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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洶涌如潮的尸胎一波波撞擊著盾墻,在巨大的沖力下,盾墻被撞得如波浪起伏。 月光下,臉上長滿層層妖耳的猙獰尸胎看得人心神俱裂。 狍子倒抽了一口冷氣,“給老子頂住了!” 作為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山匪,狍子不怕死,但死后還要變成那種東西,著實讓人起渾身雞皮疙瘩。 在千人祭法陣的作用下,筋疲力盡的士兵用頭頂用肩扛,拼著渾身的重量頂住盾墻,身體傾斜成四十五度,腳跟在地上的灰堆里犁出一道道深坑。 在尸群的狂暴撞擊下,盾面發出呯呯呯的巨響。 終于,一名匪兵抵不住一個趔趄翻到在地,沒等他爬起來,張牙舞爪的尸胎一擁而入。被壓在盾下的士兵來不及慘叫,就傳來骨骼碎裂聲。 魏西陵一劍掃落一頭尸胎的頭顱,反手挽弓,連發數箭,直穿咽喉把數頭尸胎釘在了一起。 “丙南,后翼合圍!”他回首間,風中長發凌亂飛揚,蒼涼又瀟颯。 數十名劍盾兵立即從左右涌上堵住了缺口,截斷尸群的退路,利落地將幾頭突入陣中的尸胎反向包圍,劍光閃過,膿血橫飛。 月光如霜,朔風似刀,卷起漫天紙灰飛揚。 魏西陵長發如墨,在風中飄灑飛揚,映著一身銀甲,凜冽肅殺。 車犁凝視了片刻,臉上陰晴不定,“在法陣的掣肘下,魏將軍還能挽狂瀾于將傾,真是讓人敬佩,一想到這九州利劍最終要變成妖耳的食物,更讓人覺得惋惜?!?/br> 他話音剛落,殿外一名士兵急報,“首領,那個中原的將軍已經率軍攻入神殿外,現在回廊里和巡邏的獸人交戰?!?/br> 車犁一怔,“沒料到這些中原人有兩下子。這個時候居然還想反擊,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br> 然后他看向其他幾部首領,“看來要借諸位首領的衛兵一用。護衛神殿四周?!?/br> 烏戈道:“我們手下的衛兵加起來也就幾百人,如果被他們攻入神殿,首領打算怎么辦?” 車犁篤定道,“蕭暥手下的銳士經過這幾輪激戰下來早已經是強弩之末,而且他們身處千人祭法陣的牽制之中,連十分之一的戰力都發揮不出來。更何況……” 他轉身看向祭壇中心,“戰斗越是慘烈,死的人就越多,那些人死前的暴戾、憎惡、不甘、痛苦都被法陣汲取?!?/br> 祭壇里黑霧如潮水滾滾翻涌,就像是裹挾著無數亡靈的怨恨和暴怒。 “每陣亡一人,都會增強這法陣的煞氣,法陣的力量越強,就十倍百倍地返還于他們身上,消耗他們的生氣和精力?!?/br> 他嘴角微微翹起,就像吐著信的蛇,一字一字都如怨毒的詛咒, “即使是九州最鋒利的劍,也禁不住尸毒的侵襲和濁氣的腐蝕,最終即使沒有戰死,也會力竭虛脫而亡?!?/br> 魏瑄默不作聲看向祭壇,翻騰的黑霧映入他一雙幽如深潭的眼眸中。 “蒼青,你還記得當年擷芳閣,謝先生是如何處置的?”他靜靜道。 蒼青輕詫:“你想模仿他?” *** *** *** 石廊里,獸人捶著胸膛咆哮一聲,甩動鐵鏈,沉重的流星錘勁風般疾旋起來,緊跟那一抹空靈的身影。 但每一次眼看流星錘就要將那道輕盈的身影砸個粉碎,可那影子倏地一晃,又掠了過去。 蕭暥身姿飄搖,似飛花細雨,迷亂人眼。 在把廊道里砸了個七零八落后,獸人被激怒了,流星錘再次狠狠掃來。 蕭暥身形忽一閃,鐵錘來不及收回,猛地撞向旁邊一頭獸人的腦袋,頭顱頓時像被開了瓢的瓜般綻裂開來,血漿橫飛。 獸人狂怒地嘶吼了一聲。 他猿臂狂舞,手中的鐵鏈在空中再次繃成一線,這一回流星錘帶著千鈞之力呼嘯而來。 蕭暥眼梢微挑,身如一支利箭穿云而過。 流星錘狠狠撞上墻壁,隨著轟然一聲巨響,石墻終于承受不住接二連三的重擊,塌陷了一個大窟窿。 一陣朔風透過墻洞猛灌進來。 可以看到外面的湖水結了冰,冰面上映著一輪朦朧的月影。 “云越,帶公主撤離!”蕭暥見機道。 云越心中巨震,原來他是故意引那獸人替他們把石墻鑿開。 “主公,你也一起?!痹圃郊钡?, “我去找晉王!”蕭暥決然道。 隨即他一把將他們推出洞窟。緊接就地一個翻滾,避開那碩大的流星錘摧筋斷骨的一擊。 洞窟外朔風呼嘯,云越握緊手中的劍,被冰涼的觸感激得一凜,也不管什么禮數了,抓起嘉寧公主的手就往冰湖走去。 嘉寧公主咬緊薄唇泫然欲泣,邊走邊回頭看向黑黢黢的洞窟。 “暥哥哥……”夜風把她的聲音吹得斷斷續續。 