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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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言笙一愣,抿抿唇趕緊心虛地低下頭,“沒什么?!?/br> 謝鈞看著自己阿妹原本還像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老虎,被太子殿下說了一句,馬上就慫得像是只貓兒,于是不忍彎唇笑了下。 寧桀繼續持重言道:“沒什么的話就安分一點兒,肩上的傷沒有好利落,還總想瞎折騰些什么?” 謝言笙有些不敢去看寧桀的目光,尤其從他嘴里聽到肩傷二字時,便更不自在訕訕避目。 早已痊愈的傷口,在此刻忽的泛起些異樣的微癢。 她沉沉呼出口氣,小聲應道。 “知,知道了?!?/br> …… 臺上,寧芙屏氣持鞭。 她拿著自己那根特制的抽了芯的軟鞭,暫先走到柏青面前,而后給他示意了下眼神,之后利落揮鞭而下。 一鞭、兩鞭、三鞭…… 先前有過特意訓練,眼下她自知該如何持控力道,加之鞭子提前動過手腳,所以十鞭抽打下來,柏青并未受到實際的鞭痛。 很快輪到阿燼。 寧芙走過去,手心麻麻的,縱然方才落鞭無力,可為了不叫南越公主生疑,她握鞭起勢很足,并且每次下揮的動作幅度都很大。 她剛要動手,卻被身后南越公主忽的出聲叫停。 “等等?!?/br> 寧芙一頓,下意識將手指收得很緊,生怕被她察覺到鞭子的端倪。 她遲疑轉過身來,正對上南越公主投向的打量目光。 “五公主力氣實在太小,十鞭抽下去,那人身上竟一點血印子都沒現出來,這算什么?” 南越公主一副不甚滿意的口吻,說罷,又凝盯在她手里緊握的鞭身上。 寧芙瞬間有些心虛,縱然面上強行佯裝著鎮定,可手心卻早已忍不住地向外浸汗。 若作弊手法被她發現,南越公主身為一個異客,自然不會真的對她做出什么過分舉動。 可如此,她身為公主的顏面會因此掃地,甚至牽連到言笙,更致上升到國家信譽的層面。 說大可大,說小亦小,全在對方什么態度。 可依南越公主不依不饒的性子,自然是怎么攪合怎么開心。 寧芙定定神,盡量將她的注意力從鞭子上移開,于是主動邁前一步,鎮定出聲:“關于這個,在約定之初我們并未有明確的說法,而且你也只要求,由我來執鞭便可?!?/br> 聞言,南越公主沒立刻回,只是從坐席上起身,而后拾階向臺上走去。 眾人的目光紛紛跟著她,就見其上臺后直接越過寧芙,向著那即將被執鞭刑的越奴身邊靠近。 位臨之際,她忽的抬手,放落在那奴的肩上拍了拍。 南越公主背對眾人,故而此刻也就韓燼一人可見,她目光轉瞬從平和變到犀利,直直地威懾凝盯,似乎是在提醒他,要注意自己南越人的身份。 可惜,他不是。 “五公主若不用力,給人撓癢癢一般的感覺,我怎知這奴隸是因認主才對你行舉恭順,還是本就不覺痛苦,躲不躲都無所謂?!?/br> 謝言笙先坐不住了,從坐席上站起身來,“原本就是你未提前說清楚,哪有這樣中途打斷的道理,難不成這就是你們南越國的交邦國儀?” “我未說清楚?好……” 南越公主聲音沉沉,目光也立刻寒下,隨即,她抽出自己腰間別著的黑皮軟鞭,毫不猶豫地直直用出十二分的力氣,狠狠抽打在韓燼身上。 登時,就見他手臂內側的衣帛盡被抽裂,碎布邊緣沾就著血rou,外翻著血腥映目。 見狀,寧桀一瞬蹙眉,謝鈞也未想到南越公主會忽下狠手。 臺上柏青更是坐不住,他護主心切,卻被崔易眼神一下提醒住,這才生生忍住了反抗的沖動。 現在身份暴露,絕對是下下策。 崔易多柏青一分沉穩,雖心頭同覺憋悶屈辱,卻更懂當下要忖度利弊,分析得失。 尤其秋獵將至,他們很快便能走得神不知鬼不覺,在此栽下跟頭,實在不必要。 南越公主自不知她惹到了什么人,更不知她能得手,全在對方未閃避,或者說是故意受之。 此刻,她全然未覺,還十分有理地開口:“我教訓我們南越國的奴隸,可不礙你們大醴皇族什么事吧?既然五公主和謝小姐都說,如何馴奴是我事先沒說清楚,那好,我便在此一鞭一鞭地示范,保證給五公主好好打個樣,叫她知道,打鞭究竟該是個什么力道?!?/br> “不可!” 寧芙下意識去阻,她眼神透慌,緊緊盯在阿燼的手臂傷處,又怕被旁人看出她的過多關切,只好強忍奔過去的念頭。 她牙關咬緊,隱忍到極致,再抬眸,目光罕見地透顯出兇意。 南越公主還在大言不慚:“看到了嗎?