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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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逸聽說福嶺東路以北的地塊閑了一個月沒什么動靜,催問了幾次,前兩次孫國棟找借口搪塞過去,后來頂不住壓力透露了實情。李承逸卻并不買賬。 李承逸反應冷漠:“本來你應該做物探,工作有疏漏,你去做承包商工作解決,合同他簽的,現在讓你向公司請合同范圍外的款請不出來,他怨誰???做生意哪有穩賺不賠的,他要做就做,違約時間長了讓他滾蛋,官司打到天庭他也得賠違約金?!?/br> 孫國棟雖然拿不出解決方案,但也知道像李承逸這么解決肯定不行。 少爺發號施令威脅兩句對包工頭沒有任何殺傷力,把人搞急眼了甩手撂挑子,官司打兩三年,兩三年后判的違約金也執行不到他?,F在是要王珠江當場先墊兩百萬,能一樣嗎? 反過來,王珠江也不敢和孫國棟撕破臉,孫國棟是他賺錢的重要關系線,不至于為了點小事立刻斬斷一條線。 雙方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都沒下死手,只玩了點太極推手。 王珠江還是希望孫國棟能想辦法幫他去集團把款請出來,要簽補充協議,就得質疑合同的合理性。 “孫總,”王珠江繞著彎說,“我看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這個性質很惡劣,集團內部有人要給你個下馬威。這次我們就這么讓步,以后人家就知道咱們這邊是軟包子盡情拿捏了?!?/br> 孫國棟一掀眼皮:“怎么說?” “我就提兩個問題。為什么南邊地塊風平浪靜,什么岔子都沒有?是地不同,還是合同不同?” 孫國棟得了提示,找到了扯皮對象——陳小嫻。 當初要不是合約部讓他壓王珠江一價全包就不會出這檔子事,為什么合約部只壓王珠江,不壓南面地塊的總包呢?擺明了欺負他這個外來戶。 孫國棟去合約部“討說法”之前,先請示過李承逸,把以上疑點給他捋了一遍。 李承逸根本沒表態,把皮球踢回給孫國棟:“你可以跟承包商協商,也可以跟合約部協商,這都是你的權力。不過別動不動就陰謀論,你是我的人,寧好也是我的人,為什么只針對你不針對她?你自己關系沒搞好,人家不愿給你行方便?!?/br> 孫國棟聽了個半懂不懂,小兒媳婦怎么成了他的人。 不過李承逸言下之意指責他辦事不力,比不過寧好,孫國棟窩了一肚子火,以前在海源就有這種不和諧音,那小姑娘有什么本事?無非是背后的大老板給她撐腰。 在合約部,孫國棟對上了另一個“小姑娘”。 陳小嫻從年紀上不算小姑娘,但孫國棟混跡海源這些年心里有數,她也只不過是個背后有男人撐腰的,和她打交道,就是和背后的男人打交道。 孫國棟對寧好背后的人已經心里有數,但對陳小嫻不知深淺。 扯皮時其實還有所保留,先質疑再示好,有點道德綁架的意思,旨在讓人“行方便”。 只是陳小嫻進公司就沒遭受過質疑,也不認為孫國棟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轉頭就向聞俊茂告了狀。 周末,聞俊茂來了一趟云公館,帶了好些蟲草干鮑,和聞家昌坐在前廳聊了會兒天,沒吃晚飯就離開了。 人走后,聞家昌不太滿意地問李承逸:“姓孫的靠得住嗎?怎么有點不上道?管不住下面人還胳膊肘往外拐,辦事像個笑話?!?/br> 李承逸蹙眉,猜到孫國棟沒把合約部關系籠絡好,具體行為還不知,只能暫時敷衍他爸:“有點誤會,我會警告他的?!?/br> 這件小事就算揭過了,只是李承逸給孫國棟下了死命令,別想往公司上層做文章,民企和國企不一樣,董事長的親兄弟看不上他那點小油水。 