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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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人冷笑了下,“玄門之人毀謗秘術的話你也信?玄門一直以修秘術有損心智為由,對秘術封堵截殺,凡是修行秘術者皆為邪魔外道,押于斷云崖下,終生不見天日,與其說他們以正道自居,不如說他們在恐懼?!?/br> “他們怕什么?” “比起玄術修行要日積月累,循序漸進,秘術修行可達到突飛猛進,一日千里,修為提升要快得多,所以他們才千方百計要扼殺秘術修煉?!?/br> “但玄門之人說,修行秘術影響心智?!辟R紫湄道, “這也是玄門一面之詞,其實大多數修煉秘術者不會失智入魔,這就好比赤藤子可以活血化瘀,只有用藥太猛,又遇到本身燥熱體質的人,才會導致血氣噴涌,筋脈暴裂,而大多數人本來就不是天賦異稟者,他們的秘術修為皆徘徊在低階到中階之間,連修煉入門都難,談什么修煉入魔?” “但還是有天賦異稟者?!?/br> 黑袍人道,“這就看個人把控,執念生癡妄。大凡高階秘術者都知道日中則昃,月滿將虧的道理,不會做到極致?!?/br> *** 清早,辰時,曾賢估摸著還有半個時辰就要早朝了。 武帝一向勤政,往往天剛亮就已經起身讀書或者打坐,今天居然到現在還沒有起來。 曾賢心里暗暗地思忖著,昨天讓紫湄姑娘還給皇帝添香,莫非此刻還在眠香棲玉了? 曾賢不免生出一絲竊喜,陛下終于不當和尚了。 畢竟兩年了,后宮無所出,皇帝不近女色,就是他們這些侍從沒有伺候好。 曾賢躡手躡腳走進寢宮,一股冷寂的宮香撲面而來。 武帝倦然倚著榻,一縷烏黑的發絲被冷汗浸透,貼著蒼白的臉頰,眉峰驟斂,長眉入鬢,如用墨一筆揮就。 曾賢低聲道,“陛下,上朝的時辰快到了?!?/br> 武帝恍然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 一夜混亂的夢,他此刻心緒動蕩,體內紊亂的玄火真氣幾欲噴薄欲出。 曾賢一觸之下也嚇了一跳,“呦,陛下的手那么燙!” 燙得就像燒紅的烙鐵。 “太醫,傳太醫!”曾賢尖著嗓子倉惶道, “不必了?!蔽涞鄣统恋?。 他站起身,披散著長發,光著腳走在冰涼的金磚地上,徑直大步往門外走去。嚇得曾賢提著鞋子在后面追。 打開門,一股烈烈風雪氣撲面而來,碎雪飛舞,單薄的中衣在風中翻滾,顯出青年料峭又堅實的骨骼輪廓。 早春的天氣,殘雪未融。 武帝抓起一把雪,仰起頭,就往臉上抹去。 冰涼的雪讓他如烈火焚身的灼熱稍微收斂了下去。 昨夜又做了夢,擷芳閣連天的烈焰,燒斷倒塌的梁柱不時發出慘烈的聲響。 火焰噼啪爆裂聲,激越的兵戈交鳴聲,沖天的喊殺聲,沉重的撞擊聲,馬嘶聲響成一片。 閣樓外傳來大臣們歇斯底里地叫道,“陛下,他可是半點沒顧及你的安危??!” “蕭暥兵圍擷芳閣,圖謀不軌!” 重重包圍之中,火光映著蕭暥眼角的那點血痣幾欲燃燒,一縷鮮血沿著他手中長劍的血槽掛下。森寒的殺機撲面而來。 果然是亂臣賊子么? 長劍穿透了皇帝的胸膛,熱血噴涌,他趁勢一把握住劍刃,將蕭暥拉近。 他們就像兩頭充滿野性的猛獸,狠狠撕咬在一起,在地上翻騰起伏。 那人身上竟是甜美的血腥氣,讓他開始分不清是生死搏命,還是相互糾纏。 最后兩人都戰至力竭,武帝終于將他制住,漆黑的眼中仿佛醞釀著一場風暴,“將軍身經百戰,也包括圍樓逼宮?” 蕭暥仰面躺在被烈焰炙烤發燙的地面,竟笑了,“陛下是想贏過我?!?/br> 他的話沒說完,忽然有些難受地微蹙起秀眉。 骨感纖細的腳踝繃緊了。 熱夢,混亂又無序,痛苦又快樂。 即將坍塌的擷芳閣內,他們做著驚世駭俗的事。 像一場極樂的盛宴,萬劫不復。 武帝漸漸清醒過來時,宮墻上的雪都被扒完了,他的衣衫濕了大半,冰涼地貼在身上。 …… 而更加不巧的是,今天蕭暥居然破天荒來上朝了。 他一襲深紫的朝服,按劍而立,可能是剛敲詐了朝臣們一筆,他心情不錯,一雙藏峰含銳的眼睛左顧右看,搞得眾臣都被他看得很是緊張。 平時有事沒事參幾本的楊太宰也安靜如雞。薛司空一臉高深。旁邊的柳尚書則面色沉郁。 朝堂上鴉雀無聲,只有他清越的聲音響起,“陛下,臣修整幾天,三日后糧草籌齊,就前往廣原嶺剿匪?!?