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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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大帳中燭火幽幽。 青霜一掀帳簾,躬身進入,稟報道:“陛下,各路諸侯除了江州牧魏曦,涼州牧曹璋外,都已到鹿鳴山?!?/br> “很好?!蔽含u挽弓搭箭, “江州牧魏曦,涼州牧曹璋都手握重兵,陛下為何獨獨不詔他們來?”青霜不解道。 “江州是彥昭故鄉,曹璋是彥昭舊部,朕不會動他們,但是余下的諸侯……”他微微偏頭,瞇起眼睛瞄準靶心,眸中精光暗斂,“就沒必要留著了!” 這些諸侯擁兵自重,各占一方,蕭暥多年來南征北戰,終于將北宮達、曹滿、朱優、祿錚等幾大諸侯平定,余下的諸侯如張鷂等人雖然實力上不如前者,也表面上歸順了朝廷,但內心依舊不服,一旦朝廷有什么變故,他們隨時蠢蠢欲動。北宮梁就是先例。 所以魏瑄打算趁此次秋狩,將諸侯們都召集到鹿鳴山,削其兵權封地,將其軟禁大梁。 “他們既然來了,就不用回去了!” 魏瑄說罷,一箭離弦而出,正中靶心。 *** 大梁城下著雨。街道上靜悄悄的,湮沒了人聲。 入夜時分,一隊快馬踏破雨幕,進了城,直奔將軍府。 “元熙?”蕭暥于睡夢中驚醒,來不及更衣,便將魏曦迎至內室。 “元熙,你怎么來大梁了?” 魏曦一見面就急迫道:“阿暥,諸侯密謀趁此番鹿鳴山秋狩,聯兵逼宮,廢了陛下,改立我為新君。我日前收到張鷂邀我北上的密函,就立即趕來了?!?/br> 蕭暥一驚,來不及多想,道:“元熙,你日夜兼程辛苦了,先在府中休息,我這就去鹿鳴山!” 第525章 諸侯聯軍 深夜,張鷂大營。 張鷂和他的三個兒子正在營中謀事。 長子張嵐不解道:“此番逼宮事成,父親占最大功勞,為何便宜那魏曦小兒?” “這你就不懂了,若把皇帝拉下馬后,老夫自己稱帝,恐怕天下諸侯都要不服,而魏曦文弱,便于控制,同時他又是魏西陵的堂弟,有個好名聲,可以服眾。老夫屆時可監國輔政,可當個無冕之王,又有何不好?” 次子張猛趕緊道:“還是父親想得周到?!?/br> 張鷂目露陰鷙之色:“若不是魏瑄咄咄逼人,老夫又何必兵行險著!” “諸侯們那里有什么消息嗎?” 張嵐道:“列侯們都準備好了,明日兩千諸侯郡兵皆聽候父親調遣?!?/br> “好!他們總算也硬氣一回了!”張鷂擊掌道,“明日開狩大典,諸侯同時發難,兵逼奪宮!” *** 清早,山間薄霧蒙蒙。一只山鷹穿過云層,發出一聲高亢的鷹唳。 大帳前旌旗飛揚,十八路諸侯各就其位,身后肅然站著子弟部將,皆身著獵裝,手按劍柄,殺機暗藏。 “陛下駕到——”隨著一聲唱喏,諸侯們起身迎駕,謙恭的身姿下,各懷心思的目光從眼皮下暗暗翻起,咄咄地盯著年輕的皇帝。 魏瑄泰然自若地在御座前坐下,對周遭的殺機熟視無睹。 君臣見禮后,大行令廖原宣讀了此番秋狩的各項規則。 魏瑄問:“諸位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張鷂率先道:“陛下,狩獵場上,每人不能帶超過一百名披甲士,太少了罷?” 他環顧四周:“諸侯們可都帶了本州的精銳,少說也有三五百人,要獵場上一決高下。人少了,不帶勁!” 云淵道:“張將軍,我朝自太祖時期就有規定,秋狩諸侯不得帶超過兩百名士卒,在座諸位又有誰遵守了?” 冀侯鐘鑫道:“云中書,上次秋狩,北宮達率眾兩千余人浩浩蕩蕩參加,當時先帝也沒見說什么,怎么這會兒我等帶三五百人就成違制了?” 云淵道:“三年前尚是亂世,天下刀兵四起,沿途也不太平,諸侯們多帶兵馬以防亂賊流寇,陛下也能體恤,如今,天下太平,就不必帶那么多兵馬了,所謂時移世易矣?!?/br> “云中書說得好?!蔽含u道,“時移世易,有些規矩是要改一改了。以適應新的形勢?!?/br> 張鷂眼皮一跳。就聽魏瑄道:“朕以為諸位列侯多年來駐守封地,多有苦勞,如今天下平靖,久不需要諸侯再屯兵駐守了,朕以為,秋狩之后,列侯們可遷到京都,以享太平?!?/br> 張鷂粗聲道:“陛下,老夫在窮鄉僻壤待慣了,怕是進了京城繁華之地,水土不服!” 魏瑄冷笑道:“朕會教你服?!?/br> 淮侯劉博高聲道:“祖上留下的封地,不守到老死,是為不孝!” 