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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第一權臣是病美人[穿越]在線閱讀 - 第481節

第481節

    “你父親那些老將,不用他們,他們資歷老,鬧得起來吃不消,但用他們……”她長長嘆了口氣,“阿暥就回不來了?!?/br>
    魏西陵道:“是我沒有保護好他?!?/br>
    “前天這事兒,我這心里到現在都發慌?!碧蛉唆鈩拥淖齑接行┌l顫,她深深吸了口氣穩了下神,“在事情澄清之前,阿暥還是不要回來了?!?/br>
    魏西陵也是那么想的。

    北伐后,中原一統,就可以將當年之事公諸于眾,到時候真相大白,多年陰霾一掃而空。但在此之前,為了不驚動皇帝和王家狗急跳墻,他們必須沉住氣。無論是為了安全還是保密,這一兩年內,蕭暥都不能再回江州了。只是太夫人這里,怕老人家想不通。

    老太太忽然握住魏西陵的手:“西陵,你們什么時候替阿暥澄清?他還會回來的罷?”

    魏西陵道:“事成之后,我會接他回來?!?/br>
    太夫人明白這事成兩個字包含了多少艱辛和不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br>
    沉默片刻,她又嘆氣道:“阿季,明天也要走了?!?/br>
    ***

    早春夜寒,明黃的燈光在四周的晦暗中暈染出一片暖色。

    魏瑄伏在木紋清晰的案頭,手中托著那張碎成七零八落的狐貍面具,細細地清洗去泥塵,然后絲絲縷縷地拼接起來。

    明天早他就要啟程去玄門了,臨行前,他想把這個狐貍面具修好。

    一點燈火落在幽深如潭的眼底,灼灼如流金,寂寂若相思。

    “阿季,燈芯要燒到頭發了!”嘉寧驚叫道。

    魏瑄卻恍若未察,他就像一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工匠,專心致志。

    嘉寧幾步上前,趕緊把燈移開了點。手不小心碰到了銅燈的罩子,燙得縮了下。

    “阿季你才多大,別跟皇兄似得日理萬機,頭發都快理沒了,怕別人不知道你們是親兄弟?”

    魏瑄總算是聽到了,驀地抬起頭,然后嘴角無奈地挽了下,“阿姐,我把這個補好?!?/br>
    但是前日,孟秩這近兩百斤的體重,一腳踏在脆弱的面具上,碎得何止是四分五裂,簡直就像是一片片凌亂的雪花,他又重新一點點地拼接,再細細粘合。

    “這東西都粉碎了,修不好的,回頭姐給你買個新的?!奔螌幋筮诌值?。

    “阿姐,不用了?!彼Z氣恬淡,繼續埋頭修補,好像要把這漫長的夜全都消耗在這一件事上。

    嘉寧看了片刻,就困得撐不住了,“阿季,熬夜也禿頭,你明晨還要啟程去玄門?!?/br>
    她用手捂住個哈欠,打開門剛走到廊下,沒走幾步,就差點跟人撞個滿懷,耗在對方利落地避讓同時托住了她的手肘,以免她糊里糊涂地拜了年。

    “西陵哥?”嘉寧一驚,睡意頓時醒了幾分,她以為魏西陵至少也要次日晌午才回來。

    她揉了揉眼睛,“暥哥哥走了?”

    魏西陵點了下頭,又道:“阿季明天要去玄門,我來看看他?!?/br>
    魏瑄也沒想到魏西陵這么快就回程了,一時有些意外,還有點尷尬。

    那夜長堤上,那漢子一口一個嬸娘叫得賊順溜,還時不時把咱叔、繡花枕頭掛在嘴上。魏西陵不可能聽不見。

    他相信以魏西陵的敏銳,大概多少也猜到他們編排了些什么。好在魏西陵一向不會置喙這種無稽之事。盡管如此,兩人目光交錯間難免還有些一言難盡。

    魏西陵簡單地關照了幾句后,目光靜靜落到案頭那個七零八碎的狐貍面具上。

    “這是在長堤上撿到的?!蔽含u趕緊道。

    嘉寧道:“都碎成這樣了,還非要修?!?/br>
    魏西陵話不多說,吩咐下人尋來幾根細竹篾,編了個細密的框架。

    魏瑄立即明白了,這面具碎地太厲害,如果沒有支撐,粘合起來后,也容易走形。

    他詫道,“皇叔怎么還會這些?”

