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
“啊,還有,我們老太爺今年過二十年,因為你沒見過他嘛,所以就沒和你說這件事?!?/br> 今年是杞愿的老太爺,也就是爺爺的父親去世的第二十周年,按照當地習俗要回去祭拜。 杞無憂的確沒有見過那位老太爺,他還想再問一些細節,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聲老人清嗓子的聲音。 “你好好訓練就行了,”杞鴻云一如既往的嚴肅,聽起來沒什么人情味兒,“別牽掛家里,我好著呢,不用你cao心?!?/br> 掛了電話,杞無憂本該放心,可不知為什么,心里總有些空落落的。 這次不回家,可能要等到冬奧會結束才能和家人見面了,杞無憂還是決定回去一趟,只有見了面他才能真正安心。 盡管答應得很爽快,但徐槐知道,和領導溝通這件事并沒有這么簡單,所以他沒讓杞無憂出面,而是自己去和領導談,也不出意外地遭到了反對。 首先去找領隊,領隊聽后反應很大,眉頭緊皺: “他跟你說的?什么情況?” “想家了,情緒不太好,最近壓力也比較大?!毙旎笔沁@樣解釋的。 領隊的眉頭卻皺得更深:“都給他放三天假了,還有啥壓力?” 今年春節名義上一共放了三天假,但所有隊員和教練都無一例外地留在了訓練基地里加練,沒有一個人休息,更別說回家過年了。 這話很明顯是拒絕的意思,徐槐卻裝作聽不懂:“壓力一直有啊,隔離這么多天打亂了我們的訓練節奏,再加上冬奧會越來越近了……” 話還沒說完就被不耐煩地打斷,“是是是,就他有壓力,就他特殊,”領隊長嘆一聲,“徐槐,你也別這么慣著他,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br> 徐槐心平氣和道:“我沒有慣著他?!?/br> “就非得回去???不回去不行?” “對?!毙旎闭Z氣堅定。 領隊煩躁地抓了抓本就稀疏的頭發,“雖然我也不想這么說,但是,這是領導的要求……特殊時期,有什么困難還是盡量克服一下?!?/br> 徐槐:“那我再去找領導申請?!?/br> “哎,你……” 和徐槐說不通,后來領隊又單獨找杞無憂聊了聊,給他做思想工作。 先是詢問了他這次外訓的基本情況與隔離期間的狀態,而后領隊話題一轉:“無憂,你知道你這回一趟家一共得耽誤多長時間嗎?” 從北京到洛陽,沒有當天往返的機票,來回至少要耽誤三天。 這倒也還好,最主要的問題在于,萬一他剛一落地,洛陽或者北京這邊忽然有新增病例,到時候想回來都難。最怕的就是這種情況發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領隊語重心長地說了很長一番話,杞無憂始終緊抿著唇一聲不吭。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不成熟,沒有大局觀,缺乏集體意識。 領隊又問他有什么非回去不可的理由。 杞無憂面無表情地說沒有,就是想回家。 領隊沉默了很長時間,才艱難地做出決定:“徐槐已經去找領導申請了,我這邊呢,也會盡量幫你爭取,但是能不能申請下來還是未知數。而且,杞無憂,你得想好這么做的后果,在備訓的緊要關頭,如果真出現什么情況,沒有人能替你承擔?!?/br> 領隊為人雖然嚴厲,但并不刻板,他對每位隊員都很關心,會照顧他們的感受,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滿足他們的要求。 “嗯,我知道,”杞無憂鄭重道,“謝謝領隊?!?/br> 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和領導談的,總之領導最后松了口,同意了杞無憂的申請,想來也都是通情達理的人。 但是令杞無憂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回家最大的阻礙不是疫情,而是來自于爺爺。 或許是從杞愿那里得知了他想回家的事,杞鴻云當即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杞無憂,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候????還有一年就要開冬奧會了,這么關鍵的時候你不好好訓練還有心情回家?你這種行為往小了說是沒責任心沒擔當,往大了說就是不配合國家的體育工作,保不齊還擾亂防疫工作……” “不就回個家嗎,哪有這么嚴重?!辫綗o憂無語道。 兩人一說話就吵,他不想跟老頑固多說什么,直截了當地說:“我假都請好了,機票也訂好了?!?/br> “退了!別回來,你敢回來我就把你腿打斷!” 杞無憂:“……” 服了,跟這人說不明白。 敷衍幾句就掛了電話,他郁悶地問杞愿,問這是怎么回事,爺爺怎么會知道。 杞愿也很無奈:“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爺爺就在旁邊,他聽到你要回來氣得不行,非要讓你退機票,我好說歹說,還是勸不住?!?/br> 手機里每天都在推送各種關于疫情的新聞,杞無憂看得多了難免焦慮,聯想到最近和杞愿、茅邈聊天時的異常,還以為爺爺出了什么事,現在想想也可能只是他自己緊張過度,電話里爺爺的聲音并沒有什么異樣。 “算了?!辫綗o憂語氣淡淡。 他很了解杞鴻云是個什么樣的人。