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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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那濃郁到流淌的陰郁棲息在容九的眉梢,忽而展露的笑顏艷麗鮮濃,冷白的皮膚上,那雙極端的黑眸一瞬不動地注視著驚蟄。 容九的美麗是帶有侵略性的。 如同危險的猛獸,在靠近的瞬息,就天然侵占了方寸內的領域,逼迫得人不得不直視那鋒芒。 那是澎湃赤裸的攻擊欲,是血脈里燃燒的野性。 驚蟄如同被焰火吸引的飛蟲,總會奮不顧身地撲向絢麗的色彩。 只是飛蟲也會覺察危險。 危險。 驚蟄能聽到一個小小的,低低的聲音在重復。 仔細聽,那好似是小小的自己在慘叫。 逃跑,逃跑…… 理智在重復,催促著他轉身逃入窄門。 可是他的腳仿佛和土地生根發芽了般,怎么都拔不出,動不得,又或者,他本能地意識到,若是轉身就跑,又何嘗不是將最不設防的后背,袒露在危險的猛獸口下? “……我……” 驚蟄艱澀地開口,驚覺自己的聲音有點沙啞。 “不知前因后果,不知道你做得對不對?!钡谝粋€字冒出來后,接下來的話,就流暢許多,不再像是堵在喉嚨,怎么都說不出來。 驚蟄抿著嘴角,臉色微白,認真地說道:“我無法評判我不知道的事……”他頓了下,聲音更重了些,“不對,我本來就沒有資格去評判別人的行事?!?/br> 這是容九的事。 看著有點冷淡,可驚蟄說得很真摯。 容九揚唇笑了笑,隨意將包裹收入懷里,又取出手帕,擦拭著手指上的血跡。只是許多已經干涸,根本擦不掉。 過一會驚蟄自己緩過勁兒來了。他躊躇了會,對容九說:“你且等等?!?/br> 然后回了北房,搗鼓了一會,端來一木盆水。 驚蟄接過容九的手帕,浸濕后,這才一根一根重新擦拭起來。 容九的手掌比他大。 大很多。 因為容九也比他高,他站在那,天然就帶有居高臨下之感。 容九:“怎么又不怕了?!?/br> 冷冽的聲音里,帶著幾許笑意。 驚蟄嘟噥:“就知道你是故意嚇唬人……”剛才那氣勢,壓得他差點說不出話來。 他歪著頭,斜睨了眼容九,不輕不重地哼了哼:“我可是上交了保護費的?!?/br> 足足二十兩呢! 容九看著他略微得意的小模樣,心里有些可惜。 怎么沒有兩只毛絨絨的耳朵? 想搓。 … 直殿監缺人,這是鄭洪活動出來的消息。 這處負責各殿與廊廡的灑掃,也不是什么輕便的活,要真做起來,可比北房艱苦些。 可要不是碰上儲秀宮的事,也不會趕著要人。 畢竟除非上頭主子開口要人,不然底下宮人的調動一律要等到年底評等。 這個時候,才是各種籍貫身份填補之時。 過兩日,鄭洪又來。 驚蟄心里有了計較,這便去尋了陳明德。 能不能去,也得看陳明德能不能松口。畢竟他要是去了,北房就少了人,卻得等年底的時候才能空出缺口再要人。 陳明德很痛快就答應了。 而且在對北房宣布時,直說是自己的主意。 這便也讓其他人無話可說。 陳明德對驚蟄一直很不錯,但最后這一步,的確是讓他有些動容。 驚蟄回去收拾東西時,明雨一直跟在他的身邊,絮絮叨叨說著話。 驚蟄要走的事,明雨誰都沒說。 他牢牢守著這個秘密,直到結果真的出來,也為驚蟄高興。 驚蟄悄悄和明雨咬耳朵。 他不是現在就搬走,畢竟直殿監現在很忙,沒空為底下這些宮人布置,陳明德和直殿監打過招呼,他晚上還是會回來北房住一段時間,直到那邊安排好。 明雨有些擔心:“你這樣,和他們的關系會不會不太好?” 驚蟄淡定:“無事?!?