    嘉寧搶道,“以前府里有個拆家的,梁上的瓦都能給揭下來,西陵哥都是自己補?!?/br>
    當年蕭暥剛來公侯府不久,新家里有太多他沒見過的奇巧物什,那小狐貍什么都好奇,要拆看看里面有沒有藏好吃的,沒少弄壞東西。方寧就趁機說蕭暥‘過不得安生日子,用不得好東西’。

    后來,一旦蕭暥弄壞了東西,魏西陵便自行修補,讓其他人統統閉了嘴。

    做好了框架,再將那碎片一點點拼接上去,粘合好。兩人都不是把心事攤開來說的人。彼此間都留有余地。

    嘉寧看了一會兒,表示:“你們有點奇怪啊?!?/br>
    夜里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寒燈案頭,漸漸的在一點點拼接下,前天夜里那零落在泥塵里,碎成了一片狼藉的小狐貍又笑瞇瞇地看著這紅塵煙火了。

    ***

    桑野郡,館驛。

    蕭暥在軟榻上翻了個身,瘋狂暗示,“桑野郡的桑果酒好喝?!?/br>
    考慮到蕭暥身體沒有恢復,所以謝映之在桑野郡停留一晚。沒想到他倒是挺自來熟的,不讓他出門,他就趁著送晚餐的機會,跟這里的驛卒混熟了,還探聽到桑野郡盛產桑果,桑果釀的酒酸甜可口,蕭暥于是饞得緊。

    謝映之淡淡掠了他一眼:“主公身體尚未痊愈,不可飲酒?!?/br>
    但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蕭暥眨巴著眼睛,“謝先生……”

    他兜里沒錢:“先生?!?/br>
    可憐兮兮:“映之……”

    謝映之輕撫了下唇角,“只能小飲一盞,今夜我還有事要與主公相商?!?/br>
    蕭暥立即打起精神,倒不是因為有酒吃,而是那件事,大事。

    在來的馬車上,他就問過謝映之,對于他們新修改的北伐方案的看法。

    備戰兩年壓縮為一年,戰勝北宮達后,立即遠征漠北的赫連因,決不能讓赫連因有機會做大。

    謝映之見他眼梢細挑,眸光清利,病還沒好就一副想要大干一場的樣子,頗為忍俊不禁,便有意不緊不慢道:“備戰一年雖顯倉促,但并非不可,主公認為其中最緊要是什么?”

    蕭暥不假思索:“北宮達實力雄厚,我備戰也當是增強實力,屯糧、訓練兵馬,還有賺錢?!?/br>
    謝映之淡然擱下茶盞,“這些事要做,但并非最為緊要?!?/br>
    蕭暥不懂了,既然是備戰,增兵、賺錢、屯糧還不算緊要,那什么重要?

    “備戰之根本不在于軍中,而在朝中?!敝x映之說罷輕若無物地一瞥,卻讓蕭暥心中一凜。

    他立即想到了件事。

    西征之時,他大軍在外,雍州的朝廷可沒消停過,從文昌閣策論,煽動士林發難,到秋狩時暗算秦羽出事,前前后后一系列的動作,可謂是暗潮洶涌,最后差點給他來了個兵變奪城。

    謝映之語調清緩:“北宮氏世代居于幽燕之地,士族盡皆歸附,根基穩固,北宮達若大軍在外,可放手和主公一戰,全無后顧之憂,但主公若大軍在外,大梁能保證不會再來一次奪城之變?”

    這話字字通透明晰,一針見血。蕭暥被說到痛處,連杯中的果酒也泛起一層苦澀。

    大梁從來就不是太平的地方。除了陰陽怪氣的影帝桓帝,心懷叵測的隔壁老王家,還有朝堂上以楊太宰柳尚書為首的一群舊官僚。

    如果他北伐大軍在外,大梁這些牛鬼蛇神趁機在他背后搗鬼。到時前有強敵,后院起火,這才是最危險的。

    朝堂上不見刀光血影的波詭云譎,往往比戰場狼煙烽火更為致命,也是蕭暥最不擅長應付的。

    蕭暥虛心求教:“先生認為,我該如何在一年內穩定朝局?”

