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沈忱知道他再也說不到多大聲了,扯著嗓子喊回去:“手機掉了!我聽不見你說話!你過來找我??!” 他想著,重新掏出打火機,舉得高高的,再打著火。 可夜風是一點面子都不給,火苗才剛冒出來,便被風吹熄了;他再點,風再吹……來回七八次之后,火苗顫顫巍巍終于立起來。偏偏風也在這時候加大了力道,吹得火苗往沈忱拇指上撲。這一下燙得他不由自主地縮了手,干脆放棄了“打火機報點”策略。 “……再點!”接著男人低音炮又響了起來。 沈忱用手攏在嘴邊再喊:“風太大??!打不燃?。?!……你聽聲音不知道我在哪里嗎?” 男人沒回應。 他想了想,這種時候當然要一直出聲,才能更好的體現自己的位置,于是又問:“聊天嗎?” 男人還是不說話。 不必問沈忱都知道,這災舅子就是懶得喊——季岸本來也不喜歡吵鬧的地方,以至于季岸會跑去看live,在沈忱心中都屬于《背時鬼未解之謎》。 隔了兩次呼吸的時間,沈忱再次報點:“要不然我唱首歌?我會唱……”“不要!”干脆利落的拒絕傳了過來,回音還盡職盡責地重復了幾遍,像在強調季岸有多么不想聽他唱歌。 沈忱嘖了聲,忽地福至心靈: 兒童運動手表,應該會有屏幕光吧? 就算屏幕光很弱,但在這黑漆漆的地方,還是挺顯眼的吧? 先前在口袋里摸到這塊表時,他還在心里不爽;現在再想起這塊表,沈忱突然像是看到了希望。他連忙把表翻出來,然而還沒等他去按表盤上的按鈕,幽綠的光已經冒了出來。 沈忱做夢也沒想到,這還是塊夜光手表。 看著幽幽綠光,沈忱哭笑不得地將它舉過頭頂,朝著四周圍不?;危骸翱?!看到光沒有!看我的夜光手表??!” 季岸沒有再費力氣喊話回來,但他莫名地知道,這沉默的意思就是對方看見了。 他不住地揮手表,右手舉的累了就換左手,幾分鐘后,他終于聽見了踩斷樹枝的細微響動。他立馬轉過身,朝著聲源處看過去,漆黑中腳步聲漸進,這畫面如同驚悚電影里的長鏡頭,讓沈忱又緊張又期待。 “季岸?” 黑影從黑夜里走出來,出現在他面前;他只聽見“噠”的一聲,黑影的胸前竄出細長的火苗。 火光照亮了季岸的臉。 “……呼——”沈忱長長地舒氣,懸著的心慢慢放了下來。 風都很給面子的沒有再接著刮,男人握著打火機走到他面前。光在搖曳,落在男人臉上的光影便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光影變換著,將五官的輪廓刻畫得細致。 沈忱這才看真切,季岸臉頰上腫了一塊,嘴角還有干了的一點血跡——估計是被那幫人給打的。 二人同時丟出了開場白—— 沈忱:“你還好嗎?” 季岸:“你還戴夜光手表?” 季岸不愧是季岸,一句話就能問得沈忱血壓飆升:“那他媽是啤酒比賽送的那塊!” 男人用胳膊擦了把臉上的塵土,道:“我還以為是你自己買的?!?/br> 沈忱:“我是小學生嗎,還戴夜光手表!” 塑料打火機一直點著,按鈕會很快壞掉,還燙手。季岸松開打火機,兩個人面對面的重新回到黑暗里:“你怎么樣,能走嗎?” 他們之間微妙的默契在這時候突然發作,沈忱點燃自己的打火機,續上光:“我就是撞到腰,你呢?” 季岸往四周張望了幾眼:“我沒事?!?/br> “現在怎么辦?” “找到馬路?!奔景墩f,“托你的福,又要走山路?!?/br> “怎么就托我的福了?你不會想說是我的錯吧?”沈忱說著,松了打火機。 黑不過兩秒,男人再續上。 他們就這樣,慢吞吞地走在坑坑洼洼的荒野泥土地上,你一下我一下的用打火機的光照明。沈忱還想說“遇到壞人是我能決定的嗎”,男人穩定發揮,不但預判了他的話,還把他的話堵了回去:“你找的好負責人?!?/br> “我怎么知道,還有兩個華人毒販子也在那個酒館,這也太巧不是嗎?”沈忱道,“你不能把這種巧合怪在我頭上!” “你甚至沒確認一下手機號?!?/br> “那酒館他媽的沒信號??!” “你也沒確認真名?!?/br> “他名字比你腿還長,我記個錘子,你記得你干嘛不確認???” 沈忱大聲抱怨著,男人好巧不巧正準備抽煙,順手遞了一支過去?!耙f沒確認,我們都沒確認,這事我最多就半責,”沈忱一邊說,一邊接下煙;男人把火也遞過來,他低下頭點著煙,抽了一口再接著說,“你也半責,你別想把責任都退給我?!?/br> 季岸再給自己點上:“對,我的錯?!?/br> 沈忱:“你知道就好?!?/br> 季岸:“我不該相信你?!?/br> 沈忱:“……” 季岸:“也不該參加夜光手表比賽?!?/br> 沈忱:“…………” 季岸:“是我的問題,我會反省?!?/br> “你他媽的就知道嘲諷我,”沈忱底氣不足地罵道,“出現這情況大家都有責任好不啦?” 他正說著,手里的打火機再遭受不住這種超負荷運作,火倏地熄滅;沈忱再按開關,卻按不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