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慈幼院更是從云州,到通州,到京畿,到兩廣,遍地開花,每年花費不知凡幾,一度讓梨滿下狠手查其中是否有人貪污。 海事學院發展的紅紅火火,得益于它天然條件優越,后來不是沒人想復制這條成功之路,可惜都因種種原因失敗。 舒朗聽梨滿簡單匯報了這幾年的成果,非常滿意。 梨滿如今舉手投足之間,隱隱有了掌家人的風范,在外面誰不稱呼一聲“梨滿大掌柜”,可在舒朗跟前,還是那個總有cao不完的心的小丫鬟。 待舒朗洗漱用過飯食后,梨滿猶疑的問他: “三年前您任期將滿,吏部叫人送來文書,著您再任一屆,眼下又到了回京述職之時,您打算何時動身呢?” 舒朗痛快的在大床上翻了個滾兒,認真想了下,還是道: “準備人手,即刻動身?!?/br> 十三在京中的情況恐怕不太妙,此時回去還能幫她一把,不說未婚夫妻這層關系,兩人還是多年好兄弟呢,沒有關鍵時刻退縮的。 舒朗刻意叮囑梨滿: “我帶回來的寶貝也一并帶上?!?/br> 梨滿想起她在碼頭見到的那些大家伙,心道他家少爺出去一趟,怕是把身上所有銀錢全部換了那玩意兒吧,也不知他這樣的熱情,收到禮物的人會不會感動。 感動是不會感動的,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京中各方勢力角逐,都想把十三拉下皇太女寶座。 當然十三并非孤家寡人,這么多年在朝堂上也不是白混的。 一時間你來我往,逐漸激烈,看得人眼花繚亂。 皇太女東宮內,五殿下端坐窗前,手執黑子,目光隨意一瞥,擺下一粒棋子。 十三很沒有形象的斜倚在榻上,更加不走心的丟下一粒白子,棋盤上是亂七八糟的棋局。 兩人恍若未覺,認真對弈半個時辰,才緩緩收手。 “所以,你找我來,就是為了這個?” 五殿下端起茶盞,細細抿了一口問。 十三動手將棋子收進棋盒,慢吞吞搖頭: “皇姐心知肚明,何必再問?!?/br> “我若不依呢?” 十三很困惑的看了五殿下一眼,實誠道: “就算我死了,這皇位也落不到你身上,難道還有比我上位,對你更有利的嗎?” 五殿下呼吸一滯,這話簡直是往她的肺管子上戳。她這短短一生,大半輩子都在為權勢努力,幾經生死。結果形勢比人強,要強的比不過命好的。 也不知陛下究竟看中十三身上哪一點了? 至今五殿下也認為她哪里都不比十三差,難道就因為她生母康健,得陛下恩寵,有個得力外家,還有個身為皇子的胞弟。 而十三生母卑微且早逝,外家不詳,身后沒有任何牽扯,所以當年還是太子的陛下就看中了這點嗎? 這也太過荒謬了些! 她不得不承認十三說的確實是實話,就算十三死了,還有各路皇子,宗室子,皇室宗親,眼巴巴等著給陛下當兒子,怎么都輪不著她這個上有母親建在,下有親弟弟虎視眈眈的公主。 可她再不甘心也得認命,五殿下深吸口氣,語氣不怎么友好的問: “我只有一個疑問,您知道的?!?/br> 十三很光棍兒的聳肩攤手: “這個問題至今為止我也不曉得,你恐怕得去問陛下?!?/br> 反正她也曾經非常好奇的問過陛下,為什么會是她? 然后陛下使出糊弄大法,告訴他:不可說。 她還想讓五姐去幫她問個答案呢。 五殿下看出十三說的是真話,心里就更氣了。 這都叫什么事兒???心里第一千次認為十三踩了狗屎運,白撿了皇太女之位。面上還得撐住場子,端起她的公主范兒,一派淡然的告訴十三: “我會依計劃行事的,也希望殿下能謹遵承諾?!?/br> 風雨欲來,秋蓬公公讓人在太和殿內多添了幾盞燈,殿內瞬間明亮許多,天子被燈燭晃了下神,擱下手中的奏折,問秋蓬: “人到哪兒了?” 秋蓬謹慎回道: “據探子回報,昨日傍晚停在京郊,今早并未京城,不知在等什么?!?/br> 天子輕笑:“讓下面的人機靈點兒,尋機會把人放進來?!?/br> 秋蓬很是猶豫,遲疑道: “東西呢?” “當然是一并放進來?!?/br> 天子很不滿秋蓬如今的領悟能力,若是只有那個人,怎么不能進城,還需要他特意交代一聲嗎? 秋蓬更是心驚膽戰,壯著膽子大膽諫言: “陛下,那東西進了城,恐會威脅到您的安危,此事萬萬不可??!” 天子沒讓秋蓬繼續說下去,擺擺手,叫他下去安排。 就像他沒辦法告訴十三,當初為什么會選擇她。 他也沒辦法告訴秋蓬,這個世界雖然已經在自我修正,可有些因果沒有完結,便永遠有個缺口,隨時會隨著那個缺口繼續塌陷,他得補上最后一筆。 天子放下朱筆,捏捏眉心,想到一切因果歸位,他身上再無束縛之時,他可以順著心意,學著父皇那樣,去四處走一走,走出這個困住了他五世的紫禁城,親眼去瞧一瞧紫禁城之外的世界。 心中不免升起諸多期待。 