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最多就是摔個輕微骨折,他試過。 早上四點,天都還沒亮,沈忱坐在椅子上,背靠著門,再點了根煙。 他看起來平平無奇,但他肩負著重任。 他要守護自己最討厭的人。 * 那應該是初二的時候,認識季岸的第一年。 某節體育課,沈忱悄悄從cao場角落翻墻出了學校,去外面買小零食。 他運動能力一向很差,能翻墻也只是因為那處墻根下堆了幾張還沒處理的壞桌椅。但等快到下課時間,沈忱準備再翻回學校時,好巧不巧的,那幾張堆了小半年的桌椅,竟然被搬走了。 圍墻是直接跳下去絕對要摔傷的高度,沈忱趴在墻頭上考慮要不要直接下去,從正門進來——被記個遲到,也許能蒙混過關。然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他正準備原路下去的時候,他們班主任幽幽走來,要往學校正門走。 被班主任抓到翻墻的話,沈忱就完蛋了;他家家長非常暴力,不但會女子單打,還會扣光他零花錢。 就在千鈞一發時,季岸出現了。 他剛跑完一千米,正順著跑道走路,舒緩心跳。 “喂,季岸!”沈忱趴在墻頭,小聲地喊。 那時候他們關系已經很差了,差到雖然是同桌,但壓根不說話。 聽見他的聲音,季岸往墻頭上瞄了眼,接著便擺出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需要我幫你叫老師來嗎?” “……”果然,季岸一說話,沈忱就會冒火。 然而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沈忱轉回頭看了眼,班主任正穩步靠近,最多還有兩分鐘就會走到他這兒。 “你能不能接住我?”他開門見山道。 當時還高高瘦瘦、沒有現在這么肌rou猛男的季岸,被他這句話說得云里霧里:“……什么?” “班主任馬上要來了,”沈忱快速道,“這里本來有幾張桌子你知道吧?算了你不知道……我現在下不來了,你能不能接住我?” 季岸:“我為什么要接你?!?/br> 沈忱:“因為我們是同桌???” 季岸:“我跟你不熟?!?/br> 雖然季岸沒有明說,但沈忱知道,這話翻譯過來是“我討厭你”。 “沒關系,我也討厭你,”沈忱快速道,“但我們的事是我們的事,但面對我們共同的敵人,你不能見死不救是不是?這次你接住我,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后有什么你得罪我的事我可以忍你一次……” 季岸歪了歪腦袋,扶著后頸活動了兩下頸椎:“……什么共同的敵人?” 他再回頭看了眼,班主任三十秒后就能抵達現場,抓他現行。 “來不及了!我要跳了!”沈忱說著,身體往外一傾。 “別!”一向冷靜得像機器人似的季岸,被他的動作嚇到驚慌失措,“我接不住你,別跳……” “我要跳了我要跳了……” “你別跳!……” 季岸雖然說得很無情,可真當他從墻頭一躍而下時,季岸還是伸出了胳膊。 可這倉促的“跳”,和對方倉促的“接”,并沒能在關鍵時刻展現出什么神奇的默契。沈忱跳下來,腿撞上在季岸手臂上;緊接著季岸重心不穩地往后倒。 季岸摔在塑膠跑道上,沈忱摔在季岸身上。 最終,季岸手臂骨折,沈忱小腿骨折,以跑步撞到彼此為借口,兩個人雙雙住進醫院,還睡同一間病房。 * 想起那次骨折的痛楚,沈忱就覺得牙根發酸。 如果可以,他實在不想再骨折了;但如果跟被人剖心挖肝比起來,骨折又好像還不錯,還可以忍。 他坐在椅子上時刻注意著外面的動靜,只要一點風吹草動,他就會緊張到毛孔收縮,進入備戰狀態;直到動靜消失了,他才會緩緩嘆口氣,繼續坐在椅子上發呆。 時間在這種繃緊放松的循環往復中被無限拉長,天像是永遠不會亮了般,無論沈忱看幾次窗外,外面都是黑的。 5:59的時候沈忱看了眼手機,盯兩小時梢竟然比打一整天游戲還累。 季岸能平安活到天亮,等他起來真應該給自己磕兩個。 他正在心里暗搓搓地想著,床上的人突然動了——男人驀地掀開被褥,沉默著坐了起來。 “?!” 沒等沈忱說出話,季岸穿鞋下床,徑直走進洗手間,關上門,全程沉默且快速。 接著流水聲傳出來。 五分鐘后,季岸穿上了上衣,換上了長褲,洗漱完畢地走出來。他完全沒注意到沈忱在門口,自顧自地過來開燈。 燈亮起的瞬間,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你這是什么雜耍?”看著床頭柜行李箱、還有椅子和人,全堆在門口,睡眼惺忪地季岸問道。 “……”沈忱才震驚,“你這是什么功能?鬧鐘都沒響,整點起床?” 季岸:“你沒有生物鐘嗎?!?/br> 沈忱:“……你這叫生物鐘嗎?” “不是生物鐘是什么?” “哪有人生物鐘準確到分鐘的?!” “我?!奔景墩f著,沉沉舒了口氣,轉頭去拿煙:“那你這是在干什么,可以解釋一下嗎?” 他這才想起來,過去兩個小時勇敢無比的自己:“……你知道我為了你犧牲了多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