/br> 武帝脫口道,“將軍回京才不到半月,又要出征,過于辛苦?!?/br> 這話一出,其他大臣連連叫苦,不停向武帝暗遞眼色。心道皇帝什么毛病,這瘟神能趕緊送走就送走。蕭暥留在京城,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蕭暥道:“兵貴神速,廣原嶺的山匪絕對想不到我才過了上元,就找他們收年貨?!?/br> 他穿著朝服,說話間,神采飛揚的匪氣躍然而出。 大臣們暗暗互遞了個眼色,頗為不恥同朝。 蕭暥在,整個朝會效率極高。原本吵吵鬧鬧要持續一個時辰的議事,才半個時辰,該議的都說完了。 散朝后,蕭暥卻沒有走。 武帝心中一沉,此人做事沒有規則可循,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 此時皇帝正襟端坐端御案前,蕭暥按劍而立,這一站一坐之間,就成了無形的威壓。 “聽說陛下在初五上香時,收留了一名胡人女子?” 曾賢嚇得手一哆嗦,一摞奏疏啪地摔落在地,他趕緊彎下腰,戰戰兢兢看向武帝。 武帝從容道:“不過是一名宮中侍婢,為何引將軍關注?!?/br> “臣在大梁搜捕所有胡人?!笔挄逗⒁滑F,按劍上前幾步。 逼近的距離讓武帝驟感窒息,他沉聲道,“朕答應這女子會給她棲身之所,君無戲言?!?/br> 他話音未落,就聽蕭暥朝后微一偏首,“帶上來?!?/br> 只見賀紫湄一身素裙,面容憔悴,被一名披堅執銳的士兵押了上來。 “將軍,你這是何意?” 蕭暥冷笑,看向賀紫湄,“沖撞圣駕,勇氣可嘉。何人指使?進宮有何目的?” 賀紫湄一副柔弱女兒家之態,嚶聲啜泣道,“奴婢一家是西域來的胡商,家人都被抓進了監獄,奴婢也被追捕,無處可去……” 蕭暥罕見地耐心聽她說完,一挑眉,“帶走!” 兩名強壯的士兵立即架住了賀紫湄的雙臂,她回頭凄聲叫道,“陛下,陛下答應過奴婢,會保護奴婢!” 武帝霍然起身道,“將軍說過,朕若有心儀之人,可以納妃?” 蕭暥微微一愕,“陛下心悅她?” 武帝盯著他,目光深沉又炙熱,一字一頓道,“我心悅他?!?/br> 蕭暥危險地瞇起眼睛,“此女是胡人?!?/br> “朕的母妃也是番妃?!彼睦锖莺莩橥戳艘幌?, 他聽說蕭暥對胡人恨意很深,他原以為只是對發動蘭臺之變的北狄蠻族,原來是對所有的胡人? 他身上也有一半西域血統。他是否不配做王?只是蕭暥當時沒有更好的選擇。 血液在太陽xue洶涌悸動,他喉中像吞著一塊鉛石,又沉又冷。 他唇角顫動了下,牽起一絲苦澀的笑,“朕想起來,七年前,也是此處,將軍當著我皇兄的面,押走了他的皇后。將軍今日又要帶走朕心悅之人?” 蕭暥眸色頓時一沉,冷道,“隨你!” 說罷轉身離去。 *** 次日,含章宮。 “陛下,蕭暥如此目無君上。陛下要保全一宮女,竟然要納妃?” “蕭暥簡直目無君上,連宮闈之事他都要管?!?/br> 其實經歷了搜府事件,這些人本來就是滿心怨氣。 蕭暥接著審查胡人,把他們的資產全盤了一遍。這一查真是平日愁眉苦臉,說著俸祿微薄的,越是藏富不露。那些兢兢業業,老成謀國者,家里卻是堆金積玉,富可敵國。 蕭將軍很貼心地表示,這數額與他們的俸祿太不匹配,要花三天重新核算各位的資產。也就是給他們三天時間,趕緊把多占收受的財物統統交出來給他。 這三天蕭暥的將軍府難得熱鬧了一回。 這種做法,云淵覺得頗為不可取,容易授人以柄。 蕭暥這就像在圈養豬豚,平時對這些官員收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到了他要用錢時,一網打盡,年后宰殺。這cao作實在是太sao。 而這些官員的家私,原本就是來自盤剝大梁的商戶百姓,蕭暥平時放任他們,在這里等著做二道販子。 云淵不知道該說他什么好,只評價了句,梟雄手腕。 大殿上, 楊太宰道:“蕭暥此番瘋狂斂財,光黃金就裝了七八車,糧食十萬石,他不過是去一個廣原嶺剿滅山匪,這銀錢和軍糧消耗卻比征北宮達時還要多。他居心何在?” 柳尚書冷聲道:“陛下,蕭將軍可曾說過,這么多銀錢軍糧,他有何其他用途?” 武帝道:“不曾?!?/br> 蕭暥做事從不解釋,連虛與委蛇的表面文章都懶得做,群臣說他‘跋扈而目無君上’不是沒有理由。 武帝回頭道:“司空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