連曜,只不過是上輩子見到了太多的殺戮,希望赫連曜能夠撐起一片能夠讓大越百姓喘口氣的土地。 赫連曜發現楚含岫臉上神色夾雜著幾分憂慮,道:“朝中尚有一些為國為民的官員,他們一直在努力奔走,賑濟青州?!?/br> 楚含岫從未懷疑黑暗之中,依然有人執火明仗,但,在足以摧毀整個小農經濟的自然災害前,他們所做的事,猶如螳臂當車。 他問赫連曜:“哥夫,我們什么時候可以出府???” 還是得有糧! 楚含岫深知。 不管怎么說,先在手里囤積大量的糧食,他琢磨著,能夠出府以后就先不管其他的,先把手里的銀錢換成糧食再說。 赫連曜道:“七月底八月初就可?!?/br> 楚含岫點點頭,快了快了,馬上就快七月中旬了。 施針,按摩,再加上跟在赫連曜身后聽了一些朝堂上的事,楚含岫從蘅霄院出來的時候天空已經染上了幾分暮色。 淺淺的鉛灰色彌散著,還不明顯的幾顆星子落在上面,別有一番美感。 楚含岫站在通往存曦堂的青石道上,抬頭望著天空,佇立片刻后,把腦子里過于沉重的東西驅散,回到存曦堂。 他習慣性地拿出那本已經訂了好幾次,厚實的小冊子,用炭筆在上邊畫出赫連曜那節脊柱骨的模樣。 然后再畫出一節正常的脊柱骨,一點一點地對比,然后想著修正脊柱骨的時候,從什么地方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