    謝映之道:“主公可知北宮達為何能穩定后方?”

    蕭暥道:“北宮達世襲貴胄,三代公卿,幽燕之士族盡皆歸附?!?/br>
    唇間的果酒呷到一點酸味,這種先天優勢是他沒法比的。

    他看過史書,大雍朝有點像東晉那會兒,九州遍布各門閥士族。這些家族經過累世積蓄,掌握著大量土地人口,不僅勢力根深蒂固,而且家族中代代有人在朝中居高位,門生故吏遍于天下。想要政權穩定,就要得到世族的支持。

    當年原主為何會敗,就是因為雖得軍權,卻不得士族支持,亂世中,軍權可以一時彈壓一切,但終非長久。

    謝映之道:“九州士林最為看重者,唯家世與名望,北宮達出身世家,頗具聲望,才有幽燕之世族的鼎力支持,得以雄踞東北?!?/br>
    蕭暥反觀自己,一只被撿回來的野狐貍,出身不詳,靠著軍武之力和敏捷的手段占了雍州。至于名望更不用提了。朝中除了江潯顏翊等科舉晉身的寒門仕子,恐怕沒人支持他。

    江潯等新銳仕子畢竟人數少,在朝中沒有根基,而楊覆這些舊世族,門生故吏遍布朝野,雙方實力完全不對等。

    而他自己的勢力都在軍中,怎么樣才能把爪子伸向朝野?

    謝映之見他斂著長睫,若有所失地看著空空如也的杯盞,顯得煢煢可憐,不想再逗他了。遂斟上半杯果酒遞給他,道:“我向主公舉薦一人。他若出山,雍州世族一半盡歸主公?!?/br>
    ***

    永安府

    屋檐下的雨連成了線。這樣的雨夜陰濕潮冷,泥濘膠著,像殘冬一個漫長的夢魘,遍布斑駁的血跡和蝕骨的鐵銹味,從記憶深處的縫隙里破土而出。

    孟秩討厭這樣的天氣,更何況他永安府令的任期就要在這種陰郁的節氣里結束。

    前夜之事,魏西陵嚴令任何人不得走漏蕭暥在江州的消息,違令者斬,并將孟秩帶去長堤的二十多名府兵全部調往楚州剿匪。

    孟秩不服,他不明白魏西陵為何如此偏袒蕭暥這白眼狼?即便是為了家國大防,共抗蠻夷,蕭暥也不值得信任。更何況身為人子,老將軍的仇他這就忘了?

    他想到這里,胸口像堵著一塊頑石,心悶氣結,郁憤難平。

    就在這時,屬下來報,府外有一位大夫求見,并且一口斷定他有病,特來替他診治。這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孟秩騰得站起身,立即讓署員將那人帶上來。

    他倒要看看那人有什么說法,如果胡言亂語,那就正好,用擾亂公務之罪,揍十棍子扔大牢里。他正愁無處泄憤。

    大概是因為下雨,來人一襲黑袍披風裹挾著寒夜的濕氣,模糊了面目。

    盡管如此,孟秩還是著實怔了一下,作為永安府令是接觸過不少士族大家,也得罪過不少。但此人身材高峻,哪怕看不清容顏,那風神氣度也已逼人。

    他不知不覺斂了怒意,還把一句硬生生的‘你是何人’換成了一句頗含試探地:“閣下是?”

    那人毫不避諱道:“敝姓沈,乃是蕭將軍的主簿,前日之事,主公讓我來向孟府令解釋清楚,以免府令長懷憤懣久而傷身?!?/br>
    孟秩聞言頓時臉色一變,切齒道:“原來卻是鷹犬!”

    “來人,將此jian細拿下!”他聲如震雷。

    但四周卻沉寂如淵,無人應答。堂上的府吏們不知道什么時候都退出去了。

    陰冷寂寥的雨聲中,只有一點飄搖的燭光照進黑漆漆的大堂里,就像照進一個幽深的山洞,將那黑袍人的影子拉長投射在墻壁上。

    孟秩莫名地后頸一涼,竟沁出了冷汗。他不信邪,蓄力一拳就向那人揮去。

    黑色的披風被拳風帶起,虛無縹緲地一晃,寬大的袍袖翻滾間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手指如月光般剔透,也像月光般毫無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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