當年蕭暥名聲不好,為了使得嘉寧不受他所累,約定此后只道君臣,不稱兄妹。 今晚經歷了太多生死離別,她忽然明白這亂世里,離別總不期而至,來不及說出的話,也許一輩子再沒有機會說了。 阿迦羅已死,她曾經年少輕狂,對草原的憧憬和熱情,都在這亂世的離合中,化為這冰湖上飛揚的灰燼。 那獸人看了看那個洞窟,但那洞窟對于他的身形來說太小了,根本不可能通過。他知道上當了,扭過頭看,銅鈴般的眼中射出暴虐的殺意。 蕭暥眼梢一挑,趁著那流星錘再次席卷而來,凌空回旋之際,手腕一翻,長劍如虹貫出,利落地反手一劍斷去了那獸人的一條手臂。 隨著一聲慘嚎,重錘在地上砸出一個淺坑。蕭暥隨即緊跟著一劍透頸而過。 隨著獸人沉重的身軀轟然倒地,蕭暥輕輕落下,一手按著胸口,喉中涌起一股熟悉的甜腥味,被他狠狠咽了下去。 他來不及調息,道,“去神殿!” *** 諸位首領面面相覷,突利曼有些慌了,“我們神殿里的守衛加起來也就一百來人,他們如果攻進來了,我們可擋不住??!” 烏戈也道:“車犁首領,這大陣到底能撐多久?” 他們這一說,眾人紛紛應和。 維丹坐在大單于的寶座上,左顧右看,已經六神無主。 “諸位莫急,車犁首領總有辦法的?!庇嘞壬痪o不慢道。 車犁狼一般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厲聲道,“帶上來!” 石門緩緩打開,幾個士兵押送著上百個衣衫邋遢的人進入了神殿。 這些人被用繩索穿系在一起,五人一隊,都是神色凄惶面黃肌瘦,腳步虛浮無力。 維丹一驚,“這不是上回父王抓的中原商賈嗎?” 車犁道:“大單于,他們都是你的奴隸?!?/br> 然后他轉過身,干脆道,“殺了,血祭?!?/br> 維丹驚得從王座上站了起來,踉蹌上前幾步,“可他們都是尋常商賈,不是敵人?!?/br> 士兵們利索地扯下了那些人的袖子,就像給牛羊放血那樣腋下一刀,鮮血順著手臂汩汩流下。 殿內哀叫嚎哭沖天。 維丹臉色慘白,渾身顫抖地后退幾步,直到腳跟撞上了王座。 王座上還殘留老狼王的血,維丹摸到一片粘稠,嚇得縮回手,凝噎道,“你們不要再殺人了……” 他氣息不穩,目光無措地投向魏瑄。 魏瑄想說什么,最終還是沉下眼眸。 亂世之中,身如蓬蒿,命如草芥。 維丹眼中擒著淚,蹣跚幾步身子一晃,終于跌倒在王座前。 余先生趕緊上前扶起他,“大單于累了,我帶他先去偏殿休息” 車犁懶得理會似的擺擺手。 這個小單于將來是蒼冥族拿捏北狄人的工具,不要被嚇瘋了。 濃稠的鮮血順著地上的石縫送四面八方蜿蜒流下,如同無數的溪流注入湖池,匯流到下沉的祭壇中。 轉眼間祭壇里就浮起了一層血沫,竟成了個血池。 濃郁的血腥味和陰寒刺骨的黑霧交織在一起,洶涌的波濤頓時破池而出。霎時間竟凝成一股黑色的霧柱沖霄而起,破出天窗,陰霾頓時籠罩了月光。 整個大殿陷入月食般的一片漆黑。只有祭壇四周的蠟燭燃起的幽幽綠焰,如同鬼火般閃爍在每一個人的眼中。 庭院里,月亮被陰霾遮蔽,一片漆黑。 似乎感受到了那沖天而起的厲煞之氣,尸群忽然躁動起來,震天的嚎叫聲中,卷起一波波驚濤駭浪狠狠撞向盾墻。 與此同時,所有的士兵都感覺到一股刺骨的陰氣從腳底升起,浸透骨髓,最后的一點力氣在急劇地流失,手中的刀劍頓時變得沉重地提不起來, 丙南用盡全力的一刀砍下,只在尸胎的脖頸上劃出了一道紅痕。 那尸胎懵然摸了下脖子,轉過臉張開血盆大口就要撲上來撕咬。 電光火石間,一箭破空而來,險險地擦著他的臉頰飛過,貫穿了那尸胎的脖頸。 丙南冷汗浸透了脊背,回頭就見魏西陵放下弓,面如冰霜。 他呼吸薄寒,劍眉緊蹙。 他清楚再驍勇的戰士都抵不住成倍流失的體力。并不是他們不夠勇敢,而是他們的身體在衰竭,這是完全不對等的戰爭。 成群的尸胎在庭院里越聚越多,如滾滾洪流般沖擊著盾墻,士兵手中的鋼刀都已經卷刃。木盾發出了咯吱咯吱破裂的聲響。 一旦盾墻被突破,之后就是慘烈的陣地戰。 月光被烏云遮蔽了,廊道里越來越暗,也越來越陰冷。 蕭暥覺得自己像是在陵墓的墓道中穿行,四周彌漫著越來越濃郁的腐朽氣息,他聽到手下的銳士,呼吸越來越沉重。 他帶著玄門指環,不受大陣的影響,但是他手下的士兵戰力還剩多少。 就在這時,他指間那枚純銀的指環開始隱隱透出了妖異的紅光。 蕭暥悚然,這種情況非常罕見。 謝映之說過,如果四周有邪門秘術存在,指環會有警示。上次攝魂箭逼近時,玄門指環就是散發出幽光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