孫國棟沒法給王珠江交待,干脆避而不見,甩鍋給下面人。 他不在項目部,催進度的重任扔給了工程經理張康成。 王珠江堵在工程部辦公室抽煙,一籌莫展,張康成說:“區區三百來萬,哪里擠不出來,就看王總敢不敢干了?!?/br> 王珠江問:“你有什么招?” 張康成壓低聲:“咱們地塊離河不遠,挖條水管把河水引過來,工地上用水就解決了,能省不少。好多項目都偷摸這么干?!?/br> 王珠江來了興致,眼珠骨碌碌地轉:“有沒有風險呀?” 張康成摁滅煙,騰出手,用兩個食指比個數:“準備這個數打點一下相關人員,這種事,民不舉官不究。另外……” “另外?” “一定要孫總點頭,記得留好證據。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讓他給你兜著,別又不認賬?!?/br> “對對對,”王珠江心照不宣露出賊笑,吃一塹長一智,對孫國棟也得防一手,“小張有前途,還是你小子有辦法!老哥以后少不了你那份?!?/br> 張康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別說是我支的招,要不孫總非得擊斃我?!?/br> 第26章 尾燈 當晚, 孫國棟接到張康成的電話,“老王讓你接他電話,他想到個主意要請示你?!?/br> 孫國棟這才接了電話。 水管? 孫國棟想, 只是接一根水管給自己人用, 應該出不了什么岔子。原來這么小的細節也來錢, 能解燃眉之急,他自然爽快答應。 王珠江順勢邀請他出來蒸桑拿, 兩個人誰也沒提前些日子的避而不見,衣服一脫,□□相見,便又肝膽相照了。 第二天, 孫國棟就特意到李承逸面前邀功, 說王珠江已經被他搞定,乖乖把錢墊出來平場。 李承逸打著官腔應付他,說些“辦法總比困難多”之類的虛話, 對他印象好轉一點。 把孫國棟打發走, 正心情愉悅時,內線電話接進來。 田秘書說:“寧經理沒預約, 現在要見你,問行不行?!?/br> 李承逸雖然知道她無事不登三寶殿, 但這股任性要特權的勁兒本身就透著曖昧,他只怕寧好不跟他撒嬌、公事公辦板著臉, 反而吃這套。 忍不住竊喜:“你叫她上來?!?/br> 整棟辦公樓都是云上的, 但是云上在江城只有200多員工,僅留了三層樓辦公, 其余租給其他物業。公司高層在40樓,寧好現在調到工程部, 在25樓辦公。 等她上樓的時間,李承逸點起一支煙平息心里的波瀾。 寧好推門進,他就把煙在煙灰缸里摁滅了。 她今天穿黑色高領毛衣,武裝到脖子,襯得皮膚更白,像個禁欲的修女,他臉上瞬間閃過失望。 寧好沒有坐,靠門隨意站著,手背在身后,還搭在門拉手上,仿佛自帶一鍵逃生系統。 他倚著桌,和她隔著整間辦公室,裝紳士地保持距離,無奈笑道:“你不用這么緊張,我遵守諾言,不會搞突然襲擊嚇你?!?/br> 寧好肩頭松了一點,嘲諷:“這次諾言能管幾天?” “你說幾天就幾天?!彼中Φ酶雨柟忾_朗,帶點笨拙地說話,裝得無辜又純情,仿佛之前那些沒分寸的突襲只是小學雞的整蠱、惡作劇、兩小無猜的快樂打鬧。 寧好白他一眼,惡狠狠地說:“好歹堅持到婚禮吧,新郎官?” 他臉垮下來:“能不能別提這個?煩!” “你能做我不能提?” “你知道我是為了貸款,這破事兒搞得像賣身似的,哪個男的能喜歡?硬不起來?!?/br> 這個“硬”可以理解為強硬,也可以理解成別的意思,一語雙關。 寧好不樂意接這話從文字上讓他占便宜,一板一眼開始談公事,用的也是“兩小無猜”那腔調,撒潑耍賴的。 “訴苦別找我,回家找mama去。我要鄭昱聰,快給我鄭昱聰?!?/br> “誰?”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星美挖的項目經理先來我們這兒做工程經理。二姐說你不讓往孫胖子那邊塞,那我自己要用?!?