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陸溪月緊緊捂住胸口沒有言語,當年禁地中的事只有她和蘇白知道,寒姨等人不能進入禁地,只知道她是被賊人害的內力盡失,若只是為了嚴松,她又何至于這般動怒? 見陸溪月臉色絲毫沒有和緩,大寒一臉擔憂,“眼下年關將近,小姐過兩日也要回莊了,二莊主這次比上次傷的還要重,若是小姐看到定會又鬧的莊主心煩——” “呵呵呵呵?!辈坏却蠛f完,陸溪月嘲諷地狂笑不止,滿臉盡是癲狂之色,“他傷重?他哪里傷重!” “他的逍遙游心法,已經練到了第五重?!?/br> “二莊主練到了第五重?春風境?”大寒神情一愣,忍不住驚呼了出來,“據說到了春風境,只要還剩一口氣都能活過來,傷病的恢復速度也會比常人快上數倍,正是春風過處,萬物復蘇?!?/br> 陸溪月神情晦暗不明:“方才我為他探脈,哪怕重傷昏迷,脈象卻是充沛有力,生機勃發,正是春風境無疑?!?/br> 逍遙游心法是每個逍遙山莊弟子都會練的內功心法,共有七重境界,據說練到第七重逍遙境便可不受拘束逍遙物外。 可這門心法入門極難,能練到第一重知止才可成為山莊弟子,像雨水,端午這些無法練成第一重的,便只能成為有些外家功夫的侍從,也正是因此逍遙山莊弟子并不多,每損失一個都極為痛心。 “二莊主當真是天縱奇才,八歲入門,不到一年便練到了第三重,才會被人嫉妒推下瀑布,所幸被您救了起來。如今,二莊主怕是自逍遙祖師以后,第一個將逍遙游練到第五重的人。 “逍遙山莊振興有望啊,二莊主才十七歲,來日修為定然不可限量!”大寒眼中隱有淚光閃爍,逍遙山莊百年前在武林中也是赫赫威名,可這一百年來卻逐漸沒落,歸根結底便是再也沒有人能突破逍遙游心法第五重。 “當年老莊主就說過,莊主您心中背負了太多責任,否則以您的天姿早該突破春風境了?!?/br> 陸溪月雙拳漸漸攥緊,她不得不承認,蘇白的確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她想要振興逍遙山莊,有蘇白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可為什么偏偏是他,偏偏是他……咳咳咳?!标懴缕G麗的臉龐染上痛苦,難受地咳了兩聲。 “莊主您說什么?”大寒想到這三個月以來陸溪月對蘇白的態度,試探著說道:“莊主,二莊主品行端方,更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他自小對您尊敬有加,絕不會像唐忱那個小人那般欺騙您,背叛山莊,您可以試著相信他——” 陸溪月臉色倏然沉了下去,他不會背叛? “出去!”陸溪月幾乎是吼著說出這兩個字,嗓音嘶啞帶著不容抗拒的怒氣。 大寒神情一僵,此刻陸溪月氣息紊亂面無血色,臉色難看地像她才是被打的那個人,可哪怕心中無比擔憂,卻也知道陸溪月不會允許別人違逆她的話,只能轉身出門,將房門牢牢關上。 隨著門被關上,陸溪月再也支撐不住,踉蹌著跌坐在地。 她看著地上蘇白留下的斑斑血跡,闔上雙眼,掩掉眼底的瘋狂。 從倚玉軒旁的石階往下走約半里,便是一處開闊地,有兩間竹舍,比之倚玉軒要簡陋不少,卻別有一番清幽雅致,是時月光灑在屋上更增清冷。 “公子,”端午急的都已經哭了出來,“谷雨,你動作輕點?!?/br> 每次只要莊主單獨見公子,公子總是遍體鱗傷的回來,可這次公子早已是疲憊不堪,哪里還禁受的住莊主這般折磨。 床上的人發絲凌亂,面如金紙,如瀑的黑發一綹綹無序地散著,整個脊背找不出一塊好rou。 “哎,也不知道他們兩人到底有什么誤會?!惫扔暌埠苁遣焕斫?,明明相處融洽的兩人怎么就成了這樣,他本是孤兒,自從五歲來到山莊便跟在陸溪月身邊,從沒見過莊主這般瘋狂模樣。 哪怕已經不是第一次,端午還是手足無措起來,還是谷雨看不下去從抽屜中翻出逍遙山莊療傷靈藥凝霜,跟不要錢似地往蘇白身上倒去。 藥水浸入傷口,引起陣陣痙攣,哪怕蘇白還在昏迷中也不禁痛的悶哼。 第6章 蘇醒 端午心疼地無以復加,他的公子如何受得了這份苦。 “好生養著吧,端午你也不要太擔心,二莊主體魄強健會很快康復的?!币姸宋缟袂榈吐?,谷雨安慰道。 * 清晨的陽光透過竹簾透了進來,屋內有了光亮,蘇白睫毛輕顫,艱難轉醒。 一動之下扯動傷口,頓時便是一陣劇痛,眼冒金星,冷汗直淌,他下意識運轉內力抵抗疼痛,驚喜地發現原本消耗一空的氣海,此時竟已充盈如初甚至更勝往昔! 這是怎么回事? 不止內力運轉速度比以往快了不少,甚至內力中隱有生機蘊含,每運行一周天渾身疼痛都減輕了不少,他是吃了什么靈丹妙藥了么。 難道他竟然突破了逍遙游第五重,春風? 定是這段時間他屢屢將內力消耗一空,置之死地而后生,這才有所突破。 一股喜意瞬間充滿了整個胸膛,師父曾說逍遙游心法只要練到第七重逍遙,便能為人重塑經脈氣海,屆時師兄的內力定能恢復。 端午端著水盆進來打斷了蘇白翻飛的思緒,“公子您醒了!” 端午激動地笑了出來,“公子您居然這么快就醒了!大夫昨晚還說您至少得昏迷三天三夜,您這次傷的也太重了嗚嗚嗚?!?/br> “還好?!碧K白笑了笑,“看著嚴重而已?!?/br> 師兄內力全失,饒是流光鋒利如刃,終究也只是外傷。 “就是辛苦你了?!?/br> 端午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端午不辛苦,倒是公子您,您武功早已不在莊主之下,您又不欠他什么,你何苦非要待在逍遙山莊,咱們回家吧?” 蘇白抬眸冷冷瞥了一眼端午,“端午,你若再這么說,就不要待在我身邊了?!?/br> “本來就是,公子您自小在家也是被夫人嬌寵著,這天臨城您幾乎是橫著走,何苦要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莊主他究竟有哪點好值得您這樣!” “二莊主,方無計求見?!币坏拦Ь吹穆曇魪奈萃鈧鱽?。 “端午,讓他進來?!闭f著掙扎起身側躺在床上。 端午哪怕不甘愿,卻也不得不聽從蘇白的吩咐,走到外間打開門,“方堂主請進?!?/br> “蘇小子你這是怎么了!”上官泰雄厚的嗓音在清晨的竹屋內顯得格外刺耳。 方無計和上官泰一道而來,一進屋便看見蘇白只穿了素白中衣側躺在床上,俊美臉龐毫無血色。 方無計心中大概有個猜測,上官泰已然幸災樂禍地笑道:“這偌大的九溪山,能把你傷成這樣的怕是只有陸逍侄兒了吧?!?/br> 蘇白嗓音依舊冷淡:“上官堂主如今已是我逍遙山莊之人,當喚一聲莊主?!?/br> 蘇白雖然側躺著,眉目間卻是不怒而威,上官泰心神一凜,很快又不以為然,是誰前兩日還口口聲聲說,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間,豈能郁郁久居人下,自己還不是對陸逍言聽計從,被打成這樣還毫無怨言。 方無計躬身道:“屬下今日來,正是要請示二莊主,該如何安排上官堂主及萬合門?” “入莊的機關密道可帶上官堂主熟悉過了?” “已經熟悉了?!?/br> “萬合門自然是并入莊內,成為繼青蓮堂之后的第四堂,就叫萬合堂,萬合堂弟子打散編入四堂,萬合堂四位旗主,兩位由上官堂主指定,兩位由方堂主指定?!碧K白聲音雖然虛弱,說話卻很是有條不紊。 方無計登時大喜,“多謝蘇莊主?!毙乃家呀涳w到該他提拔誰成為旗主了。 上官泰本以為自己能繼續統領萬合門,沒想到門下弟子竟會被如此打散,不由有些落寞。 蘇白示意端午去柜中取出一物,“上官堂主,這是我逍遙山莊的堂主令,之前共有三枚,這是第四枚,如今便交于你?!?/br> 上官鐵劍接過令牌,掂量了下,竟然是純金的,中間是個燙金大字“堂”,不由又嘆了一聲。 蘇白笑道:“蘇某望同上官堂主攜手,共拒唐家?!?/br> 上官泰感嘆道:“當初唐家讓這錦州的所有門派,都送一名女子去唐家聯姻,所幸當時陸大哥和我都沒有女兒,否則現在還要處處掣肘?!?/br> 方無計也附和道:“哎,所幸當初唐家勢力還沒有現在這般壯大,否則便直接向各門派要質子了?!?/br> “唐家現在已今非昔比,唐家三爺是現任的錦州安撫使,年輕一輩更是能人輩出,尤其是他們的大弟子唐忱——”說到唐忱時上官泰神色一頓,立覺失言,他可是知道陸逍少時和唐忱情誼深厚,可惜后來唐忱背叛了陸逍。 