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心里清楚,自己的性格的確深受爺爺的影響,執拗,一根筋,認死理。 杞愿懊惱道:“早知道就不跟他說了,你直接回來?!?/br> “你猜他看到我一聲不吭地回家,會不會不讓我進家門?” 話說完,兩人一起沉默了。 真的有可能。 不讓杞無憂進家門,立刻滾回去訓練,這確實是杞鴻云能做出來的事。 “沒事,反正遲早要回去的,也不差這一年,”杞無憂嘆了口氣,反過來安慰似乎有些自責的杞愿,“姐,你照顧好自己和爺爺,我還是等冬奧會結束了再回去吧?!?/br> 他只好把訂好的機票退了。 得知杞無憂又不回家了,領隊還挺高興,又把他叫到辦公室里勸慰加鼓勵了一番:“安心訓練吧啊,等冬奧會結束了給你放個長假,歇他個一整年!” 從領隊的辦公室里出來,杞無憂低垂著腦袋,仿佛魂不著地,走到轉角,直直地撞到一個人的身上。 面前的人也沒躲,而是張開手臂抱住了他,將他攬進自己懷里。 杞無憂一下就知道是誰了,驀然有些鼻酸,頭埋在他懷里蹭了蹭,仰起臉,“槐哥,你怎么……” 徐槐這個時候應該在訓練場帶訓才對,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小杞,”徐槐摸摸他的頭,微笑著看他,“冬奧會結束,我陪你一起回洛陽,好不好?” 第161章 你師父不要你了 晚上九點五十,漆黑的機場上空浮動著一閃一閃的小紅點,又一架飛機降落在長白山機場。 國內旅游業陷入低潮,機艙里座位很空,來長白山的游客寥寥無幾。 下了飛機,冷颼颼的寒風就直接撲到人臉上,徐槐把脖子縮進束起的沖鋒衣領里,“好冷啊?!?/br> 杞無憂手伸到他背后,把沖鋒衣帽子給他戴上了,“車在哪里等我們?” “直接去停車場就好?!毙旎闭f。 他照舊安排好了一切,提前約了車在停車場等他們。 上了車,徐槐沒骨頭似的癱在座椅上,眼神逐漸變呆滯,很快,頭便一點一點的,側身倚靠到身旁的杞無憂肩頭,閉上了眼睛。 “小杞,我頭有點暈,睡一會兒,到了叫我啊?!?/br> 徐槐的頭發蹭到了他的脖子,癢癢的,杞無憂抬手,輕輕撫摸著掌心里微卷的、在車廂燈光的照射下泛著一點紅的棕發。 “好,睡吧?!?/br> 國家隊高原冰雪運動訓練基地坐落在天池公路左側的山上,這里雪源豐富,雪質也很純凈。一共有十幾處訓練場地,最多的場地是越野滑雪和冬季兩項,這兩個項目的訓練線路都在森林深處,只有起點和終點設置在雪場上。此外還有設在松林里的速度滑冰場,四周高高的林墻是天然的防風屏障。 而平行大回轉集訓隊的訓練場地只有一處,在崇禮的訓練場尚未完善之前,隊員們一直都是在這里訓練。 教練組有意訓練他們對環境的適應能力,所以近兩個雪季會更換不同的訓練地點,年前在崇禮,年后在長白山,等下個雪季就要全部轉移去崇禮訓練了,那里是北京冬奧會平行大回轉項目的舉辦場地。 杞無憂之前聽喬巍然提到過,平大集訓隊和高山滑雪隊的隊員都住在一棟三層的小別墅里,還有幾間空房間。他以為自己和徐槐也會去那里住,但是車最終駛向萬達旗下的一家度假酒店,緩緩停在了酒店的停車場。 “槐哥?!辫綗o憂從窗外收回視線,戳了戳徐槐的腦袋。 徐槐并沒有睡沉,朦朦朧睜開了惺忪的睡眼,“到了嗎……” “嗯,”杞無憂偏過頭看他,“我們不和集訓隊住在一起嗎?” 徐槐轉了轉脖子,坐直身體,有些發怔。 肖一洋知道他們的關系,讓兩人最好避嫌,如果和其他人住在一起的話,以他們現在的熱戀程度,很容易被人發現什么吧。 “我不想讓別人打擾我們?!?/br> 他隱約記得,杞無憂在平大集訓隊好像有一個關系不錯的朋友,難道……他是想和朋友住在一起? 于是他試探著問:“或者說,你想和朋友住一起嗎?那——” “我不想?!辫綗o憂果斷道。 他完全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單純地表達疑惑而已。 比起和朋友住一起,他當然更想和徐槐過真正的二人世界。 旅途勞頓,他們在酒店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前往平大集訓隊所在的訓練基地。 杞無憂在基地里見到了喬巍然。 許久未見,他又曬黑了不少,個頭長高了一些,身體也更強壯了,但還是那副活潑愛笑的樣子,見到杞無憂,咧開嘴笑起來,飛奔著沖過來抱住他,“無憂!” 杞無憂今天不訓練,半個月沒滑雪了,去雪場適應一下上雪的感覺。徐槐好像有事去找肖一洋了,讓杞無憂先和朋友們玩。 喬巍然便叫上兩個隊友,興致勃勃地帶杞無憂鉆進樹林里滑野雪。 幾人站在索道前等待纜車。 “無憂,你這個頭盔帽挺好看,”喬巍然早就注意到杞無憂頭盔上戴的帽子了,好奇地問,“哪兒買的?” “誒?這好像是無憂在荷蘭巡回賽上戴的那頂帽子吧,你沒看他那場比賽嗎?”旁邊的隊友說。 “好像沒有,”喬巍然撓了撓頭,“我怕熬夜熬太晚了第二天起不來,也沒空看回放?!?/br> “不過我記得那個帽子好像沒這么大啊,”隊友又問,“是同一個嗎?” “嗯,這是徐槐送我的?!?/br> 那次比完賽之后,杞無憂把馴鹿帽拿去改大了尺寸,變成頭盔帽,可以戴在頭盔上面,這樣兩只鹿角就不會被壓塌了。 說話間,纜車過來了。 這是一條專為運動員提供的單座纜車索道,很方便,但杞無憂看到上面只有一個座卻挺不開心的,心想,不能和徐槐坐同一輛纜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