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院長鄭重而無奈:“您也有您的考量,這無可厚非?!?/br> 畫面一轉,天空中飛雪紛揚。 在每年除夕,向日葵福利院便將好心人的捐贈物分發給小朋友們,這個時候柏延往往磨蹭到隊伍的最后一個。 一個個領完禮物的孩子們與他擦肩而過,八成新的連環畫、籃球、足球、散發著柔順劑香味的玩偶……柏延看了又看,悄悄許愿輪到他時還有東西可拿。 “李阿姨,我不喜歡這個?!?/br> 排在柏延前面的男孩舉著一盒顏色殘缺的蠟筆,哭喪著臉:“我想看繪本!” 負責派發禮物的李阿姨是常來福利院的幾位志愿者之一,她摸了摸男孩的頭,將一副一面紅一面黑的球拍和蠟筆擺到桌上。 “繪本沒有啦?!?/br> 李阿姨笑著安慰他:“待會兒我陪你畫小紅花,好嗎?” 男孩皺著眉認真思考,還是選了蠟筆。 柏延往前走了一步,捧起那副乒乓球拍,李阿姨將一枚白色小球放到他手里,帶著鄉音:“你這娃懂事得很!” “認識它嗎?” 柏延搖頭。 “它叫乒乓球,”她笑容寬和,牽起柏延的手,“走,阿姨教你怎么玩!” 由此開始,剩下的情景像按了快進鍵。 被教練選中加入隊伍、參賽、領獎、順風順水地走到世錦賽。 夢里他仿佛聞到了海風中淡淡的腥咸。 那是世錦賽開幕的前一晚,他獨自一人沿著海灘邊的人行道夜跑,沿途有不少外國友人向他問好,他一一回應,在精疲力竭之時停下,大口呼吸著。 教練那句“你總是差了那么一點”成了他近兩年的執念,他的積分一層層累加,比賽從國內打到了國外。 柏延再一次詢問,他還差那么一點嗎? 教練緘默不言。 夢境宛如被攪亂的面糊,柏延想將它恢復原貌,一個柔軟的物什忽地滑過眼皮。 頃刻間天光大亮。 “柏延?!?/br> 有人推了推他的肩膀,是陸意洲在叫他。 柏延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自我緩解著被人強制叫醒帶來的不適感。 房間只亮著一盞床頭燈,陸意洲半張臉都陷在黑暗里,柏延摁著眉心,問道:“幾點了?” “十一點過五分?!?/br> 柏延第一反應是,他竟然睡了這么久。 第二反應,陸意洲就沒想過把他叫起來吃個晚飯? 這一覺睡得人口干舌燥,他想下床穿鞋,蓋在身上的被子卻被人重重壓在身下,柏延雙腿一縮,從另一端滑了出來。 “柏延,你說了很多夢話?!?/br> 柏延像卡bug一般,下床的動作一頓,愣愣地看著陸意洲。 “你什么時候回的房間?”他說道。 陸意洲報了幾個數字。 晚上七點半。 也就是說,這人坐在床邊,聽他說了四個多小時的夢話? 有病吧,柏延心想。 他擰開一瓶礦泉水,咕嚕咕嚕灌進一大半,干燥的唇瓣被水潤過,顯得紅潤而柔軟。柏延放下礦泉水瓶,繞著床尾的那塊空地活動肌rou:“這么晚了還叫我起床?生怕我一覺睡到天亮啊?!?/br> “還是說,你想拉著我去吃夜宵?” 運動員在飲食方面有嚴格規定,像燒烤、煙酒這些,他們沾不了一點,柏延純粹逗陸意洲好玩。 陸意洲盯著他的嘴唇,反問道:“你真的不記得自己說了什么嗎?” 柏延給他打預防針:“夢話不能……” “你說,”陸意洲道,“你想吃鐵鍋燉大鵝?!?/br> “當真?!?/br> 哦,鐵鍋燉大鵝。 這是某次他到北方的一個城市比賽吃到的特色菜 好久沒嘗了,怪想念的。 柏延在心中慨嘆時,陸意洲的話還在繼續:“這是我把你叫醒的其中一個原因?!?/br> “另一個呢?” 陸意洲食指貼著嘴唇,輕輕“噓”了一聲。柏延凝神聆聽,他們隔壁的房間,不確定是左邊還是右邊,有一陣陣規律的敲擊聲。 第一輪選拔賽淘汰了一半的選手,1703號房間的主人在中午之前就離開了體育文化中心,那么發出聲音的人除了1707的徐珂,不可能再有其他人。 入住酒店的首晚,陸意洲說聽到了哭聲,那個人也是徐珂? 沒有毛發生長痕跡的圓斑、對陸意洲病情的猜測,以及三番五次的哭聲、敲擊聲,柏延將這些串聯起來,道:“徐珂的心理狀況很不樂觀?!?/br> 二十歲到三十歲,乒乓球運動員的黃金時期就在這十年,或者說,其他項目的運動員們也是如此。賽場上不缺天賦異稟的選手,新鮮的血液源源不斷地流進來,在發揮應有的價值后,猶如退潮般黯然散去。 這也是為什么那么多人感慨,體育競技充滿遺憾。 “這次是他的最后一搏?!标懸庵捺?。 站在個人立場上,他對徐珂沒有好感,可站在對手或隊友的角度,陸意洲能夠理解徐珂的不安與恐懼。 “早點睡吧?!?/br> 柏延道:“明天第二場比賽,好好發揮?!?/br> 次日,比賽時間在下午三點。 去之前柏延還在擔心會不會碰上陸意洲,當他看到對戰表,心里的石頭才落了地。這一輪比賽,陸意洲的對手不是宋一寧、徐珂,也不是他,名字甚至沒出現在張清馳的“種子名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