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怎么啦?” 太史令柔和地問。 “這些水,是為何而來?”他道。 他見過這些水,在母親的眼角,那是眼淚。 可何為眼淚? “安和是想到了什么,才會落淚?” 鹿安清繼續抬頭看著太陽,輕聲說道:“我望烈日,被它刺傷了眼。忽而想起了母親臨別時的模樣,又閃過白彥與鹿途一起出現時的畫面,心口突然好像塞進了麻團,被緊緊束縛了起來……”而這淚水,也不知為何,就莫名掉了下來。 太史令走到鹿安清的跟前,大手撫摸著鹿安清的頭發,淡笑著說道:“你先前不是問我,何為心痛嗎?” 他的手指點在鹿安清的心口,輕聲道。 “這便是心痛?!?/br> “可我為何會心痛?”鹿安清困惑,“母親和白彥,只是做了他們該做的事?!?/br> 不論是為了父親,還是為了朋友,從他們的立場來說,好像是順理成章。 “癡兒,你不該這么看?!碧妨顡u了搖頭,“他們的作為傷害到了你,不管多么合理的行為,該心痛的時候,還是會心痛的?!?/br> 原來傷害,就會讓人心痛。 而心痛,就會讓人落淚。 鹿安清花了三年的時間一點一點學會了這些,直到有一天,帶著他四處走的太史令說,他要回京都去了。 鹿安清有些怔愣,過了好一會,朝著太史令走去。 “那我,也要一起回去?” 太史令笑呵呵地搖頭:“稚鳥長大,總是要自己離巢,哪里能一直跟在長輩的身旁,那樣永遠都無法長成?” 他溫和地摸著鹿安清的頭發。 其實鹿安清一直都喜歡被人這樣輕輕撫弄著腦袋,是的,他學會了喜歡。 鹿安清:“那我要去哪?”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碧妨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br> “我想回去報復他們,也成嗎?”鹿安清頗為認真地說道。 太史令朗聲大笑:“自然是可以,為何不行?” 鹿安清又認真思考了一會,緩緩搖了搖頭。 “我不想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彼皖^看著自己的瘸腿,“我想四處走一走?!?/br> “那就去?!碧妨钚Σ[瞇,“不過,若是有朝一日,我讓你回京都,你可一定要來?!?/br> 鹿安清鄭重地答應了。 他知道太史令救他是有原因,知道太史令待他好,也是有目的。 可這也是他感受過的,從未有過的好。 因為這份好,所以他逐漸意識到從前的諸多情緒。什么是高興,什么是憤怒,什么是悲傷,什么是痛苦。 被母親懇求時,很痛苦。 見到白彥和鹿途一起出現時,很憤怒。 之所以痛苦,之所以憤怒,是因為曾有所求,曾有期待。 “而今無所求,無所期待,便也無所謂了?!甭拱睬迤届o地說道,“我不恨他們,只是不想與他們再見?!?/br> “這個‘他們’,可不囊括鹿途那些人罷?”黏糊糊的水聲在鹿安清的耳邊晃蕩,“安和,你可好生大肚……”便有觸手若有所指地壓了壓鹿安清的小|腹。 鹿安清的臉色微白,不管原本想說什么,都已經完全忘記,他忍不住說道:“……你,你還要……嗎,都已經……”現如今,他都不知過去多少日夜,甚至對時間都失卻了敏銳,仿佛已經被困在黑暗的樊籠里,再不知外界歲月。不管公西子羽到底是什么,但最起碼,的確不像是“人”,倘若是普普通通的人,又怎可能不眠不休…… 亦或者當真在這意識里,時間一瞬如一日? “唯有安和這般大的肚量……”公西子羽兩條胳膊攏住了鹿安清,聲音里帶著幾分蠱惑,“既如此,再多吃一些也沒什么干系……” 黑暗中,隱有兩道重疊的笑聲。 分不清楚到底是哪個在說話。 畢竟……是鹿安清一再說,不管哪一個都是“他”。 “畢竟,是安和欲要結合,如今,就只差那么一點……” ……縱是他主動要求的結合,可誰能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索求無度! 這都多少次了! 令人發指!昏君! 【作者有話說】 ……完全沒想過會鎖,奇怪。 * 感謝在2023-09-20 15:11:21~2023-09-20 23:58: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yy 10瓶;小七、xun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0章 ☆災禍到底是什么?☆ 這日朝會上的氣氛很是凝重, 不論是幾個王室宗親,還是文臣武將,皆面色沉重, 好似天塌了一般。 自然,有些時候, 也的確如同天坍了般嚴重。 災禍第一次匯聚成潮。 當守城的士兵第一次看著襲擊的災禍, 那叫一個驚恐。