這就是我們本國的奴隸,就算我如何打他,他也不會有絲毫反抗,五公主你呢,敢不敢拿我這鞭子來試一試?看他到底認不認主,會不會目眥盡裂地撲咬你?” “我早說過,他已重新認主?!睂庈嚼淅?。 南越公主卻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仰頭笑得十足夸張,半響后才收斂得意,趾高氣昂地伸手把鞭子遞給寧芙。 “是嘛,那你來證明給我看啊。這回會不會抽鞭了?若不會,我還可以再繼續拿他給你作示范?!?/br> 說完,她不給寧芙片刻反應的時間,明顯不是真的想聽寧芙回話,她瞇眸直接下手,正對著韓燼胸口位置,又狠狠揮落沉重一鞭。 “你住手!” 寧芙出聲,隱忍得手指都在發抖,可全場眾人除了她,幾乎沒有一個人有很大的反應。 她知道,若南越公主此刻實際傷害的是自己,那不管是二哥言笙,還是謝鈞哥哥,都會毫不猶豫沖上來相護,并會即刻將對方拿住。 可是換成一個奴隸,便沒有人會去在意其生死與病痛。 尤其,他還是越奴的身份,大醴人又何必多此一舉,多管閑事? 所以眼下,除了她,阿燼真的再無人管顧。 “我可以不打他,那換作你來?” 南越公主繼續相逼,又將她那把锃亮的黑皮軟鞭向前遞了遞,而后補充道,“不見血,不算數,如此實實揮落十鞭,我親自來替殿下數?!?/br> “無妨,打吧?!?/br> 韓燼沉默半響,終于艱澀出了一聲。 寧芙動容看向他,卻遲疑著不肯動。 尤其,看著南越公主手里那把軟鞭的鞭身,上面竟還鉚著不少的金屬錐點,明顯是為加大攻擊力度的巧設。 那錐點凸顯,當下被頭頂午陽耀照得不停閃爍光刺。 若真的用這把鞭子抽打……十鞭,怕是要出人命了。 “阿燼……”她無措出了一聲。 “別怕?!表n燼這一言聲音極小,大概只臺上幾人可聞。 南越公主正好入了耳,當即直覺怪異地忽的抬了下眼,目光打量一般,逡巡在兩人之間。 別怕…… 他難不成是在哄人? 想自己當初在公主府認明他的身份,并慷慨賜予他親吻自己手指的權利時,他當時的反應實在沒現多少敬意。 只一派冰冰冷冷,不覺分毫驚喜,甚至面上還浮閃出些許不耐的神色。 那時,她只當自己是多想,更以為他是天生性冷,不易被人接近而已。 可現在,親眼見他對寧芙明顯態度不同,開口刻意收斂得輕輕柔柔,仿佛只聲量大些,都怕會嚇到她一般的小心翼翼。 思及此,南越公主戒備瞇眸,眼神警告,而韓燼神色淡淡,對此威脅視若無睹。 臺下,寧桀言辭鼓勵,“芙兒別怕,你打就是,他不敢造次傷你?!?/br> 她根本就不是不敢……而是心疼! 這里沒有一個人會真正理解她。 對一異族男奴生了憐憫,生了惻隱,甚至還生了不該有的心思……明明連她自己都理解不了自己,更何況旁人? 韓燼看著她,眼神意味很濃,他不顧南越公主從中阻隔,只定定將目光放落在她一人身上。 “所有人都在等我臨眾認主……”韓燼輕笑了笑,明明身體正受著傷痛,卻還能那么泰然自若。 他繼續輕哄著,口吻更有安慰意味,“沒關系芙兒,若這是認主的代價,我只覺得代價太輕?!?/br> 認主的代價,擁有你的代價。 即便刀山火海,毒瘴深澤,他心甘踏入,亦不會有一瞬的遲疑。 這不過十鞭而已。 先前在雍岐領兵征戰,究竟什么傷他身上沒受過,更何況這鞭是心愛之人揮落,他自受之如飴。 只是唯一揪他心的,是小公主每抽落一鞭,都難受得仿佛要掉眼淚。 旁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唯獨這淚,落他手上,比鞭傷更痛千倍、萬倍。 終于,十鞭揮畢。 寧芙幾乎是雙手發顫地將鞭子還給南越公主,她全程不敢抬頭,更不敢去看他的傷。 就像是一個被牽著線的人偶,木訥訥地抽下了艱難的十鞭。 而南越公主在后,當即已憤懣到牙都快咬碎。 雖先前有了幾分猜測,可是眼睜睜看著自國奴隸,竟對這一大醴公主生了認主情愫,此等作為,簡直無異于是當眾打她的臉。 她自覺身受奇恥大辱,如何也忍不下這口氣,甚至對那奴隸起了狠厲殺心,可四周皆密列著大醴士兵,尤其大醴太子也在現場,她根本就沒有動手的機會。 約定如此,她只能愿賭服輸。 最后怨憤瞪去一眼,悻悻而離。 寧芙已沒心思再應付她,邁階而下,當即只覺渾身疲累。 幾步走到寧桀面前,寧芙勉強扯了個干巴巴的笑意,“二哥,我早說過,他對我很是忠心,你根本不必帶這么多衛兵過來?!?/br> “以防萬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