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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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子沒有鎖,但是有機括,他用爪子摳,用牙咬,費了半天的勁才打開了那匣子。 匣子里裝著一些散亂的羊皮卷,年深日久了,黯淡無光,上面的字都扭曲得像蚯蚓一樣,他看不懂。 好在這些羊皮旁邊還有一份帛書,應該是后來人的譯注,看帛書是景帝年間的絹帛,因為那個年代國家富庶安定,絹帛也織地厚重華麗。 魏瑄用爪子取出帛書攤在匣子上看。 帛書很短,上面也就百來個字,片刻功夫就看完了。 大體內容是,蒼冥族自古精通秘術,曾經在遙遠的西域和漠北建立過強盛的大夏王朝。 相比玄術靠的是個人的悟性,這秘術靠的是天賦,說得更直白點就是血統傳承。大夏皇族是蒼冥族中具有最高天賦的族群,為了保持血統的純粹他們一般不與外界通婚,但是這樣一來就遇到了族內通婚普遍會遇到的問題,天才和瘋子并存。就如同他們所信奉的神明也有兩位,一位代表光明和圣潔的天神,一位代表黑暗與罪惡的邪神。 帛書上的短短百來字當然不可能敘述詳盡大夏王朝的歷史,至于它是如何走向衰弱的,帛書上沒有記錄,只提到了一個人,就是大夏王朝的第十三代君主朔,他是一個徹底的瘋子,他的天賦極高,已介于神魔之間,傳說他有一雙妖瞳,看到他眼瞳的人會失去神智,他用恐怖的統治征服了西域三十六國,又平定了漠北草原,連彪悍的北狄人也被迫放棄了肥美的草原,遠遁到荒涼的戈壁灘。 最終他的橫征暴斂高壓統治,引得禍起蕭墻,一場變亂之后,大夏皇族就此衰弱下去。 但也有一段記載,寫了另一件事,蒼冥族衰敗的原因是朔王娶了一位來自中原的公主,傳說還是景帝的jiejie曦和公主。 這段婚姻打破了大夏皇室不與外族通婚的傳統。國君的離經叛道的舉動引得皇室內部極為不滿,最終禍起蕭墻。 一場巨變后,皇室分裂,朔王和公主的兒子最終得以繼承了帝位,此后,大夏皇族漸漸開始接受了和外族聯姻。 中原王朝也持續采取和親的措施,慢慢影響大夏皇室的傳承。且行之有效。 幾十年后,大夏王族的血統越來越稀釋,天賦也越來越低弱,精通秘術的人也越來越少。最終到了景帝末年,已經泯然眾人了。 失去了強大秘術的蒼冥族人,被大雍王朝徹底驅逐,最終消失在了沙漠的深處,從此了無蹤跡。 …… 魏瑄把帛書塞回匣子里,幾下縱躍就出了含章閣。 黑貓一落地的同時,魏瑄的眼睛忽然睜開,好像恍然做了一場千秋大夢。 根據這帛書的記載,天賦的高低來自于血統傳承而不是后天修煉。 那么說,難道他的母親是蒼冥族人?而且還應該和曾經的大夏皇族有著很深的淵緣,所以他才會擁有那么強的秘術天賦? 等到有機會,他想去母親生前居住過的絳雪閣看一看,不知道會不會有曾經的宮人。 不過這并不急于一時,在此之前,他想先去一趟將軍府。 魏瑄之所以那么迫切地修行秘術,就是為了收拾了蕭暥府上的那只又禿又色的灰毛小妖怪! 這么個來歷不明的東西留在蕭暥身邊,他隱隱覺得非常不妙。 還有,那小東西究竟有沒有被人cao控只有等他試一試方才知曉。 *** *** *** 雅集在巳時開始,但是一清早,容緒就來了。 他穿著一身秋香色的衣袍,儀容修雅,風流倜儻,蕭暥注意到他的衣袍上染有濃郁的瑞麟香的氣息,讓蕭暥不由聯想到以前一些外國友人身上濃郁的香水味。 容緒的身后還跟著一名容貌妙麗,風姿綽約的女子。 蕭暥心中暗想道:難道參加雅集還要找個女伴不成? 他在原主記憶里的桃花渡看到過這種情境,上元夜華服公子們出游賞燈都會去桃花渡找一兩名佳人作伴,一路香車寶馬,美人盛裝伴游,才顯得風流瀟灑。 蕭暥剛想問容緒這位姑娘是何人,就聽容緒道:“若音,給將軍修容?!?/br> 那女子聞言就這打開隨身攜帶的小妝匣,從里面取出銅鏡,粉黛,朱蔻,胭脂。 蕭暥心中微微一頓,難道是……給他……化妝? 容緒在一邊坐下,道,“將軍有所不知,這參加雅集的士人赴會前都會修飾一下容貌,沐浴更衣熏香敷粉,描眉涂胭都不足為奇,更有頭戴花枝者,額點花鈿者,是為風流曠達?!?/br> 蕭暥心里隱約明白了,這容緒想給他化妝。 他心中暗暗思忖,雖然此人邀請他去參加冬日雅集,但心底還是怕他被別人一眼認出是蕭暥,徒生出枝節來。所以想給他修個容。 畢竟蕭暥在士林中的名聲實在是說不上好。 其實蕭暥也想過去找易妝術的老師傅給他再‘整個容’,畢竟這次是深入虎xue——在蕭暥看來,這參加雅集,面對一群牙尖嘴利的名士們,還不如讓他上戰場面對一群虎視眈眈的敵軍了。 他怕被咬……還是被一群人咬住不放。 如果不是為了見謝映之,以及和容緒所說的幾位匠作大師們聊聊,這種雅集,他就找個理由推掉了。 一方面尚元城的建造迫在眉睫,沒事有時間讓他再拖下去了。 另一方面,紀夫子說過他的病就是好生調養,也就還剩下三五年的光景,最近他也覺得身體日益不濟,他還不想放棄治療…… 但喬裝改扮行不通,謝映之精通玄術,易妝術這種江湖伎倆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而且,如果他第一次見謝大名士就用了易妝術,是不是在他眼里,已經貼上做賊心虛的標簽了? 傳聞這位謝大名士俊雅孤逸,品性高潔,怕是眼里揉不下沙子,所以,蕭暥有點犯愁。 這容緒的一番話,忽讓他心中驟然開朗。 易妝術是不行?那么還可以化妝! 他猜測這個時代的士人圈子和魏晉時期一樣,也流行男子涂脂抹粉熏香描眉? 所以他若只是化個妝修個容,倒不失為一個折中的辦法。 所以,他并不是心里有鬼,他只是……咳……比較愛美。這總不能再懷疑他咯? 他正尋思著,這邊那女子已經給他敷了粉,容許負手站在一邊,邊是觀賞邊贊道,“將軍沙場百戰,不想居然肌膚如此細致光潔,皎如冰雪,當真令人驚詫?!?/br> 然后他又囑咐道,“哦,若音啊,你手頭謹慎點,別損了將軍容色?!?/br> 蕭暥其實倒是無所謂,只要能和自己原來的樣貌差異越大越好。 他的鼻子被香粉正熏得發癢,又聽容緒道:“算了,若音,你在旁邊待著,把黛筆給我吧?!?/br> 等等,蕭暥一詫,這是要做什么?他要親自給自己化妝? 這容緒是名士罷?怎么還能客串化妝師?如此多才多藝? 還是說,這個時代,這名士都愛美?都喜歡化妝?所以容緒平時自個兒在家里也會琢磨著怎么化妝? 再想一想,還頗有道理,否則容緒都是年過五十的人了,怎么看上去還像三十出頭? 