被天子暗中關照了的舒朗,夜黑風高,帶著他給好兄弟從外面高價采買回來的禮物,只用了不到兩日功夫,便順利將禮物帶進京城,頓時渾身上下充滿了不安全感。 “這他娘的管理也太松懈了吧,睡夢中被人偷家了都沒處喊冤去!” 有那么一刻,舒朗甚至不靠譜的想,要不這禮物就別全部送出了,自個兒留下一個,心里多少也能有點安全感? 不過很快就不用他琢磨這些有的沒的了。 他們一行人趁著夜黑風高,穿上夜行衣,蒙面,偷偷摸摸把禮物往提前準備好的院子運,結果發現整個朱雀大街上突然冒出來許多來路不明的騎兵,正往皇宮方向疾行而去。 此時已經宵禁,這么多騎兵出沒本就不正常,舒朗叫人悄悄跟過去瞧瞧什么情況,還不忘催促下面的人加快行動,動靜小點兒,注意隱秘。 總不能是他的秘密已經暴露了,這些人是來對付他的吧? 那這趟禮物送的也太冤了。 此時,東宮四周已經殺聲一片,十三身著明黃色皇太女常服,神色在殿內燭火照應下,說不出來的肅殺。 手上細細擦拭那把七歲學武時,太子哥哥特意命人專門為他打造的劍。 劍身通體黝黑,劍柄上刻著端端正正的“倚溫”二字。 張示了太子這做兄長的,對其他姊妹所沒有的,明晃晃的偏愛。 十三不知道太子哥哥為何對她如此特殊,可太子哥哥既然選擇了她,她必不會叫他失望。 今夜外面來的人比十三預想中多,不過沒關系,她還有五姐這枚棋沒動。 五姐手里確實沒有可以在皇宮大內調動的人手,□□家有,或者說,老慶城侯有。就看五姐能為了她這個皇妹,為了她的野心,做到哪一步了。 十三承認她此舉有賭的成分,但人生在世又有何事是真正萬無一失的呢?賭贏了,今晚過后,她是無人敢質疑的皇太女,賭輸了,她也不會讓太子哥哥后悔當初選擇了她。 就在這一片肅殺中,十三的思緒猛然被一陣轟隆隆的巨響打斷。 她一驚,以為出了什么她沒想到的意外,三兩步出了房門,朝聲音來源處望去。 正好此時又是一枚炮彈從甬道方向飛來,重重的落在了叛軍中間,發出沉悶的聲響,好似一道驚雷在耳邊重重炸響。 叛軍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尸體便四分五裂飛濺開。 東宮這邊的人見狀,頓時士氣大振,在將領的帶領下,呼啦啦向叛軍沖去,喊殺聲震天。 舒朗帶人在甬道連發十炮,見圍攻東宮的叛軍四分五裂,不成氣候。不敢戀戰,連忙招呼家將帶著東西速速撤離。 他們是一路尾隨叛軍進的皇宮,打了叛軍個措手不及??纱藭r不走,等陛下反應過來他偷偷摸摸把這些大家伙弄進京,那得吃不了兜著走。 他偷偷送給十三玩兒,和他偷摸把這東西弄進皇宮,那可完全是兩回事。 舒朗知道這回攤上大事了,已經琢磨著出了皇宮,得連夜逃離京城,最好是投奔他哥,其次是出海躲幾年。 誰知一行人還沒離開甬道,秋蓬公公那張老臉便笑瞇瞇的出現在舒朗面前,擋住他的去路: “榮大人,陛下有請!” 舒朗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十三這邊喊殺聲連天,陛下穩坐高臺看戲,感情他老人家啥都知道。 可能心眼兒太多了不容易生孩子吧?舒朗被秋蓬帶去太和殿的路上,迷迷糊糊的想。 他還想著待會兒怎么在陛下跟前狡辯,才能減輕罪責,誰知陛下見了他,壓根兒沒問大炮的事,叫他講了一晚上的出海見聞。 舒朗一開始還覺得躲過一劫,誰知等他講的口干舌燥,眼下一片烏青,雙眼泛暈,昏昏欲睡,還得絞盡腦汁應付陛下突然冒出來的“十萬個為什么”,精神摧殘比之牢獄之災,他一時也說不好究竟哪樣更折磨人。 秋蓬適時地給舒朗添了第六壺茶。 陛下手中折扇輕輕一指,無聲催促舒朗繼續。 舒朗本就為了弄那些大家伙進城,連著幾個晚上沒睡,這會兒腦子已經困成一團漿糊,在燈下看陛下,對方已經出現了至少三個重影。 秋蓬這老家伙還一個勁兒偷偷拽他后脖頸衣裳,不知究竟意欲何為,還不如就叫他這么睡過去,人事不知來的好呢。 秋蓬簡直要被這榮大人氣死了,沒瞧見陛下正鬧心嗎?還不趕快賣賣慘,陛下一心軟,說不定氣也就消了。就榮二爺這當著陛下面兒都能打瞌睡的囂張樣兒,陛下指定越瞧越來氣??! 嗨呀,真是好心難救作死的人哪! 就在舒朗實在挺不住,差點兒一個猛子從凳子上迷迷糊糊栽下去時,一身帶血甲衣,渾身殺氣的十三進內,叫他看見了希望的曙光,當即以“不打擾陛下公務”為由告退。 “溜的比兔子還快!” 恍惚間,舒朗好似聽見誰罵他來著?不管了,先回家睡醒再說。 對于舒朗的歸家,老太太表現的很淡定,他干的那些事原也沒指望能瞞住老太太,不過等舒朗一覺睡醒,腦子恢復清明后,他還是覺得老太太有點淡定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