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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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樅閉了閉眼,沒什么力氣地抬起手,示意秦詩容給自己倒杯水,秦詩容愣了愣,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走到床頭邊,把水壺拿起來晃了晃,嘟囔“怎么vip病房開水都不準備”,讓韓樅稍等一下,說她馬上去打水。 韓樅慢慢點了下頭,努力對她展露出感激的笑容,秦詩容有少許失神,不自然地移開視線,說“我去打水我現在就去”,抱著空熱水壺,快步走出病房。 大抵是托了蕭先生的福,韓樅住進了有錢人都未必能夠住的vip病房,房子里的布局很有格調,比起病房,更像是高薪人士居住的高級單身公寓。 韓樅盯著天花板和頂燈發了會兒呆,感受到骨頭縫里的痛楚正在一點一點地往外冒。 在充斥著冷與白的房間里,他緩慢地思考著,蘇駱究竟與自己發生過什么,為什么在看見他時,自己會感到心臟緊縮,悲傷又不完全像是悲傷,只覺得呼吸困難,心跳加速。 他直覺自己丟失了一部分記憶,但具體是什么,已全然想不起來了。 那晚大約十點,韓樅因為太過思念蘇駱,使用了些必要手段,在機構的工作人員那里借了手機,給蘇駱撥去電話。 通話的第三分鐘,值班主任突然來訪,說是有人要見韓樅。 韓樅愣了愣,跟在他身后往外走。主任走出去幾步,忽然回頭,指著那位值班人員說“下次再犯錯誤,就給我滾蛋?!弊屗诙煲辉缇腿グ咽謾C卡換了,又補充:“更換號碼之前,不允許接聽任何陌生電話?!?/br> 和自己手下的人說話時,主任的氣場和語氣與往日對待韓樅時相差無幾,但轉頭面對韓樅本人卻又已截然不同,韓樅皺了皺眉,意識到此次前來的人,應該是宮先生。 之后,韓樅隨主任走進辦公室,果然見到了宮先生,以及尤繼姚。 宮先生抱了抱韓樅,說:“衰仔?!蹦竽箜n樅手臂,嘆氣道:“怎么搞成這個鬼樣子呢……” 尤繼姚站在他身后,一言不發地注視著韓樅,周身縈繞著難以忽視的悲傷和疲憊。 韓樅松開宮先生,想了想,詢問:“出了什么事?” 宮先生沒說話,坐到辦公桌后面的皮質靠椅上,問主任:“你有煙嗎?” 主任這天才知曉自己的“患者”和背景頗深的宮先生關系匪淺,眼神充滿驚懼,搖頭說自己不抽煙,但是會想辦法去找來,宮先生無所謂地擺擺手,說不用了,讓他管好自己的嘴巴,將人趕了出去。 沉默了一段時間,宮先生身體前傾,手肘撐在辦公桌上,直視韓樅的眼睛,告訴他:“勇哥出事了?!?/br> 韓樅怔住半晌,嘴巴張了張,移過視線去看尤繼姚。 尤繼姚腮幫微動,閉眼點了下頭。 一片死寂中,韓樅聽見尤繼姚說:“勇哥聯系上了當年的一些親歷者,打算逐一拜訪。然而在電話里談得好好的幾個老同學,臨時反水,不愿意見他了。昨天,一位姓余的老同學突然聯系他,說愿意提供當年自己留下來的證據,勇哥帶著徒弟去見他,回城路上,為了躲避一個闖紅燈的老人,撞上護欄,車身翻了……” 說到這里,尤繼姚手握成拳頭,重重地砸在辦公桌上,聲音很低地說:“120在路上被兩臺事故車給堵住了,趕到事發現場的時候,勇哥已經因為失血過多,救不回來了……” 韓樅感到一陣暈眩,他喉頭干澀,啞聲道:“是……他們干的?!?/br> 尤繼姚閉了閉眼,說“嗯”。 “他們在剎車片上做了手腳?!睂m先生補充。 尤繼姚聲音很啞,語速很慢地說:“勇哥……沒了,他徒弟,后半輩子,只能靠假肢行走……” “對不起?!庇壤^姚摘了眼鏡,哭得泣不成聲,仿佛是想要贖自己的罪孽,他跪在地上,頭一下下地磕著地板,一遍遍地說“對不起”,說“都是我,如果不是我,他們就不會出事……不是為了救我,蘇婷也不會有事,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做錯事的人是他們,要贖罪的,也該是他們。?!睂m先生從辦公桌后面走出來,把尤繼姚扶起來,拍拍他肩膀,嘆氣道,“是我掉以輕心了。我沒想到他后臺這么硬?!?/br> “很明顯,他在跟我宣戰?!睂m先生把玩著手上的佛珠,平靜道,“明知道阿勇是我的人,他也敢動……不簡單?!?/br> 說罷,宮先生垂眼,用大拇指指腹扣住其中一顆刻著“卐”字標記的佛珠,抬眼看向韓樅:“你可以犧牲你自己嗎?” 韓樅和他對視了片刻,問:“什么樣的犧牲?”宮先生所說的“犧牲”,必定不是字面意思。 宮先生笑了笑,對尤繼姚說:“我說的沒錯吧——他比我們都要聰明,”頓了兩秒,宮先生收起笑意,說,“為了達到目的,去傷害一個單純無辜的小女孩——犧牲你的善良,你可以做到嗎?” 韓樅沉吟了片刻,陳述般道:“你們覺得,接近馮禮華的女兒,可以扳倒他,以及他身后的人?” 尤繼姚嗯了一聲,說:“馮禮華和他岳父相當于‘老鴇’。他倆手頭上握著很多人的把柄,所以這些年他們沒有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升官發財,手頭上的權勢地位也不足以壓死人,在s市也不算得上是‘大人物’,但是他們很順,做什么都順?!?/br> 韓樅了然地點點頭,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