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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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也沒有辦法,你肯定還是傷了她的心,只能你自己去解開這個心結?!?/br> “我知道。我一定加倍對她好?!?/br> 郝時愿給他支招:“她現在在氣頭上,你不要去逼她馬上原諒,她倔起來也很難搞,給她一點時間想想。你們兩個小時候就聊得起來,結婚這么久了也有感情基礎,她總歸能想通的?!?/br> 聞斯峘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你餓了嗎?在家吃飯吧?”郝時愿手指指廚房,微笑起來,“今天有火雞腿,鄰居送的?!?/br> 他突然怔住,經過提醒,知覺才一下被重啟。 聞到家里燉菜炒菜的香味,確實餓了,早飯沒吃,直到現在快接近中午飯點。 非常突兀的一個話題轉折。 他好像一腳踩空跌進陷阱,回過神卻發現是一片柔軟溫暖的植被。 他犯了大錯,害她傷心、哭著說要跟他離婚,她mama卻還關心他餓不餓。 這讓他猝不及防,沒出息地鼻子發酸。 他觸電似的蹦起來道別:“不不我還是走吧,我自己找地方吃飯。她現在不想見我,我留下吃飯她就沒法吃飯了?!?/br> . 靜下心回憶和她一起走過的漫長時光,像兩條平行軌道的同向列車,她走她的,他一邊朝對岸張望一邊走自己的。 溫暖的風總是從她往他的方向吹。 光線穿過她斜切過來流向他,動聽的音符穿過她流向他,深情的文字穿過她流向他,好像任何美好都能從她那里篩下來一點,分給他。 在另一個始終前行的坐標軸上,他們先后經過教室,經過紅磚色的跑道,經過秋季金色的銀杏路和冬季結成冰的湖…… 從此寂靜時不用再獨自無聊。 兩個人稀薄的聯系落進虛空的字跡和無形的聲音,稀薄得難以捕捉,最終變成消散后無法求證的霧。 誰知溫暖會在角落堆積,像蜘蛛在暗處結網。 有一天洶涌的明亮忽然轉個直角,恰好把她豐盈的愛切走一小塊,壓成薄影,和他深黑的人影交疊。他以為那就是他幸運的頂點。 她回過頭,周身是暖融融的光輝。 愛被放大,無限盛大,穿過她流向他,稀松平常地問: “餓了嗎?” “在家吃飯吧?” 幸虧他戴了眼鏡,否則都無法分辨眼角的濕意是因為酸澀感在胸口結塊被硌痛,還是干冷的風太過猛烈。 他又去吃了她推薦的麗園小館,那也是她分享給他的一部分美好。 回來后他沒上車,因為寧好房間的窗沖著后院,不沖車道。 他撐傘站在院子外才能看見屬于她的一團橘火。 冬天,天黑得早,而且今天又是個雨夾雪之夜。 也許寧好能同情他,看在他抗寒艱難的份上給他一點心軟的回音。 寧好早看穿了他的把戲,把他從黑名單放出來發了條消息:[趕緊走!不要演賣火柴的小男孩!討厭這種賣慘示威!你不走我走!] 她發完她要說的話又把他迅速扔回了黑名單。 聞斯峘無奈,這依然盛怒未消。 圣誕節,總不能逼得她沒法和mama吃頓飯,離家出走? 他只好灰溜溜先走了,也沒地方去,開著車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溜達。 車還是最初那輛小車。 曾經他開著這輛小車在夜里奔波,為了見一見寧好,有時候車上載著寧好,兩個人從尷尬到熟絡,逐漸笑得自在,停車時牽起手或者親吻。 然后突然在這一天,世界突然被“啪”的一聲拉滅開關,所有的光都沒了,每個毛孔都感到寒冷,仿佛之前的一切全是幻覺。 夢醒時又回到這輛車。 這輛車是寧好開過好長一段時間的,里面有他早已熟悉的獨特氣息,很清冷的玫瑰味。 他坐在車里,就仿佛看見寧好把凝珠往洗衣機里投,或者她坐在梳妝臺前一邊和他聊天一邊揉開臉上的按摩膏,或者她就在副駕,下車前匆匆從包里掏出管護手霜潦草地涂抹。 就這樣他在車里坐了一夜,瞌睡過很短暫的一兩小時,醒來不看導航并不知道自己停在城市的什么方位。 天亮后他又回到她家樓下繼續蹲守。 寧好回到了家,早晨遛狗的任務自然又歸她了。 聞斯峘有點嫉妒鬧鬧老有所依,開車在后面跟著,打遠光燈幫她們照路。 寧好應該知道這道光哪來的,可她一次也沒有回過頭。 他跟著跟著,產生些靈感。 等護送一人一狗回家關上院門,他掉頭出了小區,一路開到了霧凇院。 剛進廳里,被聞家昌逮個正著:“你等一下?!?/br> 他詫異地慢下腳步,望著廳里分立在沙發兩端的父女。 聞家昌也有些惱火,叉著腰質問:“你和寧好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矛盾不能好好解決?” 