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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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如此,云越發現某人是真的不省心,無論到哪里都會引人駐足觀看,徘徊不去。 “腰細胯窄腿長,腰線纖細卻有力,臀線緊實卻飽滿,線條起伏恰到妙處?!币幻\衣士子隔著回廊,頗有意味地觀望品評道。 旁邊一人嘖嘖稱道:“我看只有常年作戰騎馬才能有這樣的身段啊?!?/br> “看什么?”云越面目不善地撞開兩人。 那兩人見這小公子衣著考究,端的一副常年看不起人的高傲,又抱著一袋子糯米花,以為是哪家的二世祖要來學桌球,惹不起,只好悻悻離去。 云越穿過游廊,徑直走到蕭暥身邊, “主公,容緒先生把貨帶來了?!?/br> 那么快!這效率可以??!蕭暥精神一振。 在軍隊里喝過酒打過球就算是兄弟了,兄弟們有需求能不幫助嗎? 桌案上放置著御寒的棉服衣帽,還有蕭暥特地要求設計的手套。 古代在寒冷地區作戰是極為艱苦的,很可能因為嚴寒而手指麻木握不住兵器,甚至在極端低溫下凍傷手腳,乃至截肢。 幽燕苦寒更勝涼州。他和魏西陵的軍隊都沒有在這樣嚴寒地區作戰的經驗,所以御寒的裝備一定要武裝到牙齒。他決不允許士兵凍死凍傷在戰場上。 容緒道:“這是一些樣品,彥昭先過目,若有不足之處,再行改進?!?/br> 這一批棉料都是燕州產的,極為厚實,也只有盛京商會能采買到。 容緒挑了一件,細心體貼地披在他肩上:“彥昭要不要換上試試?” “主公,我來試?!痹圃胶芊e極地一把截過。 容緒興味索然地倚在靠椅里,隔著珠簾閑看廊上風景。 蕭暥發現,容緒先生不愧是設計師,這些寒衣設計得極為合理,在胸腹、外關節等處都有加厚設計,又在腋下、關節彎曲等處減薄,盡量減少運動的阻力。 容緒等云越穿好了,才悉心介紹道:“這件棉服保暖的同時做了減重設計,以減少士兵行軍的負擔,穿上這件棉服去樓下跑一圈,出汗但不會氣喘?!?/br> 他笑容可掬地表示,“云副將不介意演示一下么?” 蕭暥覺得可以:跑一個試試? 云越狠狠地掠了容緒一眼,你記著。 云越一下樓拉練,容緒立即從椅子里站起身,不失時機地靠近蕭暥,殷切道,“彥昭,還給你準備了手套?!?/br> 蕭暥早就看到了桌上的手套和耳罩,一看用料就很足。 他剛想拿起來試試,手就被容緒輕輕捉住,“那是普通軍士用的?!?/br> 他貼近他蕭暥耳邊神秘兮兮道:“彥昭的,我特地訂制了一份?!?/br> 接著容緒寵溺地展開他修長的手指,像是雕琢什么藝術品般,無微不至地給他拾掇妥當。 蕭暥太陽xue突突直跳,這是什么鬼東西? 雖然這設計其實挺科學的,手掌下增加了耐摩和防滑的設計,橢圓形,但看上去就像是什么小動物軟乎乎的rou墊,配上一對毛茸茸的耳罩,一言難盡…… 蕭暥一想到容緒也五十多歲了,就覺得他看著自己的眼神里帶了一分詭異的慈愛。 這滿滿的少女風,容老板你是不是想要個閨女??? 再一看,不僅是手套耳罩,還有圍脖,護腰,暖腹貼等等,五花八門。 容緒眼神里流露出老父親般的關愛,小狐貍要遠征,要穿得毛茸茸,暖暖的。 容緒道:“護心甲貴重,我還要再仔細斟酌,慢工出細活,再緩十多天,應該就能制成了?!?/br> 那眼神既變態又溫暖,看得蕭暥心里五味俱全,總有種不好的預感。不會給他設計成個吊帶衫吧? 傍晚,謝映之從暮蒼山回來。沒想到此番出去一陣,蕭暥不但沒讓人拐騙了,還掙了不少家當。 案頭放著一堆五花八門的御寒物品,謝映之饒有興趣拿起一片暖腹貼。 蕭暥:“這是不是暖寶寶?” 謝映之微笑,“是女子經血不調時用的?!?/br> 蕭暥:…… “艾草貼還有活血祛寒之用,主公可以一試?!?/br> 蕭暥:不必了,不必了。 哪一回容緒不給他夾帶點私貨,習慣了。 吃完晚飯,華燈初上,大梁城的夜市開始了,街道上車水馬龍。 當然謝玄首一回來,蕭暥就別想有夜生活了,老老實實地洗洗睡了。 他窩在被褥里,懷抱著半包白天吃剩下的糯米花,沒手機,沒電腦,睡不著…… 謝先生一回來就在處理積壓的公務,所以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他當然不承認他這是孤單寂寞冷了。 窗外華燈煙火映亮大梁的天空。 好久沒有江南的消息了…… *** 轉眼已到了二月底,江南春光爛漫,但師兄弟們都在準備月底的考試,山間靜悄悄的。 