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不知道是誰把它種在這里,可能是某個固執的老居民,也可能是某個粗心的城市規劃員……總之它出現在了這里,被夾在一排高大的行道樹中間,顯得既矮小又孤獨。 退役的運動員沒有想到,在經歷過之前的事情之后,他還會回到這個地方。 也許他不應該,但是誰在乎? 既然他已經辦完了退役手續,那就意味著他不再受任何管制條例的限制——他可以去任何地方,把任何液體、氣體、固體灌進嗓子里,而不用管有沒有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違規藥物添加。 事實上,就算現在有一瓶純正的興奮劑放在面前,他也可以毫無顧忌地擰開蓋子一飲而盡。 也許之后會后悔,但是現在他不在乎。 他剛走到底下,就聽見轉彎的走廊里傳來年輕的、男子的聲音,一種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沒有被煙酒和社會浸透過的音色。 “你在找什么?”他主動搭話。 “那就在你手左邊?!?/br> “店長說人不會這么早來,而且我又不是真的女生?!?/br> 雁行感到既荒唐又無語,但也多虧了這脫線的舉動,讓他看清了男子的臉。 很顯然對方正在換衣服,所以雁行沒有再往前,而是停在原地,相隔幾米的距離。 “一個戒指,不是我的,是她的,”年輕人指著身上的裙子,“上面有顆假鉆石……” 昏黃的頂燈落在光滑的禸體上,為肌rou的間隙抹上陰影。 “你知道這是酒吧門口嗎?”他問,沒有掩飾話語間的淡諷。 盡管失去了濃艷的妝容,但他還是一眼認出了這就是那天被佘郁逼著和他跳了一支舞的“僵尸新娘”。 正在雁行為這奔放的行為震驚時,赤摞上身的男子忽然彎下腰,在地上摸索著什么—— 運動員轉進去,看到一個高瘦的男子站在酒吧門前,上身是正常的白色t恤,下半身卻套著有些廉價的迪士尼風格長裙,裙擺亂糟糟地堆在膝蓋上,戲劇性地露出底下的牛仔褲和帆布鞋。腳邊地上還放著一個書包。 那個聲音接著說。 “你來早了?!?/br> “哦!”男子向旁邊撈了一下,抓住那枚戒指站起來,指著自己的眼睛,“我高度近視,演出時不能帶眼鏡,老板讓我先習慣一下,免得再在臺上摔跤?!?/br> 原來開燈是為了找東西,不是展示自己的裸體。 年輕男子無所謂地笑了笑,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說法,他放下整理到一半的裙子,轉而把上衣脫了下來,露出線條銳利的肩膀,和平坦的胸肌。 雁行順著樓梯走下,很明顯地感覺到臺階與臺階之間的距離不一樣,不知是請到了不靠譜的裝修隊,還是故意讓人一腳深一腳淺,提前預演喝醉的感覺。 回想起那天新娘笨拙的肢體,他的嘴角掠過一絲笑意,雁行好奇對方為什么沒有認出他。 “他們還有一個小時才開門?!?/br> 像是擔心別人看不清似的,他還專門按開了墻上的燈。 “所以你現在看我也是一張模糊的臉?” “不,”年輕人把戒指隨便套進一根指頭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頸,“是一條模糊的虛影?!?/br> 現在雁行知道他為什么認不出自己了。 “你可以配隱形眼鏡?!?/br> “我喜歡有東西遮著臉?!?/br> “那就留個長發?!?/br> 對話到此為止,男子笑了笑,似乎對這個建議不太感冒,繼續埋頭換衣服。 墻上的燈亮了一會又熄滅了,不知是缺電還是專門設計。 雁行眨了眨眼適應昏暗的環境,發現年輕人已經把裙子的上身掛上了,之所以說是“掛”上,是因為和“穿”上還有一些距離。 “那不是袖子?!彼雎曁嵝?。 “我一直搞不清這些東西?!蹦贻p人小聲抱怨著,把剛穿過胳膊的布料捋下來,背過手開始扯背面的拉鏈,嘗試了幾次之后選擇了放棄,“你能幫我拉下這個嗎?” 雁行點了點頭,然后想起對方看不清,于是直接走過去,叫男子轉身,先幫他把肩膀和袖子穿對,再把拉鏈拉上。 年輕人舉起胳膊,盯著門上的影子,等他幫自己系好背后的腰帶:“你也是變裝愛好者嗎?”????“不,”雁行仔細地綁好裙子上的每個綁帶,“我以前的搭檔是女生?!?/br> “那現在的搭檔是男的?” “現在沒有搭檔?!毕岛米詈笠粋€蝴蝶結,雁行看出這是長發公主樂佩的禮服,可這位扮演者卻不愿意留長發,“如果我繼續留在那里的話,會影響前搭檔,所以我退出了?!?/br> “如果是我的話,還是想選擇從頭到尾共進退的搭檔?!贝┥狭硕Y服的長發公主說。 雁行搖頭:“不存在這樣的搭檔?!?/br> “確實,”年輕人思考了一下,然后笑了,“真要有這樣忠實的搭檔,不就像小狗一樣嗎?” 沒有搭檔的運動員退到了墻邊,“樂佩”從書包里掏出雜亂的假發,用手指插進去梳理。 看著他為每一個程序掙扎的樣子,雁行不禁好奇:“你既不會跳舞又不喜歡變裝,為什么不換個別的工作賺錢?” “這是一個課題,”年輕人沒有章法地梳著假發,眼睛里充滿無奈,“所有戲劇學院的新生都要接受的一門課,叫做‘解放天性’,他們說這是一切戲劇的基礎。教授列了一個表,每個人選一項完成,那節課我遲到了,到的時候就只剩下了兩個可選項,我選了簡單的一個,異裝表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