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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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駕,三日后,還都大梁?!被实鄣?。 上一次離開大梁,是為架空蕭暥,這一次回到大梁,是該收拾蕭暥了。 *** 隨著皇帝的回鸞,大梁又成為九州風雷之中心。京城的警戒也驟然升級。 蕭暥不可能再出城了。 他其實本來也沒打算去青帝城。他一身支離病骨,如雨中黃葉,風中殘燭,還能去哪里? 且他若去蜀中,必然讓皇帝警覺,到時大兵來圍,反倒拖累了程牧云越他們。 這些日子,大梁城里滿城風雨。 蕭暥勾結北狄人,殘害忠良,毀帝國之砥柱,折九州之利劍。引得士林口誅筆伐,鋪天蓋地而來。 與此同時,赫連因也煞有介事明里暗里表示對他極為欽佩,同時買通的朝中大臣,上下打點,力圖坐實了蕭暥勾結北狄的嫌疑。 蕭暥自從蜀中歸來,已是纏綿病榻,心力交瘁,呼吸之間,倍感艱難。 徐翁道:“主公,你就不向陛下解釋清楚嗎?” 蕭暥苦笑,還解釋什么。更像是死到臨頭,拼命為自己開脫。 “陛下并非昏聵,只是恨我罷了?!彼?, 徐翁道:“那主公,我們走,就算不去青帝城,我們就去塞北,西域,東瀛,南疆,去哪里都可以,遠離中原,遠離這是非之地?!?/br> 蕭暥心中慘然:跑不了。 他的身體狀況他很清楚,別說去塞外,離開雍州都做不到了。況且他的府邸周圍都是繡衣衛,他能去哪里? 當年橫劍縱馬,如今連戰馬都跨不上了。 南征北戰,一身傷病,已經沒力氣跟他們斗了。 那是另一場戰爭,是他不熟悉的戰場。戰場上明刀明槍,而這個戰場上充滿了機關算盡,陰謀詭計,暗箭難防。 將軍鐵血,卻躲不過這背后的暗箭,箭箭淬毒。 八月,士林寫檄文上書,痛陳蕭暥十樁大罪。蕭暥明白,開始了。 入夜,蕭暥將一封封書信投入火中,火光將他清修的身影映在墻上,紙灰飛揚。 “主公為江山耗盡心血,到頭來卻要被小人陷害,乃至于此??!”徐翁愴然道。 蕭暥靜靜道,“徐翁,你也走罷?!?/br> “主公不走,我也不走,我要陪主公到最后?!?/br> 他環顧這空蕩蕩的宅院,都走了,以后誰來給他添衣煎藥? 蕭暥輕嘆道:“徐翁,我身邊就只剩下你了,你若被抓,今后逢年過節,我豈不是連一壺酒都喝不上了?!?/br> 徐翁心中陡然一顫,忽然明白了他所指,頓時老淚縱橫:“主公,天下人都負了你啊?!?/br> “可是這山河,是你寸寸染血打下來的,就這樣看著朝中jian佞得勢,最后敗于小人之手嗎?” 蕭暥凝目道:“只要他在,山河就在?!?/br> “徐翁,我有封信要讓你帶去?!?/br> 徐翁雙手接過來,揣在懷里,嘴唇囁嚅著還想說什么。 蕭暥道:“時候不早了,你走罷?!?/br> “主公保重?!毙煳躺钌钸凳?,然后轉身離去,夜色里,六旬的老翁哭得像個三歲孩童。 臨到訣別,蕭暥到并沒有多少悲傷,或許那么多年,早就心如鐵石。而這座府邸,本來就是戎馬倥傯間一個臨時的住所。 隨時就可以走,都不需要準備。 次日,天色破曉,蕭暥站在窗前,看著一隊披堅執銳的甲士涌進府邸。 *** 御案上堆滿了指控蕭暥的折子,從京城流血夜,到勾結蠻夷,禍國殃民,簡直累累罪行,罄竹難書。朝堂內外一片聲討。 其中最長的一份奏折,是柳尚書牽頭,由朝中一百七十多名官員的聯名上書,請求對蕭暥這亂臣賊子處以棄市之刑。 武帝翻著長達數十頁的聯名,眼中掠過一絲異色,“柳尚書人望挺高啊?!?/br> 柳尚書道:“是蕭暥罪大惡極,朝中正義之士皆憤然,所以臣就聯名了眾位……” “你想當第二個蕭暥?” 柳尚書猛然一震。 “你也想逼宮造反?” 柳尚書這才反應過來,嚇得面如土色,撲通一聲跪地,“臣不敢,臣是體察陛下的心思……” “原來朕的心思,你一直在體察??!”皇帝冷笑, 柳尚書腦子里轟然一響,豆大的汗珠順頰淌下,連抽冷氣,再不敢支聲。 只聽皇帝道:“你想當蕭暥可以,你也給朕打下半壁江山來!” “陛下,臣……臣不敢?!绷袝s道, 皇帝頗有些厭煩,隨意地道,“你就去涼州軍前當個騎兵校尉罷?!?/br> “帶著名單上這些人,都給朕去打北狄?!?/br> 柳尚書頓時臉色青灰,簌簌發抖,“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朝堂上哀鴻遍野。這些文人什么時候拿過刀劍上過戰場,這就是讓他們去送死。 而且涼州軍是陳英的手下,他們還有活路嗎? 薛司空在旁邊眼皮陣陣抽跳,這是皇帝慣用的手腕,兩頭敲打。既然蕭暥已入獄,這群本來用來打壓蕭暥的人也用不著了。 可柳尚書還認不清形勢,趁著蕭暥剛入獄,迅速牽頭串聯上百名大臣把他往死里踩,怎么能不讓皇帝起疑?這才是找死! 薛司空意識到了,皇帝要的是將天下大權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他要的只是利劍和鷹犬,視天下為獵場。 *** 御書房里置著冰鑒,冷霧裊繞,寒意逼人。 武帝修玄火真氣,周身如同赤焰炙烤。腦內萬念鼓噪百事俱廢。每當這時,照影香用量是平時的幾倍。 皇帝邊作畫邊問,“蕭暥在寒獄里關了十五天,他悔過了嗎?” 楊拓伏跪在地道:“沒有?!?/br> 皇帝的筆尖微微一頓:“將軍既是無堅不摧之利劍,千錘百煉之精鋼,適當敲打,讓他學學為臣之道?!?/br> *** 一道陰冷的天光照進黑黢黢的牢獄里。 這里唯一的好處,是再也不用喝苦不堪言的藥。天已漸涼,他靠在塌邊劇烈咳嗽著,單薄的衣衫勾勒出骨感清瘦的輪廓。 蕭暥原以為這病殘之軀撐不過一個月,沒想到轉眼已是寒秋。 牢門外又傳來鐵鏈響動的聲音。 一名獄卒低聲提醒:“陛下只說敲打,沒說用刑?!?/br> 楊拓陰冷道:“蕭將軍身經百戰,身上有幾道刀傷再尋常不過了?!?/br> 他恨蕭暥,沒有蕭暥兵圍橫云嶺那一夜,楊覆就不會被杖斃。 可這個亂臣賊子即使身陷囹圄,已是病重形銷骨立,那雙眼睛里金戈鐵馬的殺伐之氣尤更濃烈。像一柄寒光流溢的劍,千傷百損,卻鋒利依舊。讓人不敢覬覦,不敢怠慢。 “蕭暥!你弒殺先帝,兵圍圣駕,勾結夷狄,矯詔調兵,殘害忠良?!睏钔匕胃呗曇舾窠o自己壯了膽氣,“你可有悔過?” 蕭暥利落地答道:“沒有?!?/br> 此生若有不甘,也是未能死在沙場烈烈西風中。 持刀等待的酷吏上前。 …… 新傷累著舊傷,血流得多了只是有些冷。 他忽然有點饞酒喝。入獄幾個月,他都快忘了酒的滋味。 迷迷糊糊中,他做了個夢。 江南菊艷蟹肥的時節。永安城里醉仙居。 他點了一壇上好的桂花釀,剛要喝時就被一只手按住了。 那人面若冰霜地站在他面前,眉心微凝,低聲道,“阿暥,回家罷?!?/br> 他忽然愣住了。 那一刻,竟遂了他半生心愿。 監獄外,靜靜下起了雪。 等到嚴冬過去,江南又是草長鶯飛的時節了罷。 …… 他生于一個盛世的尾端,死于另一個盛世的開場。他的一生就是亂世。 *** 青帝城,又是一年暮春,江邊的梅林一片郁郁青青。 草廬前種了的海棠、瓊花與芍藥,映著翠竹假山,別有雅趣,云越還開了道清渠,置了涼亭,造了竹橋,一泓清泉流過園中。 經過這一番精心的打理,這草廬已不復一年前的荒涼,而顯得熱鬧起來。 云越在等一個人。 風吹過,花落似雪。 籬門開了,來的人卻是程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