/br> 他本也不是奔著這個去。 而后,驚蟄就正式去直殿監報道,認過了上頭的掌印太監,又見過僉書、掌司等,他就被發配到儲秀宮去了。 每日晨起的灑掃,起得比北房還要早。 幾日后,驚蟄摸清楚了儲秀宮的布局,也清楚地找到了姚才人當初寫的地方。 ——儲秀宮偏殿后,小道邊上第八塊青磚。 的確有這么個地方。 姚才人沒騙人。 不過,驚蟄確定了后,并沒有立刻取,哪怕有時他灑掃,根本沒有什么人在左近,他也按捺住沒有動。 又幾日,驚蟄回去北房休息,明雨繼續和他咬耳朵。 長壽也走了。 去的是承歡宮。 驚蟄臉色微變,再三確認:“你說的是承歡宮?” 明雨點頭:“是。我問長壽是怎么回事,他只說是自己的門路,連鋪蓋卷都在白天的時候搬走了?!?/br> 驚蟄蹙眉,不知為何有些不安。 承歡宮在他看來,的確去不得。 不管是秋逸說的話,還是徐嬪的算計,都不亞于龍潭虎xue。 長壽到底為何而去,他們現在也說不出,明雨說完這事后,就翻來覆去地摩挲著驚蟄的掌心,心疼地說著:“怎比之前還要粗糙?” 驚蟄笑了:“都說是灑掃,自然比別處辛苦。咱北房看著清冷,其實也過得去?!?/br> 最重要的是那些個主子,也使喚不動。 驚蟄已經是北房最勤快的人啦。 明雨嘀咕了幾聲,倒是還沒升起要離開的想法。他是想著年底的時候,再思考這事。 不過長壽的走和驚蟄的走不一樣,所以很快,北房也多出了一個新人,笑得很和氣。 陳明德取名叫立冬。 在其他地方都有缺人時,北房的空缺,都填補這么快……驚蟄斂下眉,偶爾和立冬撞上,和和氣氣打著招呼,并不怎么說話。 彼時,驚蟄已經在直殿監做了半個多月。 于儲秀宮灑掃,也熟悉了門路。 其他地方的灑掃,差事干完了也就回去歇息,但儲秀宮不同。 這里住著許多入宮選秀的小主,他們的使喚宮人都是入宮后安排的,且也不是一對一,身份不夠的,有的是兩個一起用一個宮女,有時需要底下的人跑腿,或做事,直殿監的掌司太監就讓他們做完事后,在儲秀宮供人差使,往往日落才能回去。 這般日子持續了一段,儲秀宮熱鬧了起來。 原是初選之日。 入宮那會,算不得什么初選,只是檢查身體罷了,如今待小主熟悉了宮里規矩,這才開始選人。 一連三四日,儲秀宮都靜不下來,有人被留了牌子,自然是心中大定,滿臉笑意;也有人被撂了牌子,回來就得走,便哭哭啼啼。 收拾東西時,自也用得上驚蟄這些使喚太監。 而驚蟄也終于在這次初選里,認得了黃儀結到底是誰。 黃儀結,黃姓。 太后的娘家人,自然住的是最好的地方,也有兩個宮女跟在身側。 旁人羨慕,卻也不敢說什么。 黃儀結長得好看,卻不是那種一眼就奪目的漂亮,是越看越耐看的韻味。聽說脾氣不錯,被她吩咐過跑腿的宮人,都會得到賞賜。 不出意料,她被留了牌子。 驚蟄記下她的模樣,便轉頭灑掃去了。 這日,他干完活,將工具歸整好,去打了些水洗臉擦手,邊上叫谷生的內侍,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驚蟄說話。 驚蟄和直殿司的人相處尚可,畢竟接觸的也都是底下這些小內侍,大家矛盾不多,面上過得去就是。再加上驚蟄還未搬過來住,平日里接觸少,摩擦更少了。 正此時,原本清掃儲秀宮外的內侍云奎走了來,悄聲和驚蟄說:“有人找你?!?/br> 驚蟄微愣,北房也就算了,這地方……怎會有人來? 驚蟄將信將疑地出去,谷生沒事干跟在他后頭。就見到大清早,霧蒙蒙的宮道外,的確站著個小太監。服飾和驚蟄他們有所不同,應該是三等太監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