魏瑄道:“自古忠孝不能兩全,當以忠君為先?!?/br> “陛下是想要兔死狗烹了么?”張鷂目光一橫。 魏瑄從容笑道:“想當朕的鷹犬,張將軍怕還不夠格?!?/br> 張鷂臉上掠過一抹狠色:“陛下,你可不要后悔?!?/br> 隨即他舉起酒杯,狠狠摔落在地。 大帳后立即傳來密集的腳步聲,綿綿不息的金屬碰撞聲中,無數披甲執銳的郡國兵從四面八方殺出,矛刃森森,反射出冰冷的天光。 與此同時,羽林軍也從兩翼包抄上來,將皇帝與諸大臣護在中央,嗡嗡的弓弦繃緊聲中,一張張長弓拉成了滿月。 雙方劍拔弩張之際,聞正喝道,“張鷂,你要造反嗎?” “是君逼臣反,我等也是不得已!”隨即他爆喝一聲,“還等什么?沖!” 他話音剛落,營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朝陽下,煙塵翻滾中驚見一支三十人的騎兵從南方的樹林利狂飆而來。 “大將軍到——”隨著宦官尖利的嗓音。沉重的蹄聲敲擊在每個人心頭。 蕭暥只帶了三十騎,清一色的銳士營玄甲,風馳電掣般縱馬而過,密密麻麻的諸侯士兵竟似波分浪裂般讓出了一條路來。 這是沙場百戰腥風血雨中殺出來的勁旅,不是他們這些郡國兵能抵擋得住的。 隨著凌霄昂首一聲嘶鳴,蕭暥躍下馬背,他身上還帶著長夜凜然的寒意,疾步如風走過諸侯軍陣,連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 張鷂臉色卻已是煞白,蕭暥,他不是不參加秋狩嗎?他怎么來了??? 其余諸侯也相視駭然,都按兵不敢妄動。 哪怕蕭暥只帶了三十人,也有種率領千軍萬馬的氣勢。 魏瑄迎上前道:“彥昭,你怎么來了?” 蕭暥道:“臣是來獻策的?!?/br> 獻策? 在場的人又是一愣,不由低聲交頭接耳?,F在已經是劍拔弩張,還有何策可解? 蕭暥刀一樣的目光掠過整個校場,山間勁烈的風蕩起他身后猩紅的披風,露出一襲冰冷玄甲。 所有人的眼睛仿佛都被刺到了,場內的嗡嗡低語聲頓時凝固,甚至沒有人敢直視他冷冽的雙眼。 只聽他清亮的聲音在場上回響,“我有一策,可解今日之困。既保留諸侯封地,也能讓陛下安心?!?/br> 劉博不信道:“不褫奪我等的封地?有這樣的好事?” 馬上就有人響應道:“只要陛下保留我們的封地,我等立即退兵!” 蕭暥道:“陛下不僅不褫奪諸位的封地,還要下令推恩分封?!?/br> “推恩?”魏瑄細細品嘖著這兩個字,向來明睿的目光也露出了一絲疑惑。 “正是,推恩?!笔挄兜?,“諸侯的封地不僅永不褫奪,而且從只由其長子繼承,改為其長子、次子、三子共同繼承,這樣陛下的恩澤可惠及所有諸侯子弟?!?/br> 這話一出,諸侯們大松了一口氣,而那些諸侯子弟們更是掩飾不住內心的欣喜。 “陛下以為如何?”蕭暥問。 魏瑄已經全然明白過來了,欣然道:“甚善?!?/br> “傳朕旨意,即日起頒布推恩令,諸侯世家可永享封地,惠及子孫。至于今日之事,朕赦諸侯無罪?!?/br> “陛下英明?!币延邪崔嗖蛔〉闹T侯山呼道。眾多諸侯子弟更是感念皇恩,幾乎涕零。 諸侯聯軍頓時瓦解,一場兵禍消弭于無形。 秋狩如期舉行。 大帳內,魏瑄挽袖給蕭暥夾菜,“沒想到彥昭要來,未嘗準備,彥昭將就著吃點?!?/br> 蕭暥一看,這叫沒準備?掛爐山雞、生烤狍rou、秘制鹿脯,還有一壇紫金醇。 他奔波了一夜,正是又累又餓,狼吞虎咽地吃喝起來。飯后便靠在胡椅里睡著了。 魏瑄起身輕輕將他抱到榻上時,發現他鬢角竟生出了一絲白發。 魏瑄的視線被灼痛了,心生憂懼,想俯下身悄悄替他摘去。 剛伸出的手卻被握住了,蕭暥睡夢中喃喃道:“西陵……” 魏瑄的手微微一震,目光深凝。 接著又聽他含糊道:“說說話?!?/br> 好安靜,好孤獨啊。 “說什么?”魏瑄問。 榻上的人又不做聲了,兩鋒雋秀的眉微微蹙起。 魏瑄想了想,遂在榻前坐下,輕攏住了他的肩,悠悠說起當年在洛云山的歲月。點滴錙銖,娓娓道來,皆是思念。 直到榻上的人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他才替他悄悄拽好毛毯。然后無聲地出了大帳。 *** 張鷂營帳。 張鷂煩躁地在大帳內走來走去。 張嵐道:“父親,皇帝既然不奪我們封地,你還焦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