果然是精于化妝和保養…… 所以說這容緒還是個美妝博主沒毛病吧? 這么一說,好像很多有名的化妝師也都是男子? 蕭暥腦子里胡思亂想著,就聽容緒溫淡道,“將軍可否稍閉眼?” 他眨眨眼睛,“為何?” 容緒嘆氣,擱置下筆。 他那雙眼眸藏媚含煙,清夭宛轉間不可方物,偏他自己渾然不覺,眼波流轉,眼睫翕動,纖長的睫毛如微微振動的羽翅,那么近的距離里,看得人呼吸驟然凝滯,竟是無處落筆。 容緒如實道,“將軍這樣看著,我著實無法下筆??!” 蕭暥:…… 然后他只好依言閉起眼睛,覺得有一只溫熱的手輕輕托起他的臉頰,隨即冰涼的筆尖落到眼梢。 唔,有點癢,激得他眼瞼又微跳了下。 就聽容緒的聲音近在耳畔道,“將軍這雙眼生得極美,風流雋妙,只可惜太過清利逼人,若能再柔婉一些……” 片刻后,蕭暥站在銅鏡前,就知道容緒說的柔婉一些是什么意思了。 只見鏡中之人,膚如凝雪,眸中似有水色煙光,眼梢細細飛挑,鋒芒暗斂,嫵媚恣意,使人見之忘魂。 這容緒真是化妝的高手,就那么寥寥幾筆,便把驚塵絕羨倏然間變成了楚楚婉柔。蕭暥有點懵,這比易妝術還厲害??! 隨即容緒又無比自然地取來唇脂,在他色澤淺淡的唇間微微一點。 唔……怎么覺得有點一言難盡??? 好像……有點娘? 接著容緒執起他的手,拂過修長的手指,看向那溫潤光潔的指甲,正準備上蔻丹。 蕭暥趕緊抽回手,驚心動魄:“這個不用了?!?/br> 這容緒是不是給姑娘化妝慣了?這一套流程都是信手拈來的?都不帶替換的? 可他不是姑娘???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容緒認真的眼神,他隱隱有些瘆得慌,莫名其妙地浮現起原主的女裝大佬造型。 今天這氣氛實在有些怪異,他總有一種容緒好像是想把他當做姑娘的錯覺。 他還沒有適應過來,那邊的容緒又輕彈了下手指,就來了兩個下人搬進來一口箱子。 容緒道:“衣裳我也替將軍準備好了,都是參照將軍的身量做的,將軍自己挑吧?!?/br> 什么?服務這么到位?難道是知道他沒什么衣裳? 原主的衣服都是玄色的,素面無紋,一身的煞氣,實在不適合參加雅集。 容緒走過去,打開了箱子,只見里面整整齊齊疊放著至少七八套衣袍,都是做工精致,用料考究。 不好意思,蕭暥不是很懂得欣賞,他想到的是,好燒錢! 而且他也就穿這一次,準備這么多衣服做什么? 而且每套衣袍還配以不同的革帶、玉帶、發冠、發帶,也是至少七八份都不帶重樣的! 浪費啊,太浪費! 蕭暥一邊替他心疼著銀子,一邊翻看著衣裳。 翠竹色,不,不要,太綠了,映得臉都綠,頭也綠,不祥之兆,堅決不穿! 紫色的,不穿,基佬紫,絕對不穿! 海棠色,唔,太娘了,不穿! ……這么回事,雖然七八套精美的華服擺在眼前,但他居然覺得還是原主那些玄色無紋的衣裳看起來更順眼一點…… 容緒在旁邊看他臉色幾變,眉頭微微蹙起,于是上前悠然道,“其實我覺得以將軍的姿容,任何色彩衣袍,都能穿出不凡的氣韻,不過,如果讓我來選,我覺得將軍若穿妃色極為俊雅?!?/br> 蕭暥心道:妃色?那不就是粉紅色么?這就更加一言難盡了,他穿得那么少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