蘇白一臉云淡風輕:“上官堂主說的是唐斂吧,他這個安撫使不過是個虛職,上有知州統領一州軍政,下有通判行監督之權直達天聽。退一萬步,就算唐斂當真能調動一州兵馬,他敢調,敢打么!若他當真敢,兩年前也不會用那種卑鄙手段來對付逍遙山莊了?!?/br> 上官泰神色一頓,“二莊主對朝廷的事倒是了解?!?/br> 方無計道:“我們逍遙山莊所轄商鋪如云,每年給錦州上交稅貢都夠全州一年開支,恐怕唐家對此也極為眼紅?!?/br> 蘇白神情冷傲:“唐家若敢再來,定叫他有來無回!” “兩位莊主天縱奇才,是山莊之幸?!狈綗o計這番話真心實意。 兩年前唐家來犯,老莊主和莊主夫人雙雙遇害,是陸逍重傷唐家老太爺,為山莊贏得喘息之機。陸逍自那時起便閉關練武,山莊的大小事物都由蘇白掌管。他們三位堂主本以為蘇白年幼,無知,誰料處理俗物竟游刃有余,進退有度,頗有大家公子之風。 蘇白露出一抹微笑,“上官門主只要忠心,山莊定不會虧待你,無論是金銀珠寶還是武功秘籍,任君選擇?!?/br> “反正我都已服下血竭丹,只能同山莊共進退?!鄙瞎偬┎粺o嘲諷地說道,“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人試過那恐怖的血燃丹?!?/br> “你竟服了血竭丹?”方無計心中一凜,莊主當真是手段狠辣。 上官泰神情突然嚴肅,“既然要共同對付唐家,屬下有一事想要請教二莊主?!?/br> “請說?!?/br> “三個月前是誰襲擊了山莊,導致仇護法身亡,天蠶甲被盜?” 方無計瞬間豎起了耳朵,當日禁地之中發生何事只有陸逍和蘇白兩人知道,就連他們三位堂主都是毫不知情。 “老夫只是想知道,山莊的敵人還有誰?”若說是唐家他絲毫不信,以唐家的能力,還做不到在機關重重的山莊內殺人,否則當初也不用讓嚴松把老莊主騙出山莊。 “此事還在調查,待查清了自會告知各位?!?/br> “兩位請吧,我想休息了?!碧K白眸中沉靜如水,極平淡的語氣卻是不容拒絕。 雖被拒絕,上官泰此時反而有一種塵埃落定之感。竹簾半卷著,冬日的陽光斜斜灑在床頭,床上的少年面色蒼白越發脫俗出塵,卻因為受傷不經意間流露出些許之前從未見過的脆弱。 眼前的人,武功之高,處事之沉穩,心性之堅毅,都與其年齡極不相符,相處越久,他就越會容易忘記,眼前這個哪怕重傷虛弱卻仍風姿如玉的人,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年。 直到出了竹屋,上官泰才忍不住問道:“方堂主,這蘇白一直都這么,嗯,目中無人么?” 方無計本看不上上官泰,可此時也忍不住低聲附和道:“二莊主從八歲入莊時便是這樣了?!?/br> 上官泰很是吃了一驚,有些好笑地想到,一個八歲的孩童這般傲氣是什么模樣,“二莊主也是被山莊撿回來的孤兒么?!?/br> “不清楚?!狈綗o計話雖這么說,卻想起了蘇白剛入莊時的模樣,哪怕年紀尚幼,周身氣度已非他們這些草莽能比。 “不過他確實有傲氣的資本?!鄙瞎偬└袊@道,方無計不由也嘆了一聲。 上官泰神思一動,突然想到這方無計莫不是也在蘇白手底下吃過虧,想到這兒心情不由好了起來。 “你們公子同你一樣也是孤兒嗎?”上官泰看向出來相送的端午。 端午茫然地搖了搖頭。 上官泰繼續問道:“你不覺得你們公子這氣質更像是那京都天臨城中的貴公子,同我們這些江湖中人格格不入嗎?” 端午心中警惕,面上卻越發茫然地搖了搖頭。 上官泰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看看這江湖中人,誰會在腰間戴個玉佩,打起架來多礙事,還有你看看這江湖中人誰身邊會帶著像你這樣的……書童?老夫好歹一門之主,連個貼身伺候的人都沒有?!?/br> 端午:“……???” 公子一直都戴著玉佩,還有他一直都是這么跟著公子的呀。 看著端午一臉茫然,上官泰頓時xiele氣,“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