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許府的馬車回去了,你不在?!?/br> 他略過了如何逼問許如意,如何摸黑上山又如何在山中冒雨尋找,此等種種,在他看來并不重要。 灼熱的水滴摻雜著冷雨落在頸側,觸感格外明顯,裴戍動作一頓。 “我不認識她,可是祖母說,宋家女要學會在世家中周旋,要左右逢源,要長袖善舞?!?/br> 她迷迷糊糊說著:“裴戍,我好像,沒有朋友,與未婚夫也不相熟?!?/br> 她自顧自說著,突然哽咽道:“裴戍,我好難受啊?!?/br> 心臟仿佛被人捏在手里揉捏,裴戍咬牙:“馬上就下山了,翹翹不會有事的?!?/br> 翹翹兩個字讓宋初姀格外安心,腦子依舊不清楚,她憑借本能問:“裴戍,萬一我是半路下了馬車,你不就白來了,你要是白來一趟怎么辦?” 或許是生病的緣故,以往建康城內慈眉善目的小菩薩遠沒有現在這么乖巧。 裴戍學著鄰居大娘哄孩子的語氣說著真心話:“只要翹翹沒事,裴戍就不算白來?!?/br> 宋初姀牽了牽嘴角:“翹翹很怕死?!?/br> “裴戍,如果以后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被人拋下,你能不能,能不能來找我?” 她說完,自己都覺得無賴。 但她沒有收回這句話,只是輕輕蹭了蹭裴戍的肩頭。 “好?!?/br> 哪怕以后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你被拋下,我都去尋你。 這句話太令人安心,宋少女心下一松,失去了意識。 宋初姀往常身體很好,這一燒卻燒了一天一夜。好在沒有燒成傻子,宋母索性將她關在屋子里以便好好養病。 兄長時常來看她,告訴她許如意因為這件事被罰跪了半個月祠堂,九華巷不知多少人背地里在嘲笑許家這個蠢女兒。 原因無他,誰能想到許如意這么做的原因,只單單出于嫉妒心。 “世家女郎中你在建康名聲最好,便時常被拿來比較。許家那個女郎不服氣,策劃了這么一出禍事。左中郎派人前來道歉,阿母替你擋回去了,想必你也不愿見他們?!?/br> 宋初姀有些委屈:“只是跪祠堂嗎?” 兄長沉默了一瞬,掌心放在她發間:“世家雖勢大,可左中郎深得陛下信任,在朝中不可小覷,祖母讓我們得饒人處且饒人?!?/br> 她斂眸,似乎料到了結果,說應該的。 身體未痊愈,宋初姀一連幾日未曾出門施粥,難得清閑。 夏至日時,她躲在房中吃冰塊,聽府中下人說起建康城的新鮮事。 ——左中郎家的小女兒被綁匪給劫了。 聽聞找到她時,許如意被綁在城外的大樹下,渾身凍得冰涼,回去發了幾日的高燒。 “抓到綁匪了嗎?”有婢女問。 “沒有,那綁匪武藝高強,聽說許家派了十多個人圍剿,也只在他手上劃了一刀?!?/br> 宋初姀隔墻聽得津津有味,一眨眼,便見院墻上出現一人。 香氣鉆進鼻子里,她吸了吸鼻子,覺得香味很是熟悉。 裴戍抬手,遞給她排隊買回來的仙豆糕。 日頭下,宋初姀看到了他手上的新傷。 烈日燦燦,甜香滿院。 宋初姀看著墻上的人,突然意識到,以后再也沒有哪次的仙豆糕,要比今日的還好吃了。 第12章 天邊接連響了數道悶雷,預示著接下來還有更大的雨。 周遭都是濕潮之氣,宋初姀卻覺得自己聞到了仙豆糕的甜軟味道。 明知是錯覺,她還是收傘回了連廊。 飯菜的香味沖破雨幕飄過來,宋初姀沿著連廊往飯堂去。 路上遇到吃完飯出來的馬夫,看到她松了口氣。 “夫人總算是回來了,若是生病了,小人也沒辦法與郎君交代?!?/br> 宋初姀意味不明地笑笑,略過馬夫往飯堂的方向走。 馬夫撓了撓頭,奇怪夫人今日不復以往端莊有禮。他仔細想了一會兒,后知后覺夫人應當是生氣了。 也對,一個弱女子被留在這里,換誰都要生氣。 他嘆了口氣,想到觀外馬車里還放著取暖的爐子,便尋了把傘去取。 宋初姀穿過連廊拐角,聞到越發濃郁的菜香,突然便失了胃口。 青玄觀怎么會有仙豆糕,一切都是臆想。 她腳步放緩,想要轉身。 下一秒,一股難以掙脫的力道一把掐住她手腕,猛地將她拽到了連廊后。 