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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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平眼睛里陰鷙頓現,這扎木托也太過囂張了。 他沉聲道,“調兵?!?/br> “將軍且慢?!敝\士賈奕躬身上前,“扎木托是拓爾圖部的頭領,也是拓爾圖部第一勇士,此番他帥軍五千,氣焰正銳,將軍要率多少人迎敵?” 崔平揚眉道,“我亦率五千騎兵,難道贏不了他?” 賈奕道,“將軍,我們的要務是守住隴上郡,若將軍率大軍出城截殺拓爾圖部,導致城中防守空虛,萬一隴上有失,這可是主公北方的軍事重鎮,將軍該如何交代?” 崔平深吸了口氣。 賈奕又道,“主公早就說過,北狄蠻子是狼,想讓狼不吃人是不可能的。那幾個邊陲的縣城,讓他們搶搶就完事了,鬧騰不出大事,我們只要守住隴上要塞,就扼住了北狄南下的咽喉,就守住了涼州,這才是要務?!?/br> 崔平臉色陰沉不置言語。 他心知賈奕說的沒錯,守住隴上,扼住北狄南下的隘口。 虞兮正里i 至于那些個邊陲的縣城,在這洶洶亂世里,真顧不上那么多。只能說那里的百姓自認倒霉罷。 再細想一下,這狡猾的拓爾圖也是看準了他必定不會大軍出擊這一點,才放開了在邊郡燒殺擄掠。 這時賈奕又道,“將軍,沮縣、祁縣、倉縣被劫,那幾個縣城逃脫的百姓不久應該就會到達這里,我粗略計算了人口,少說幾千人總是有的?!?/br> 崔平皺眉:“所以還得找地方安置他們?!?/br> “不可讓他們進城?!辟Z奕決然道,“這些人一無所有,放他們進城只能是消耗我們的糧草。且現在已經是十月,再過一個月就要降雪,嚴冬將至,御寒物資又如何提供?這些人進城,只會成為我們的負累?!?/br> 崔平點頭,亂世之中,生死存亡,容不得半點多余的仁慈。 *** *** *** 一路向西北而去。 魏瑄是第一次離開都城,以前禁錮在陰郁的宮廷里,從來都不知道天下竟是如此廣闊。 極目望去是莽莽蒼蒼的曠野,蕭瑟秋風中,成片的蒿草翻起白浪。 回頭望,一支靜穆的軍隊默默穿行于原上,天闊云低,偶爾有一兩聲清亮的雁鳴劃破長空。 他血氣方剛,此去心意決絕,不再有歸途,聽來不由心神激蕩。 更何況還能和那人同行。 想到這里,他悄悄看向蕭暥。 蕭暥一身玄甲映襯著暗紅色的戰袍,盔纓上熾烈的流蘇在夕陽的照耀下猶如燃燒的火焰,晃得他一陣眼迷心亂。 他趕緊轉過頭,直視著遠方。 遠方逶迤起伏的山巒昭示著雁門郡到了。 這是雍州最西邊的門戶,一出雁門就是涼州。 此次蕭暥率精兵五萬,其中精銳騎兵五千,皆配阿迦羅送給他的草原駿馬。余下騎兵一萬,配普通軍馬,最后還有精銳步兵三萬余。 沒辦法,雍州非戰馬產地,如果不拿下涼州,蕭暥想發展騎兵,這馬匹就受限制。 總不能讓阿迦羅再送他馬罷?這戰馬可不是白送的,一想到阿迦羅這蠻子,蕭暥就腦殼疼。 所以一定要奪下涼州。奪取戰馬產地,他才有和北宮達、阿迦羅決戰的資本! 涼州西北是朝曲草原,所產馬匹高大,膘肥體壯,耐力好。所以曹滿的騎兵優勢非常明顯。這也是他能在西北蠻夷叢中立足的原因。 蕭暥眉頭微微蹙起,眼神思索著。 就在這時,聽到身邊親衛猶豫道,“將軍,前方好像有人?!?/br> 蕭暥目力極好,他瞇起眼睛,在馬背上極目遠眺,夕陽下寂寥的曠野上看到有稀稀落落的黑點。 果然是有人朝他們的方向奔來。 蕭暥道,“云越,你去打探一下?!?/br> 片刻后,云越就提著一名戰戰兢兢,衣衫襤褸的男人過來了。 還沒等蕭暥問話,那男人就噗通一聲跪下了,哭喊道,“將軍,小的名叫倪三兒,前幾天在沮縣趕集……” *** *** *** 雁門郡是雍州最西北邊陲的一個郡,出了雁門就是涼州。 日落之時,雁門郡守鐘逾滿臉驚愕地見到蕭暥率領幾萬甲胄森然的精兵,還有一千多衣衫襤褸疲憊不堪的百姓出現在城樓下。 進城后,鐘逾趕緊讓人去準備館舍。 蕭暥此來非常突然,鐘逾這會兒還沒有回過神來,感覺像做夢一樣。 鐘逾上一次見到蕭暥還是幾年前蘭臺之變時,當時他是秦羽的部將。 蕭暥那會兒還是個少年,是整個營帳里年齡最小的。 一開始鐘逾簡直覺得他不該出現在戰場上。因為這少年如同驕陽一般,飛揚跳脫。 直到蘭臺之變那一役,鮮血濺起在蒼白如玉的臉頰上,掠過一絲陰森的俊美。 