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經過猛烈的碰撞,柏延的保溫杯被那?把老虎鉗撞飛,咕嚕咕嚕滾到了一旁,他掌心?濕透,浸著一片冷汗,男人趁機抓住他失去保護的手腕,猛地壓在地板上。 柏延眼中劃過一道銳利冷光,鐵鉗落下之際,他拼盡全力將平板擋在了右手和鐵鉗中間,一陣劇烈的鈍痛襲來,他幾乎痛得眼冒白光。 “攔住他——” 柏延耳邊浮現一陣嗡鳴,他用身體擋住右手手腕,全身縮成了蝦米狀。 他好像聽到了很多人說話的聲音,有來自劉銳的、來自李煦的、來自王颯的,很多很多。 模糊的記憶里,他似乎看到劉銳和李煦合力制服了那?名黑發男人,將他雙臂扭至身后壓在另一塊空地上等待警察的到來。 “上擔架……醫生,打電話給醫生!” 他的左手被王颯抓緊,柏延聽到她在耳邊說:“沒事了哥……醫生很快來,手、手還好嗎?” 柏延的記憶停留在他對王颯說話的最后一秒。 “人還在,沒事?!?/br> 他很久沒睡這么久了。 好像整個人陷進了充斥著睡眠因子?的泡沫云朵里,他周身被慵懶的睡意包裹著,叫他沒有力氣睜開眼皮。 疼痛和困倦是并存的,是共生的,他感覺自己懸浮起來,飄蕩在空蕩的馬路上。 沿著這條看不見盡頭的馬路,他仿佛走了一輩子?。走了不知道多久,他忽然瞥見前方有一個小黑點,走得越近,小黑點的形狀越清晰。 那?是一間小房屋,房屋正中央掛著一張黑白的人像,五官糊成了一團,像打了坨馬賽克。 “你說他年?紀輕輕的,怎么就……” “師弟,你的獎杯我?給你帶來了,瞧,擦得錚亮呢?!?/br> “小延??!” 須臾,一群人憑空出現,整個房屋霎時?熱鬧起來。 但與其說熱鬧,不如說是夾雜著悲傷的哀悼。穿著黑衣的男人女人們手捧白花,當中有一位果真舉了個擦得發亮的獎杯,嚎啕大?哭地放到了黑白遺像前。 柏延飄到獎杯附近,沒來得及細看,那?坨遮住遺像的馬賽克頓時?消散,露出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柏延:“……” 他回?到了人群中,穿梭在那?些他無比熟悉,現在又無比陌生的故人中,胸腔莫名生出一股極大?的悲愴。 柏延嘗試著伸手觸碰教?練的手臂,卻眼見著他的手指好似游戲里的穿模bug,硬生生穿了過去。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一個擺放在角落里的蒲團上,看著人群來來往往,在他的遺像下方堆滿了花和祭品。 他想回?去。 ……他,想繼續活著。 柏延心?里的不甘膨脹到了極點,他覺得太不公平,明明有那?么多尚未完成的事情?,為什么是他,為什么偏偏是他? “柏延?!?/br> 他應聲抬頭。 聲音的源頭是他的教?練。 教?練長了張頗具喜感的方圓臉,后腦勺光溜溜得像圓盤,在媒體面前只能用假發遮掩。柏延知道他只是看著“好說話”而已,真要訓練起來,他們教?練是數一數二?的嚴格。 “可惜了,可惜了?!?/br> 教?練一連說了兩次,眼里流露的是他從未見過的悲傷情?緒。 柏延“騰”地一下從蒲團上爬起來,他飄到教?練面前,明知他聽不見,卻還是不知疲覺地一遍遍問道:“我?差在哪?我?還少點什么?” 他一直惦記著教?練當年?說的話—— “柏延,你總是差了那?么一點?!?/br> “再自信一點就好了?!?/br> 沒帶假發的教?練摸了摸后腦勺,手指飛快地帶走了眼角的淚水,哽咽道:“對自己再自信一點就好了?!?/br> 柏延愣在原地,隨即不可置信地輕笑一聲。 只是這樣嗎? 所謂的“差那?么一點點”,不是能力上的不足,不是對對手不夠熟悉,只是“對自己少點自信”嗎? 這么一想,他說的也沒錯。 他從小形影單只,獲得的認可不過只言片語,組裝起來比指甲蓋還小點。 他沒有親人,沒有關系不錯的朋友,沒有愛人,支撐著他的除了不斷往前走的這股勁兒,再無其他。 柏延突然覺得心?里一空,好像有人給他做了文件清理。 他生出的那?種“想留下來”“想繼續在這個世界活著”的念頭一下子?淡化了許多。 兩個世界,如果都走到了同樣的地方,同樣的高度,唯一的區別是,前者?有他的愛人,有他的朋友,有他的家人,后者?沒有。 二?者?該選誰,答案再明確不過了。 醒來吧。 他聽到一個聲音。 柏延走出了那?個房間,朝著來時?的反方向?前行著,清晰的房屋輪廓逐漸退回?一個小小的黑點,再到完全消失不見。 視覺、聽覺、觸覺、味覺、嗅覺,他的所有感官逐漸回?籠,他感受到有人正緊緊抓著他的左手,一遍又一遍地呼喊他的名字。 睜開眼,陸意洲守在床邊。 “你終于醒了啊……” 第55章 “我還能繼續打下去嗎?” 柏延長時間?沒有開?口說話, 像突然失聲?一般,一句話里有三分之二的字發不出聲。陸意洲見狀倒了?杯水遞給?他,柏延喝了?一小口, 試著重新發音:“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