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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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玉案點點頭,旋即屏退幾位宮人。 潼關怎么突然有汛情了,莫不是因為這十日的暴雨? 兵部尚書既然和工部尚書一同遞折,說明蕭霽月那邊也應該有困難。 “殿下,臣去御道一趟?!鼻溆癜刚酒鹕?,準備告辭。 謝朱顏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仰著稚嫩的臉龐,滿眼期盼地說道: “那,本宮能跟太傅一起去嗎?” 卿玉案安撫著謝朱顏,不忍拂逆他的意愿:“此乃朝廷重地,殿下不宜長留,去去便歸。臣先行告退了?!?/br> 謝朱顏點點頭,放開他的衣袖:“好?!?/br> …… 雨勢漸大,卿玉案撐著紙傘快步從東宮走到皇極門,兩方僅隔百尺之遙。 而皇極門除守門的禁軍,也不見候在門口當值的傳折太監。 工部尚書祿泰清撐著朱紅宮墻,官袍上已經分不清到底是汗漬,還是潑天降落的雨水。兵部尚書已是年老體弱,早就體力不支被抬了回去。 或許是站的太久,祿泰清頓覺頭暈眼花,即將倒下的剎那卻被一只手攙起。 祿泰清回頭定眼去望,模糊的視野出現一張熟悉的臉孔,頓覺恍然。 他甚至有些錯愕地把腰間的濁酒舉起,又飲了一口,怔愣地看著卿玉案,驀地低低笑起來。 他又哭又笑著綻開笑顏,顫抖著手撫上卿玉案的眼角,哽咽道: “哈哈哈,詠才你怎么幫太子把罪責都擔下來了啊。燕安王在九泉之下看你這副樣子,不知要多難過呢?!?/br> 卿玉案聽到他提及父親的名字,心中不由得一沉,他按住祿尚書的布滿硬繭的手,說道: “祿尚書仔細看看,我是賀迦樓?!?/br> “哦……原來是賀太傅?!?/br> 祿泰清不由苦笑,看來自己是老糊涂了,竟會以為他是汝南侯。 他差點就忘了,汝南侯早就被戰死在沙場了,唯一的兩個小兒也葬身火海,著實是令人扼腕惋惜。 卿玉案為祿泰清撐上傘,問道:“兵部和工部出什么事了,莫不是加固河堤的事情?” 祿泰清滿目滄桑:“唉,哪里是加固啊,說來話長?!?/br> 等到祿泰清講完,卿玉案方才明白事情的經過: 自從闐何忠南下到潼關,風陵渡幾度潰堤,便更消耗銀兩修復,很快朝廷原先發下的錢糧告罄,修復與加固被迫停工。 拿不到餉銀的工夫聚眾鬧事,便是蕭霽月的神機營也將近壓制不住,再這樣下去,怕是要爆出民工造反的大事來。 他該怎么給皇上一個交代,又怎么給百姓一個交代? “六部無人理會,老臣便遞了致仕辭恩的折子寄吏部轉呈??衫舨棵看我怨痰躺形纯⒐橛?,不肯批復。當下,我要見兩位閣老?!?/br> 祿泰清語氣黯淡,眼神里充斥著深深的無助。 “無妨,我去看看?!?/br> 卿玉案撐著傘走進皇極門。 皇城中只有兩位閣老,以及太傅有通行的令牌,恰巧他還能幫父親的舊友問一問。 一位眼尖的司禮監小太監見到卿玉案,頓時明白他的來意,他急急地對著旁邊的牙牌小太監喊道: “快去只會殷公公??煅??!?/br> “站住?!鼻溆癜附凶∧侨?。 小太監猝不及防地轉過頭,賠笑道:“太傅。他們敲登聞鼓,是怕雜家不傳折子。沒什么大事的?!?/br> 這些人一直附庸萬欣榮與殷雪,他們仰恃次輔和東宮太子大伴的威權,故敢于胡作非為。 卿玉案問:“祿尚書在淋雨這么久,你為什么蓄意不傳?” “冤枉啊,雜家沒有故意不傳折子的?!?/br> 那小太監滿臉地委屈,他補充道: “這八年里這登聞鼓一次也沒有被人敲過,可皇上如今給潼關祈天齋戒忽然敲了,這不是對神明的大不敬嗎?雜家也是為了皇上考慮?!?/br> 卿玉案嗤笑出聲。 汛情哪里是向神明祈福便能止住的,不還是靠著內閣各位老臣辛苦么。 “殷雪呢?!鼻溆癜竼柕?。 小太監的眼瞳滴溜溜一轉,又假心假意地哈腰說道: “殷公公和次輔大人現在在養心殿陪著皇上呢,概不見人?!?/br> “概不見人,又是這句話!我朝天子病重,聽信宦官與近臣的讒言,在養心殿跟著術士修玄,月余閉門不出。一國未來豈能托付給術士?!?/br> 祿泰清說及此事,竟直接嘔出一口鮮血,昏迷過去。 油紙傘掉落。 “祿尚書??!” 卿玉案撐住祿泰清,急忙喚來兩名禁衛,抬著祿泰清匆匆離開皇極門,送往太醫館診治。 “不,等不到說法我不走?!?/br> 冰冷的雨水激得祿泰清醒過來,他費力地睜開眼簾。 卿玉案忽然想起,前幾日殷雪所說的東廠羈押一事,他撐住祿泰清的胳膊,繼續說道: “可前幾日不是剛繳收貪墨四十萬,怎么今日還是發不下款?” “老臣也不知。這些貪墨的流向,恐怕只有被繳收之人知曉了?!?/br> 祿泰清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濁黃的眼中透著疲憊,他深深嘆息一聲。 “尚書大人?!?/br> 不遠處,應太醫撐傘趕來,應太醫與卿玉案對視一眼,說道: “賀太傅,交給我便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