宋初姀來不及驚呼,眼前便陷入一片黑暗。 有人欺身而上,將她籠罩了徹底,不由分說低頭含住了她的唇。 兩唇相觸,宋初姀被涼得顫了一下,下意識想要掙扎。 男人卻仿佛猜到了她的意圖,上前一步將她抵在自己身軀與高墻間,吻她的動作更加用力。 帶著鐵銹味的血腥氣在唇齒中蔓延,宋初姀險些被疼出了眼淚。 一股怒意自胸腔中升起,她惡狠狠地咬回去,血腥味兒更重了。 男人悶哼一聲,唇齒微松,宋初姀趁機掙脫出手腕,指尖卻在無意中碰到男人臉上冰涼的面具。 她愣住,整個人僵立在原地。 男人大掌一直覆蓋著她的眉眼,見她發呆有些不滿,重新低頭纏了上來。 喘息聲就在耳畔,再次相貼的唇遠沒有第一次那般冰涼,宋初姀不再掙扎,老老實實地任人擺弄。 只是這次男人卻好像更不滿了,另一只手覆上了她的腰肢,將她往自己身上攬。 男人的吻雜亂無章,在她唇上呆膩了便會去吻她的下巴,糾纏一會兒又會回到唇上,勾著她的舌頭,牙齒在她唇上廝磨,輾轉反側,糾纏不休。 周遭太安靜,宋初姀卻仿佛被剝奪了五官,只能聽得到雨聲與男人粗重的呼吸聲。 腰肢被人攥在手里,眼睛被男人大掌蒙住,宋初姀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放在案板上的魚rou。 她有些走神,下一秒,便被男人用牙齒警告了一番。 她有些無措,不想回應,卻也不敢拒絕。眼前人掌握著她的一切,生殺奪予,都只是他一句話的事。 唇被吻得發麻,男人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宋初姀閉上眼睛,強迫自己放空。 察覺到她的依附,男人似乎心情好了些,不再捂著她的眼睛,只專心吻她。 周圍風起又風止,沒人注意到角落里的男女。 就像是許多年前,沒有人會發現城東巷子里面,高高在上的世家貴女與守城士兵共建了一個愛巢。 “夫人?”馬夫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宋初姀一僵,被男人全然擋在了身下。 他身形高大,想要擋住她輕而易舉,宋初姀下意識抓住袖子,應付糾纏過來的男人,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里。 冰冷的雨水打在男人的背上,他身上溫度卻依舊灼人。 馬夫的聲音越來越近:“小人取了暖爐來,夫人你在哪里?” 許久沒人回應。 “奇怪,到哪里去了......” 馬夫自言自語的聲音由遠而近又由近及遠。事實證明,沒有人會注意到連廊后的角落。 宋初姀抓著袖子的手松了松,緊張感褪去,周身只覺一陣脫力。 身后是潮濕的連廊,身前男人的溫度格外灼熱,宋初姀覺得鼻尖的血腥氣越發濃重了,濃重的她有些難受又有些頭暈。 察覺到她脫力,男人抓著她腰側的手一緊,終于松開了她的唇。 宋初姀身子一軟,栽進男人懷里。 這是她接過最長的一個吻,她不合時宜地想起裴戍,情不自禁的對比。那個人對她,一直都很溫柔,從未像這樣強迫過。 她眼角泛紅,久久回不過神來。 有粗糲的指腹按了按她眼角,男人嘲弄道:“為什么不掙扎,難道是個男人你都可以?” 宋初姀不知該怎么回答,她怕極了他。 每次看到他,她都能想起大殿上成堆的尸體,想起刀光劍影,他粗糲的掌心覆在她手上,冷笑著問她是不是要自薦枕席。 “說話!”裴戍失了耐心,將她抵在墻上,手臂牢牢禁錮著她的腰肢。 “你早就認出本君了,是也不是?” 宋初姀張了張嘴,紅腫的唇成了晦暗天色中唯一的亮色。 裴戍眸子微暗,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是...” 她斂眸:“臣婦早就認出了君上?!?/br> 從她碰到那張格外冰冷的面具開始,她就已經知道面前人是誰。 裴戍嗤笑一聲,幾乎是刻薄地開口:“臣婦?你將自己當作他的妻子,他可有將你當作是妻子?宋娘子現在還不是像個可憐蟲一樣,被人丟在這里?” 他很生氣,卻不知道自己在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