這幾天魏瑄只要有機會就下山,每次陪聊一個時辰,黑袍人就會教他一些千葉冰藍的種植技巧。 閑聊的內容海闊天空無所不包,魏瑄發現此人知識極為淵博,尤其對于音律匠作等造詣還很精深,一些冷僻的知識都能如數家珍。 魏瑄當然不相信黑袍人是來這里隱居的,他一定有所圖謀。他越看似無所事事,與世無爭,魏瑄就越覺得他所謀甚大。 牌陣已經搭建完工了。今天陽光明媚,黑袍人讓他幫忙把一些書籍搬到草堂前的空地上,趁著日頭好曬一曬舊書。 “我修寒淵冥火,不喜陽光?!彼驹诓萏梦蓍芟?,青苔覆蓋的石階上有斑駁的日光,他似乎都不愿邁足。 穿堂而過的風拂動他的袍擺,魏瑄注意到,他赤足穿著木屐,腳踝是久不見陽光的蒼白。 這些書品類很雜,竹簡、紙張、帛書都有。 魏瑄把它們翻開攤在草堂外的條石上,大部分都是山海雜談,其間還夾雜著一些手稿筆記,魏瑄暗暗留意,就發覺上面寫的秘術精深詭譎,僅掠一眼就給人一種脊背發涼的感覺。 “你想學的話,我也可以教你?!焙谂廴说?。 魏瑄不假思索:“我不想學秘術?!?/br> “那當年無相教你,你怎么就學了呢?”黑袍人輕笑道,“我可比他懂得多了?!?/br> 魏瑄道:“不必了?!?/br> “如果是因為那個原因的話?!焙谂廴舜竭吂雌鹨荒ㄒ馕渡铋L的笑意,篤定道,“修煉秘術越強越瘋,那你看我瘋了么?” 魏瑄心中暗凜。 此人秘術修為深不可測,非但沒瘋,每次出現都讓他有種如臨大敵之感。 黑袍人道:“使人癲狂的并非秘術,而是執念,執念成心魔。你心存執念,即使不修秘術,你也得瘋?!?/br> “你看世間些癡狂之人,比如孫適,他修秘術了嗎?我記得不錯的話,他還是玄門弟子罷?”黑袍人頗為諷刺道,“可他卻燒了漓雨水榭,誰更瘋一些?” 魏瑄道,“那為何說修行秘術越強越瘋?” “如你所知,修玄法和秘術是截然不同的兩條路,修玄法要清心寡欲,淡泊無為,日積月累而成。修煉秘術則需要激蕩的情感、沖動、執念,強烈的情緒可以使得秘術修為突飛猛進,一日千里?!?/br> 魏瑄默默道,“執念,也包括在內?!?/br> “對,執念也是?!焙谂廴擞行┐侏M地笑了下,“執念越深,秘術增長越快,修為也越高,然而,執念生癡妄,癡妄成心魔,瘋是早晚的事,這就是你們說的越強越瘋,就像當年的朔王?!?/br> 魏瑄后背一寒,“瘋王?!?/br> 黑袍人嘆息:“若當年朔王沒瘋,虛瑤子根本沒有機會拿下海溟城,是先王他自己最后一把火燒了皇宮,你知道為什么嗎?” 魏瑄道:“因為心魔?!?/br> 黑袍人道:“因為求而不得?!?/br> 陽光下魏瑄手腳冰涼。 “求而不得始成心魔,即使你不修煉秘術,你也會瘋?!?/br> 黑袍人的話字字穿心,“你是大夏皇族,你身上有朔王的血脈。而你心中的執念,恐怕會比他更深?!?/br> 他無聲地笑了笑,“你來玄門清修,效果如何?” 魏瑄咬了咬薄唇。 他為化解心魔,修煉玄法,卻深感氣行滯塞不暢,進展緩慢。 他為放下紅塵,清心寡欲,讀遍藏書閣里先賢的書,在幽玄深奧之中,唯識寂寞,難得真諦。越想忘記那人,思念卻如離離青草,哪怕春風不渡,也彌漫了三千世界。 黑袍人道:“我就直說了吧,當初謝映之提出修行玄法以化解心魔,他自己都沒有把握,只是讓你試試對嗎?” “當然他還有一層目的,就是通過修煉玄法,將你困于玄門,以免你干擾他在中原的布局,他做事永遠都不止有一層目的?!?/br> 魏瑄反問道:“那你又是什么目的?” “因為我惜才?!焙谂廴说?, “蒼冥族自從百年前一戰后人才凋敝,大夏皇族的子嗣更是所剩無幾,族內若論輩分,你還要叫我一聲舅公?!?/br> 魏瑄一時胸悶,正色道:“我是先帝之子,大雍皇帝之弟?!?/br> 黑袍人無所謂道:“承不承認你都是大夏皇族的后裔,我們有著相同的血脈,但是?!彼穆曇舳溉焕淞讼聛?,“你看看你現在,你被玄門折騰成什么樣了?” 說罷他隨手在琴弦上一拂。 一陣水波般的琴聲排山倒海而來。 魏瑄猝不及防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重重貫倒在地,動彈不得。越是掙扎,膝蓋都陷入了泥地里。 黑袍人步步逼近,“西征的時候,你尚敢和我一戰,現在呢?” 林間,烏云遮住了日光,風影飄搖。 當年野虎嶺風雪中,那種強烈的威脅感再一次籠罩住了魏瑄,無法戰勝,無法躲避,如臨大敵,壓迫得他動彈不得。 純黑的袍服如夜色拂過眼底。 黑袍人冷漠道:“現在的你,既保護不了自己,也保護不了別人?!?/br> 魏瑄下頜磕在硬土上,攥緊的指縫里都是泥灰草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