他們之中,絕大多數人, 終其一生都不曾見過這樣稀奇古怪的怪物,甫一見到, 就失去了戰斗力。 若非史館的祝史們及時趕到, 不知要死傷多少人。 然對于祝史而言,想要拔除這些災禍, 也殊為不易。 畢竟這一回出現的次數是如此之多, 且從未有過普通百姓也能看到災禍的先例。 史館最開始收到消息, 險些以為襲擊的都是地級災禍——那時他們都認定, 普通的災禍無法被百姓看到——差點以為要亡國。 有這樣的猜測, 也不為過。 若這一波襲擊的災禍全部都是地級, 那就是史館的人全部死在城墻前,那也是無法護住城池的。 待到天明時, 和他們怪異出現一般, 這些災禍消失也非??焖?。 若非在日光下, 還能看到城墻破損的痕跡,都叫人以為是在做夢。 可那自然不是夢。 早朝都為此推延了不少時辰, 等大臣們趕來時, 已經是天光大亮。 唐相國說話都有些虛弱, 可聲音很是堅定:“官家, 今日之災禍,已經到了亡國滅種之災,難道史館不該為此,說個分明嗎?” 太史令自然也是在的。 往日這樣的朝會,他甚少出席,今日出現在這里,無疑象征著某種可怕的猜想。 可他不言不語,也沒人真的指名道姓。 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得罪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祝史,要是真的出了什么變故,他們一家老小的性命可都還等著他們來救。 若是在這之前,這些世家大族,王公大臣還帶著居高臨下的傲慢,可是這樣的傲氣,也在今日的潮涌里被碾碎得徹底。 那幾乎能和城墻比擬的怪物丑陋強大,人力怎能與其抵抗? 而那些踏空與其作戰的祝史,又更像是傳說里的神仙,而非普通凡人。 只是戰后,這些神仙們落地,便也成為傷痕累累的凡人,數十等候的史官在這時一擁而上,將那些狀態不好的祝史們帶回史館。 這一來一回間,他們甚至沒和城防兵馬有過任何交流,那速戰速決的姿態,赫然不知做了多少次,已經熟練于心。 “唐相國,這般災禍,乃是天下大事,又非人力所能為,縱然追問史館,難道就能根除這場禍患嗎?”白尚書出列,搖頭說道,“大家都是同朝為官,唐相國這般咄咄逼人,未免有些太過分了?!?/br> “過分?難道溫和,就能給百姓,給天下一個交代嗎?”唐相國厲聲說道,“而今這般嚴重之災禍,史館方才是維護此事的人,難道我不問史館,還要問你嗎?白尚書!” 底下吵吵,坐上的新帝,卻是散漫。 他的手中把玩著一串物什,隔得遠,也看不清楚。只是看著新帝反反復復地摩|挲著那物,好似什么珍貴的物件,那凝神的模樣,根本沒去管底下的爭吵。 “官家!今日是僥幸,沒出什么亂子,可若是不幸呢?”又有大臣高呼,“史館縱然神秘,可在這件事上,也總該有個解釋!” 那撕心裂肺的聲音道出,又劇烈地咳嗽起來,險些要血濺當場。 公西子羽這才懶洋洋地抬頭,“太史令,既然他們都要個說法,那你就說說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br> “恕臣有罪,此事,老臣也無法解釋?!?/br> 唐相國臉色微變,怒聲道:“難道太史令還想推諉不成?不論誰人,都清楚唯獨史館,才是拔除災禍的熟手,倘若連你都不知內情,那豈非要天下大亂!” 太史令老神在在,情緒不為外物所動。 “唐相國有所不知,自有災禍以來,我朝便定都在這,自然是有緣由。只要是天子,身上都有與生俱來的真龍之氣,而攜帶真龍之氣的天子只要坐在帝位上一日,就可鎮壓五湖四海的災禍,不至于惹出大亂?!?/br> 太史令的聲音蒼老年邁,不多么威嚴。只他開口,所有吵鬧都安靜下來,不由得細聽起這些不為外人所知的隱秘。 “先前京都出事,那幾起災禍,自然有人亂動手腳的緣故,但也有先帝年邁衰老,真龍之氣不足,無法鎮壓災禍的緣由?!?/br> 太史令說到這里時,便有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座上新帝。 倘若災禍暴|亂,是因為皇帝無法坐鎮,那新帝…… “然,老臣在官家身上,卻只觀到澎湃的真龍之氣。而尋常的祝史在官家的身旁,拔除災禍時的反噬也會加快愈合……光是這兩處,就足以說明,官家并未有問題?!碧妨畈还苣切┤说哪樕?,繼續慢悠悠地說下去,“可既然官家無礙,那這些災禍到底為何如此前赴后繼,又出現得如此詭異……這個中緣由,老臣的確是猜不透?!?/br> 話到這里,有些朝臣的臉色已是如喪考妣。 唐相國怔愣了片刻,緊追著問道:“并非只是京都出了事,而是五湖四海,都遭遇了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