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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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真微笑,臉在水里泡得蒼白,唇色卻像血一樣殷紅:“我想看看,這樣會不會死?!?/br> 垚英語塞,頓時一個頭十個大,怎么會有凡人泡在水里幾個時辰還沒事的,她在做夢嗎? 姜真從水里爬出來,濕透了的衣服貼著她瑩潤的肌膚,垚英聞到了很淡的香氣,她形容不出來是哪種味道,有股暖意,幾乎讓她心晃神馳。 垚英掐了個法訣,將姜真身上烘干,得到姜真一句禮貌的謝謝。 姜真的聲音像春雨般柔和,垚英頓時忘了之前的疑惑,屁顛屁顛地跟在了她身后:“我是分配到天命閣的花神,以后就侍奉在您身邊了?!?/br> 姜真聞言,輕聲道:“我只是個凡人,哪里也去不了,沒什么好侍奉的,你不用跟著我,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br> 垚英不明白她的意思,什么叫哪里都去不了? 垚英愣頭愣腦地跟著姜真進了閣樓,姜真坐到了榻上,倦倦地躺下,動作間裙擺拖曳,細瘦的腳踝上竟然分別掛著兩只玉環,碰撞間叮當作響。 見垚英一臉詭異地盯著自己,姜真主動開口,語帶笑意:“是不是像犯人一樣?!?/br> 那兩只玉環上牽著無形的線,雖然不影響她的動作,卻把她拴在了這個地方,只能在天命閣內活動。 給她戴上這種東西的人……這仙界沒有第二個。垚英臉上五味雜陳,只能掩飾般搓了搓手。 姜真闔上眼睛,沒有再說話。 得了她隨意的許可,垚英環顧了四周一圈。 這閣里可謂名副其實的帝君住所,地為暖玉,墻體是南海石英,傳聞一小塊南海石英可增進一年修為,她光是站在里面,都能感受撲面而來的靈氣。 日夜睡在這座比靈石還珍貴的屋子里的,卻是個連靈氣都感受不到的凡人。 屋里的桌子上堆著一些沒打開的盒子,不用看也知道是其他仙神送來討好帝君的禮物。 天命閣在她來之前似乎沒有其他侍奉的仙神,姜真像是沒骨頭一樣躺在榻上,好像也懶得理會這些禮物,只雜亂地堆在一旁。 垚英簡單整理了一下,聞見最上面的盒子飄出一縷食物的香味,怕里面的東西壞了,小心翼翼地問道:“姑娘,這里面好像是吃的,要拿出來嗎?” 姜真睜開眼睛,光著腳走到她身邊,伸手將蓋子掀了,隨手扔在地上。 里面果然是幾塊做成花朵模樣的糕點,精致無比。 姜真盯著這幾塊糕點半響,隨手捻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口。 垚英猶豫半天,也學著她拿起一塊黃色的糕點,還沒有咬下,就看見姜真的眼眶、鼻子、嘴里都開始流出鮮血。 紅色的血跡從她蒼白的臉上緩緩流過,靡麗又恐怖。 垚英嚇得魂飛魄散,手里的糕點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連忙撲過去扶住姜真的手臂,大喊:“沒事吧?怎么了?” 姜真若無其事地止住她的動作,慢條斯理地說道:“沒事,有毒而已?!?/br> 她冷靜自若,像是早就知道里面有毒似的,并不在乎。 垚英再次難以置信地看向她,被姜真溫柔外表迷得顛三倒四的心冷靜下來,背后逐漸開始冒出冷汗:“你知道有毒還吃?” 姜真沒有回答她,慢悠悠地坐下,突然問她:“你是什么時候來仙界的?” 垚英嘴唇上下翻動了一下,避開了那個關鍵點:“兩月前?!?/br> 正是帝君大婚的那日。 她不敢說出來,怕姜真多想。 姜真轉頭看了她一眼,又溫柔地笑起來,仿佛已經看穿她未盡的話語,重新看向窗外。 她的眼睛似乎在看著外面的草木,又像是看向了很遙遠的地方,又或者什么都沒有看。 屋內陷入沉寂,半晌過去,姜真眼睫輕顫,好像想說什么,最后卻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第2章 有病 垚英徹底老實下來,不敢再亂說話,也不敢再碰其他東西了。 她突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女子,好像真的有點……不正常。 她看姜真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身體放松,脊背卻依舊很挺拔,腳尖點地,即使雙腿交疊,看上去還是穩定而輕盈。 垚英這株花少說在人間也活了五百年,在無數凡人家里待過,這絕不是一般凡人女子能具備的禮儀。 見姜真還要伸手去拿那塊糕點,垚英忍了忍,終于還是沒忍住把糕點連盒端走了。 她看了看糕點盒,又看了看姜真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結合一路上的傳言,已經腦補出了一場大戲:“有人給你下毒,你不做點什么嗎?” 姜真挑了挑漂亮的眉頭,重復了一遍她的話:“做點什么?” “比如說,查出這盒糕點是誰送過來的?!?