之后的這些年來,他對蕭暥就是只聞其名,只知京城流血夜那狠辣的殺伐,以及亂臣賊子禍國殃民的聲名。 如今再見,這臉容再次讓他倒吸涼氣。 更讓他出乎意料的是,晉王怎么也跟著來了? 看來這皇室和蕭暥的關系不錯了? 蕭暥并沒有解釋的意思,只問,“郡中兵力如何?” 鐘逾道,“有騎兵弩兵各八千,步兵五萬?!?/br> 蕭暥知道,這雁門郡重在防御曹滿,布置的兵力配給應該不弱。 他立即命鐘逾將郡府大堂收拾一下,把謝映之給他的地圖掛了起來,將來的半個月,這里就是他的前敵指揮中心。 片刻后,懸掛的巨幅軍事地圖前,魏瑄、云越、瞿鋼,還有鐘逾肅立在側。除了還有點懵的鐘逾,其他幾人都神色凝重。 蕭暥的目光犀利幽冷。 涼州北起隴上郡,南至夏陽郡,中央是涼州府,也就是曹滿的首府。涼州府據說駐甲十萬重兵把守。 且這些涼州軍中一半都是蠻夷出身的士兵,野蠻兇悍,堪稱涼州狼,是最難攻克的硬骨頭。 蕭暥道,“此番我從雁門出兵取隴上,魏將軍將從江南北上過朔州,直取夏陽,然后南北夾擊,合圍涼州府?!?/br> 合圍曹滿?! 鐘逾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顫。隨即趕緊計算起雙方的兵力。 秋狩將至,他搞不懂蕭暥怎么心血來潮突然要打曹滿了? 而且不但是打,他事先連個招呼都沒有,直接就把大軍調來了,從天而降般出現在雁門。 這突如其來的決策和快如雷霆的進兵速度,讓鐘逾措手不及。不由讓他回想起蘭臺之變的夜晚,那個一意孤行闖入被亂軍包圍正在起火燃燒的宮室的少年,那決絕瘋狂又冷靜幽沉的眼神。 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將軍,那最西邊的野芒城呢?”魏瑄指著地圖上的一片山地問。 鐘逾看向晉王,心中咯噔一下,仿佛隔了數年時光看到了當年的蕭暥,都是軍事會議中年齡最小的那一個。 但是相比當年蕭暥的犀利鋒銳,晉王更為心思內斂,沉穩冷靜。 魏瑄第一次出征,很多都不懂,繼續問道,“如果合圍,不把野芒也取了嗎?” 云越提示道,“殿下,這野芒地處高原苦寒之地,人口只有數十戶,規模不如一個寨子,所以不將它列入考慮范圍了?!?/br> 其實,通常的軍事地圖上這野芒城根本都不標注,只有謝映之這幅特別詳細的山川地形圖上才把野芒城這荒寒之地都標注上去了。 不但如此,謝玄首還用纖細的小楷詳細寫明了地貌特征風土人情等等,但這也不奇怪,謝映之做事細致,面面俱到,有時候難免過于嚴謹。 魏瑄點頭,明白現在是軍事作戰會議,不是教他沙盤軍演。 “所以將軍此次是要取隴上郡?”鐘逾問。 鐘逾本是秦羽的部將,所以稱蕭暥一直為將軍而非主公。 鐘逾道:“隴上郡的郡守乃黑鶩崔平,他在隴上有八千精騎,駐守步卒三萬余,怕勝之不易。如果速戰不勝陷入僵持,曹滿又從涼州府發兵北上支援崔平,如此,局勢危矣?!?/br> 云越道:“當然是要速戰速勝?!?/br> 然后他靜靜看向蕭暥。 蕭暥此番率精銳騎兵五千。倒不是不能和崔平一戰,但是他考慮的是另一個問題。 燭影下寒光一閃,蕭暥隨手拔出佩劍,劍尖直指拓爾圖部。 “先拿下這里?!?/br> 眾人具是驟然一驚。 不是直取隴上郡嗎?怎么突然就調轉了兵鋒,劍指拓爾圖部。 只有魏瑄靜默地看向蕭暥。 果然……其中的關竅,蕭暥也看到了。 拓爾圖部是北狄十八部中最驍勇善戰的部落之一,如果不是崔平重兵把守著隴上郡,阻斷了他們南下劫掠的道路,他們早就長驅直入中原腹地燒殺擄掠了。 倘若他們除掉了崔平,等于就是替拓爾圖部拔除了南下劫掠的一枚釘子。 如此拓爾圖部的騎兵就能長驅直入中原腹地。對于中原百姓來說,又是一場滅頂之災。沮縣、祁縣、倉縣的慘劇會在中原的其他郡縣輪番上演。 “先除掉拓爾圖部,再拿下崔平?!笔挄鹅o靜道。 眾人神色皆是凜然。 這拓爾圖部盤踞在朝曲草原數十年,擁有部眾五萬,可戰的騎兵就有七八千。這是朝曲草原上的一顆獠牙,想要拔出談何容易? 本來拿下崔平已經不易,如今忽然再加上一個強敵。 眾人的臉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這仗該怎么打? 他們對拓爾圖部出兵,勢必會驚動崔平。搞不好就要陷入腹背受敵的險境。 而且蕭暥調軍前來雁門是絕密軍情,斷不可讓崔平知道,有所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