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雁行和輪椅一起被推得向后撞在櫥柜上,震驚地看著他,就像那只剛剛被踩死的蟋蟀(或者蜘蛛)一樣震驚。 闖入者回望過去,在視線相遇的那一刻,像是有強光在中間炸開,兩人的瞳孔同步縮小。 何已知閉了閉眼,忍著突然運動帶來的頭暈抬起沒有拿刀的手,做出安慰的動作。 視線一寸一寸地掃過雁行身上所有露出的皮膚,從臉到脖頸、到手腕、腳踝……沒有血,還好……但是衣服下面呢?他仍然不放心。 雁行沉重地喘著氣,嘴唇張開,呼吸發出嘶嘶的聲音,喉嚨抽搐著。 雁行看也沒看那令人心痛的痕跡,撿起地上的蘋果,拿到水槽上沖洗。 青年低頭去看,發現是一個切了一半的蘋果。 雪白尖利的牙齒只是短暫地出現了一瞬間,很快就藏了起來。 他轉過頭,看向雁行剛才面對的地方—— 但他沒有。 何已知愣住了,就像被那個蘋果砸中的不是地板,而是他的后腦勺。 正在他考慮著如何檢查到衣服下面時,“咚”的一聲,一個什么東西滾到了地上,伴隨著咕隆咕隆的滾動。 他故意把水龍頭開到很大,嘩啦啦的水聲直沖耳膜,水花漸的到處都是。 那應該是給captain的,何已知看到砧板旁邊還有幾個同樣的空盒子,一些大小不同的碗里面分別裝著胡蘿卜、南瓜、藍莓,和一些rou類,而灶臺的電磁爐旁邊,攤開放著一本動物抗癌手冊,上面印的圖畫正是這些東西。 他只是全世界最笨的笨蛋。 那里有一塊被撞歪的砧板,上面凌亂地散落著一些切好的蘋果塊。 何已知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許他什么都沒想。 再下一秒,雁行推著輪椅過來,搶走菜刀,“啪”地一聲摔在櫥柜上。 雁行選擇用砸或扔來處理所有需要放置的東西,完全不在乎可能造成的損壞和必定發出的聲響。 上一秒他還在尷尬地抓著頭發,可下一秒,他就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刀刃,讓一條筆直的血線出現在并攏的三根手指上。 洗完,他拿著滴水的蘋果到砧板前,從刀架上抽出一把砍骨刀,不按章法地把蘋果剁成小塊,裝在保鮮盒里。 雁行完全不吭聲,就這么把他晾在那里。 何已知有點失望。 火災后才更換的幾乎全新的臺面就這么被磕掉了漆,露出一小塊發灰的底色。 “哦……”何已知張開嘴,意識到自己剛剛猛烈地襲擊了一個切水果的人,“對不起,我只是……” 何已知小小地瑟縮了一下,以為他要罵人,或者更直接點,咬人。 何已知觀察著這個他不熟悉的,粗魯、沒有禮貌的雁行,發現他的臉色看上去既疲憊又蒼白。 一個東西飛過來,打斷了他想要出口的關心,是一包消毒濕巾。 青年用它擦掉了手上的血絲。 他聞了聞自己的手指,確實是蘋果汁的味道。 何已知找了一個雁行安靜下來處理熟南瓜的時間想辦法解釋:“我不是故意打擾你……” 雖然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我只是擔心你不知道怎么料理那棵樹。它有點麻煩?!?/br> 這是實話。 在何已知拍下那張流蘇樹樹樁發芽的照片之后,鄭韓尼幫他詢問了薊大園林專業的學生,有沒有辦法讓它長成新的樹。 對方說,有,但是很難。 在何已知表示自己想嘗試之后,那位同學告訴了他這種方法的名字,讓他到農科院網站上找論文。 何已知也是第一次看農業科學類的文章,廢了好些功夫看懂。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棋盤3 看著雁行出現在攝像頭的范圍里,何已知感覺到一種自虐般的安心。 這種安心甚至超過他經歷了一整天的比賽躺到床上,通過監控看到自己的兩只貓安穩地睡在一起,四腳朝天地露出肚皮。 但實際上,藏在兩個碗中間的攝像頭能捕捉到的所有加起來,也不過是一個剛剛和他分手,而且揚言想讓他跌入地獄的人,活著。 如果描述細節的話,就是切菜、燒水…… 何已知看的越多,越發現自己以前是多么的粗心,以及雁行是一個多么出色的表演者。 身體殘疾的前世界冠軍不是演員,也不會演戲,但他顯然足夠聰明,而且懂得演出的運作方式,能夠輕易地把天真的觀眾玩弄于股掌之間。 在一出戲里,誤導總是好過隱瞞。 這是舞臺演出的基本原則之一。 假如你想讓人“看不到”什么,不要試圖把它藏起來,因為無論是裝進箱子還是蓋上黑布,都只會起反作用,激起人們的好奇心。 正確的做法是用其他東西塞滿觀眾的眼睛。 自己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雁行。 他太沉醉于雁行營造的完美外表,自然而然地忽略了那些暴露真相的細節…… 但鏡頭里的人明顯是個熬夜大王,何已知因為白天補覺晚上睡不著的那兩天,他也總在深夜出現。有時只是經過,有時會端一杯水,一待就是幾個小時。 假裝愛他。 只要假裝愛他,雁行就可以理所當然地用蝴蝶般溫柔的吻撬開何已知的嘴,然后露出利齒撕破嘴唇,品嘗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