/br> 李承逸想起來了,那個人,翻來覆去查過好幾遍,沒什么特別,唯一要提防的就是他和寧好可能存在的過節。 “你干嘛老盯著這個人?那么大年紀,長得也不帥?!?/br> “是啊,那你吃什么醋?這也防那也防。貸款拿到了,爸爸怎么可能不四面開花擴張拿地。不提前做準備,把人放眼皮底下考察一下,難道指望孫胖子?我給你的建議一個也不聽?!?/br> “啊好好好,”李承逸捂著耳朵笑起來,根本沒當個正事,有種她要就送她禮物的寵溺調調,“你招吧考察吧,你討厭孫胖子,姓鄭的也可能討厭你,你自己當心點,出事及時找我,行吧?” 果然他這么理解,認為孫胖子頂了自己,自己頂了鄭工,有條記恨鏈。 寧好達到目的,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他意猶未盡,又故意調戲:“這就走?看看腿?!?/br> 寧好瞠著眼睛回過頭。 他嘴上便宜得逞,得意地舔舔唇:“肌rou拉傷好了嗎?” “油膩!”寧好順手關了門。 . 孫國棟解決了麻煩,又開始他的老本行——搞關系。 王珠江眼下榨不出什么,要吃緊一段時間,孫國棟盯上了土方單位。 做土方的是金越那邊的隊伍,工作看起來簡單,就是把工地上挖出來的土一車車運走消化掉,實際cao作起來并不簡單,和拆遷相似,一般都是本地地頭蛇才做得下來。 孫國棟想到,這項目除了云上,合作單位還有金越。發展一些金越建工的人脈,對他在集團站穩腳跟也有好處,要是這一步提前做了,平場的合同就坑不到他。 跟金越的人喝過幾次花酒,玩到一起,果然就打聽到一些內幕。 寧好負責的南邊地塊拆遷的時候有個難搞的釘子戶,非說自己家祖上是大戶,地底下深埋著寶貝,三兄弟窮得叮當響,最小的還是賭鬼,要真有寶貝他們掘地三尺也挖出來了。當時無非是仗著家里男人多裝瘋耍橫想抬價,給他們的拆遷款也確實多算了一點才成功打發。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孫國棟琢磨,萬一是真的呢?如果運氣好,挖出一兩件古董,小幾十萬,大幾百萬,都是有可能的。 只恨那塊土不在自己地盤上。 不過工地晚上也就那么些人值班,不能開工,管事的領導不會在。 孫國棟生了歪腦筋,搞定對面工地幾個人每天悄悄挖一點,就能賭個運氣。 還沒說,沒過幾天,他那綽號“飛機”的內線兄弟就連夜匯報,那家地下挖到兩個瓷瓶子,孫國棟正在外面應酬,急奔到工地上去看情況,瓶子已經被他們搬到地面上擱著。 一對瓷瓶古色古香,看起來很有些年份,只可惜有一只碎了一半,價值必然大打折扣。 孫國棟心疼得齜牙咧嘴。 飛機說:“這不是我們鏟碎的,快碰到的時候我們都特別小心,戴手套扒拉出來的。挖出來已經碎了,其實你仔細看,這兒、這兒,看起來沒碎其實也碎了,被修理過?!?/br> 孫國棟借著昏黃的照明燈仔細看,還真有幾條細紋,雖然價值打了折,可真實度大大提升,如果不值錢,怎么會這么精心修復,再深埋地下? 孫國棟興致勃發:“太好了,這八成就是我那朋友奶奶輩的嫁妝之一,他看見肯定要高興壞了。再往下挖,說不定還能挖到更多!” 孫國棟自己只有小學文化,不懂這些藝術品的價格,又怕是什么值錢的孤品,貿然拿出手,鑒定為文物,被國家收去。 他神神秘秘把瓷瓶包起來,讓張康成找渠道低調地先鑒定一遍。 張康成還真訪到那么一位專家,東西送過去,隔了一天就有了消息。 張康成回話:“專家粗略瞧了瞧,孤品倒不至于,既有可能是清末的古董,也有可能是民國仿古的件,那價格可能差十倍,不過至少也值十幾萬的。他說要多找幾個朋友幫忙看,分析那個什么粉彩什么工藝屬于哪個流派,好具體到什么時間出產的?!?/br> 孫國棟把心放回肚子里,喜上眉梢:“你讓他看,慢慢看,不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