聞斯峘感到傷神,摘下眼鏡揉揉眼睛:“大學時候的陳年舊事,我在解決了,我先上去洗漱一下……” “在學校的事怎么會鬧到這個地步?”二姐激動的時候音調就自然拔高,“她給我發微信打電話都說要辭職,我好說歹說才暫時勸住她讓她把年假先休了?!?/br> 辭職? 聞斯峘頓時意識到事態比想象得更嚴重,寧好連她的復仇計劃都要放棄了? 她真的沒有考慮過原諒他? 他的心無底線地下沉,陷入了更深不見底的恐慌,拼盡全部意志才定了定神,蹙眉道:“我知道,但也給我一點時間?!?/br> “你要多少時間?”聞家昌著急,“她春節之后能不能馬上回來上班?我們要投標,這很關鍵吶?!?/br> 聞斯峘沒回答他的提問,并不關心節后她能不能上班,只在乎這輩子能不能讓寧好回心轉意。 他無視了聞家昌,轉頭向立在極遠處墻邊看熱鬧的吳媽,指著她身邊一面景觀魚缸:“阿姨,麻煩您幫我把小紅打包?!?/br> “小紅?打包?”吳媽一頭霧水。 “就是那條紅色小金魚,撈出來,用她帶回來那個充氧氣的小魚缸裝一下?!甭勊箥`努力給她比劃令其領悟。 二姐先領悟,半猜中他的意圖,卻換出很瞧不上的鄙夷神色:“???你要劫持別人金魚做人質???” 聞斯峘:“…………” 深感霧凇院確實風水不行,容易讓人腦梗心梗。 好在吳媽已經打開景觀魚缸的蓋子在cao作了,另一位阿姨聞言也馬上行動起來去找小魚缸。 “我帶金魚去感化她一下?!彼套┰陮Χ憬忉?,“她們畢竟有感情?!?/br> “你們沒有嗎?你家庭地位還不如魚?”二姐更齜牙咧嘴了,“那你控制了小紅逼她跟你和好不就是劫持嗎?我又沒說錯?!?/br> 聞斯峘無話可說,轉身上樓,卻在樓梯上巧遇背書包下樓的冉冉和大姐。 冉冉不待見他,一邊下樓一邊老神在在道:“我長大以后絕對不找小舅這種壞男人!” 聞斯峘:“…………不是,姐,你教小孩挑男人合適嗎?” 大姐慢吞吞白他一眼:“我可沒教她,小學生比你情商高多了?!?/br> 反正他今天就是晦氣,里外不是人唄? 嘆口氣,繼續上樓。 到三樓轉彎處,一抬眼,對上汪瀲陰惻惻的笑臉。 她已經顯了懷,還是很妖嬈地靠著墻,雙手交叉正好擱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挺安逸,見聞斯峘頂著一臉認命的倒霉相爬樓梯,笑得更快活:“我好心給你支個招吧。愛馬仕聽過伐?恒隆廣場在南京西路知道伐?要訂方方的大包不要圓圓的小包記住了哦?帶去哄人,被轟出來的概率小一點?!?/br> “她跟你不一樣?!彼淠樀?。 “你可真是太摳咯?!彼s蒼蠅一樣揮揮手,一副和他講不清道理的嫌棄樣子,轉身往走廊另一頭與他分道揚鑣,“奔三的女人誰跟你玩小金魚?我都替寧好慪氣!” 第75章 尾燈 聞斯峘沒有輕舉妄動, 保持著每個早晨給寧好照路去遛狗的習慣,也讓寧好養成不反感他徘徊在左右的習慣。 幾天過去,心里竟生出些安逸, 好像又回到總跟在她身后的日子, 感覺很熟悉。 他理解為, 寧好沒趕他走,放任他跟來跟去, 還是把他裝在心里的。 不過現實不允許他再細水長流徐徐圖之,因為小紅快被他養死了。 這幾天小紅跟著他顛沛流離,大部分時間在車里,雖然沒被寧好趕, 但經常被保安趕, 除了精神持續驚恐,基本生理保障也堪憂。 聞斯峘記得寧好養魚很精細,中午和夜間水溫調得不一樣, 中午和晚上喂食的顆粒數也不一樣, 每四五天還要換一次水。 可不知為什么,換過一次水后, 小紅明顯精神不振、不愛吃糧、游動緩慢沒有活力了。 他怕照顧不周、讓它折在自己手里,更罪加一等。 先帶去賣魚的寵物店讓老板診斷了一下病情, 老板給它重新換了曬過的水,換了個更高級的魚缸, 說服他再買了一條魚, 美其名曰“作伴”。 于是第二天一早,寧好遛狗沒碰上他在后面打燈, 以為他堅持這么幾天就放棄了,回到家門口, 遠遠就看見聞斯峘搬來兩個大魚缸摞在地上,左手還提著一大包紅色包裝不知道什么東西,像過年趕集似的。 寧好被鬧鬧拖到他面前,仍板著臉,不給他好臉色。 聞斯峘小心翼翼道:“我給你送小紅來,給她換了個大點兒的魚缸,挺沉,我幫你搬進去吧?!?/br> 寧好沒說話,輕輕松松把裝小紅的魚缸抱在懷里,弦外之音,不需要他。 他忙不迭展示著下面一個同樣規格的魚缸:“還有這個,是它老公?!?/br> 寧好垂下眼去,魚缸里一條顏色鮮艷的小藍魚,外觀看這兩條魚倒是挺配的。 目光沒停留兩秒,她抬起眼,往聞斯峘臉上淡淡掃過,對他說了幾天來第一句話:“不需要老公,扔了吧?!?/br> “……”聞斯峘聽見自己玻璃心破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