/br> 垚英義憤填膺地說道,此時已經完全代入了自己的新身份:“一定要徹查是誰送來的!這可是沖著你的命來的啊,不查清楚,那人躲在暗中害你,防不勝防?!?/br> 姜真輕輕敲了敲桌子:“我知道是誰送來的?!?/br> 垚英把接下來的話咽回肚子里,傻眼道:“你知道啊?!?/br> 姜真點點頭,纖長指尖拂過盒子的邊緣,木盒上鑲著鳳凰的圖案,做工精致:“這是呈鳳宮的盒子?!?/br> 這下輪到垚英噤聲了。 呈鳳宮,不就是天后的寢宮嗎!這下連動機都顯得合情合理。 天底下哪個女子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娶了自己,心里還記掛著白月光,看來連天后都不能免俗。 可她仔細一想,據說姜真和帝君是在人間相戀,帝君非要把姜真帶上仙界,這也不是姜真的錯,是非對錯,還有個先后,天后的怒火為何直直沖著姜真來呢? 垚英表情復雜,最終卻還是開口道:“呃,就算是天后……那也、那也不行,今日她送毒藥沒毒死你,以后就敢直接派人來殺你?!?/br> 姜真可是個凡人,很脆弱的凡人,指不定碰一下就死了,她剛入仙界,可不想因為這個受牽連。 “你覺得該怎么辦?”姜真好脾氣地說道。 “告訴帝君,讓帝君為你做主!” 垚英只能想到這個辦法,封離帝君這么金尊玉貴地養著她一個凡人,總不能是因為好玩吧。 她對其他小神八卦的愛情故事總歸還是有些相信的,只是不知道這真情到底有幾分。 姜真的瞳孔動了一下,投下的光暈被她緇黑的雙眸吸收成一個小點:“那你去說吧?!?/br> “我?”垚英指了指自己,兩根眉毛幾乎擠在一起。 姜真看向窗外,半晌,說道:“出了這道門,去找一個叫言拙的仙君,他是封離的副官,把東西交給他,他自然知道怎么處理?!?/br> 垚英聞言,忙點點頭,示意自己記住了。 姜真看著她毛手毛腳地提著糕點盒走出去,盯著一頭蓬松到快要飛起來的頭發,自言自語道。 “忘了問她是什么花了,怎么長得像只水母?” 她百無聊賴地盯著一旁的屏風,雙手攏在一起,眼睛掃過這里的每一件陳設,琉璃瓶里桃花的花蕊一共有十二根。 她的記憶力足以讓她記住這個猶如牢籠的閣樓里每一塊地方的模樣,卻唯獨分辨不出已經過去了多久。 這里沒有日月,也沒有時間。 仙人不需要記住時間的流逝,她需要。 她不喜歡這里,她喜歡絢爛的紅塵、熱鬧的人間。 她負手站起來,垚英還沒有出去半柱香,又像一陣風似的沖回來,后面海跟了一個高挑的身影。 垚英還沒有說話,那身影先一步從她身后走出來。 這人身穿青墨色的戍裝,背后背著一柄劍,面容深邃,烏眸沉沉,神色漠然,總像是在放空。 這便是姜真要垚英去找的言拙仙君本人。 言拙不著痕跡地掃了姜真一眼,伸出手,糕點盒懸空浮在他手心之上,里頭飛出一塊糕點,在言拙的注視下緩緩分離出透明的液體,確實是毒:“夫人身體還有事嗎?” “無事?!苯嫖⑿Γ骸岸嘀x仙君關懷?!?/br> 言拙仙君言簡意賅:“夫人想怎么解決?” 他走過來,又在離姜真只差幾步路的地方停住腳步,目光沉靜地看向這個女人。 言拙為北方玄武斗宿化身,統領仙界諸將,輔佐帝君千年,是封離之下第一人,姜真和他再熟悉不過了。 這是一個克己守禮、呆板耿直到有些一根筋的人,他的腦子里除了打仗,便是任務,容不下一點情愛,也絕不會被她說動。 因此封離才會放心他駐守天命閣看著她,提防她逃跑。 姜真說道:“聽仙君的意思,仙君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也沒什么意見?!?/br> 垚英臉上急起來:“這怎么行?” 卻見姜真對她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言拙的眉頭簇起,眼里閃過一絲不甚明顯的情緒,他語氣凝重了些:“夫人謬言?!?/br> 姜真抿唇笑了一下,竟站起來走向言拙,言拙動作遲緩了些,猝不及防和她相對,瞳孔一縮。 姜真向前一步,言拙便后退一步。 “這不重要?!苯嫘ζ饋恚骸拔胰羰亲ブ@件事不放,豈不是叫封離和他剛娶的夫人離心?!?/br> 她語氣溫柔至極,仿佛真為封離考慮,但言語間對帝君卻毫無敬畏之意。 “不……” 言拙低下頭,竟然直接單膝跪在她面前,嘴唇甕動,只直直喊了一聲:“夫人?!?/br> 言拙只喊過她一個人夫人,意思不言而喻。 姜真擺擺手,沒有說話,言拙拱手行禮,一言不發地退下了。 垚英湊過來,憤憤不平道:“可惡,這事就這樣算了?天后害你,憑什么讓你退讓?!?/br> 姜真若有所思:“誰說我要算了的?!?/br> “可言拙仙君都已經走了?!眻愑⑷氯拢骸安皇撬懔说囊馑紗??可惡,看他濃眉大眼的,也是個喜歡鉆營的小人,真是錯看了?!?/br> “他走了,自然是要去他該去的地方?!苯娣餍?,懶散地看向遠方,只是她凡人眼力,也看不得多遠。 所以遠處發生的一切,都和她毫無關系,她只是一名手無無縛雞之力的凡女罷了。 她問道:“你在凡間待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