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徐槐搖了搖頭,看著他道:“更不必說這個,小杞,只要你站在賽場上,我就無時無刻不在擔心你?!?/br> 醫生動作專業且迅速地在杞無憂的踝關節處固定上了夾板,叮囑他們盡快去醫院做檢查。 徐槐連連答應。 杞無憂的傷勢還沒有嚴重到要動用擔架的地步,輪椅也用不著,只拿了一支拐杖,另一邊要徐槐攙扶著。 夜色黑沉,兩人坐在去往醫院的車上。 “槐哥,會不會影響我之后的訓練和比賽?” 北京冬奧會的訓練周期已經開始了,運動員要在2019.7.1-2022.1.16期間參加國際雪聯的官方積分賽,單項積分滿50分才能有機會獲得冬奧資格,賽事等級越高相應的積分就越多。眼下的備賽時間還很充裕,隊員們先參加一些小型的國際賽事積累經驗,然后再逐步提高難度,向更大的賽場進發。他們最終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沖擊冬奧會。 下個月月底,墨爾本有一場fis南半球公開賽,十一月或許還要參加瑞士萊克斯滑雪場的世界杯分站賽,這之后必須要參加的比賽還有北京沸雪…… 雪季一到,等待滑雪運動員的就是日復一日的訓練以及沒完沒了的比賽。如果受傷的話,對于運動員這一整個雪季、乃至之后的雪季影響都很大。 杞無憂低垂著腦袋,神情應該是黯然的,不想讓別人看到,但語氣里還是流露出一點失落的情緒。 “看恢復情況吧,訓練的話近期別想,比賽應該不會受到影響,”徐槐頓了頓,偏過頭,望向夜色濃重的窗外,“我也有問題,不應該同意你跳1620的?!?/br> 杞無憂驚愕地轉臉望向他,立刻否認:“怎么能怪你!” “就算我當時不同意你還是會跳的,對吧?” 杞無憂表情一滯,“嗯?!毙旎睂λ芰私?。 “如果不跳的話,你一定會很遺憾,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留下遺憾?!?/br> 其實不管最后跳不跳都會有遺憾,但努力過了,至少比直接放棄要好一點。 “槐哥,問你件事?!?/br> 車身顛簸,徐槐被晃得有點頭暈,“嗯,你說?!?/br> “你也覺得我在大跳臺上面的天賦不如坡障嗎?”杞無憂聲音低落。 平時訓練中,杞無憂投入精力更多的是大跳臺,但經過這么久的觀察,教練們一致認為,比起大跳臺,他更適合練坡障。 杞無憂聽到這個評價后,有點不甘,“可是我更喜歡大跳臺?!?/br> 紀教練當時恨鐵不成鋼地吼:“沒人在乎你喜不喜歡!” 再喜歡可是出不了成績,又有什么用? 除卻場地因素,杞無憂在大跳臺上的表現的確不如坡障,這是事實,可是…… 徐槐揉了揉太陽xue,“你在坡障賽上的狀態的確會更松弛一點,不過沒關系,你畢竟是第一次參加大跳臺比賽,緊張在所難免,你的表現已經非常非常棒了?!?/br> 他又接著說:“別忘了是你說的讓我對你放心啊,我相信你兩項都可以兼顧得很好,任何時候都不要懷疑自己?!?/br> 杞無憂沉默良久,低低“嗯”了一聲。 一路上兩人的手機一直在震動,都是集訓隊群聊的消息。 看到杞無憂受傷,大家都很擔心,但徐槐沒有讓隊員們和助教跟過來,那樣場面會很亂,他一個人在這里就夠了。 徐槐回復了幾條詢問杞無憂傷勢的消息,往下一拉,又看到報喜。 杞無憂就此止步于預賽,而田斯吳則憑借第一輪成功落地的正腳內轉1620再加上后面對手們的頻繁失誤艱難地茍進了決賽。 徐槐陪著杞無憂在醫院住了一晚上,其他教練和隊員們都因為第二天的大跳臺決賽和訓練無法立即趕來,晚上才能過來。 到了傍晚,兩人一起在醫院病房里觀看決賽直播。 決賽有點爆冷,冠軍是一位日本小將,而不是此前呼聲最高的anders。 田斯吳最終拿到了季軍,這是他人生中第一個國際賽事的獎項。前兩條跳是兩個不同方向的1620,最后一跳挑戰他剛練會沒多久的1800,落地時還是不夠穩,險些摔倒,不過于他而言已經是很好的發揮了。 伴隨著田斯吳的最后一跳得分塵埃落定,徐槐始終為他吊著的那顆心終于放下,第一時間發消息恭喜了他。 杞無憂也很為他開心,在群聊里復制粘貼放煙花。 大概是為了安慰他失落的心情,王飛躍在視頻號上給他分享了許多條搞笑視頻,喊他快去看。 那股最失落的勁頭其實已經過去了,不過杞無憂還是很領情地去看了。 一一看完,刷了下ig,又新增了很多粉絲,他隨手點進去看了下,看到了一個有點眼熟的id。 imaino. 頭像是一個戴著頭盔雪鏡護臉,全副武裝,完全看不見長相的男生。但杞無憂認出了這是今井野。 杞無憂點進他的主頁,看到的第一條動態就是他轉發了日本隊教練最新發布的照片,是和徐槐的合照。 配文:miss u 還在兩人臉上各貼了一顆紅色的愛心。 杞無憂給這條動態點了贊,雖然不知道今井野為什么要關注自己,但還是禮貌性地回關了他,然后又進入到徐槐的主頁。 徐槐主頁發布的視頻和圖片他都看過很多遍,看過但從不留痕,連個贊都不點。 他動動手指,轉發了徐槐前幾天發布的一條視頻,是自己的訓練視頻。 徐槐很喜歡用各種各樣的小黃豆表情。 杞無憂對著那些小黃豆表情研究半天,選了[紅臉/],最后想了想,又謹慎地在后面加了一個[飛吻/]。 點擊分享。 第83章 自制力 滑雪場附近的醫院里,骨科病房總是最熱鬧的。 剛來的隔壁床病友是個外形與聲音都很粗獷的絡腮胡歐美大漢,手臂和小腿打著石膏,腦袋上還纏著一圈繃帶,一看就和杞無憂一樣,也是滑雪摔的。 杞無憂沒有在賽場或訓練場上見過他,猜測他應該是一位滑雪愛好者。他躺在床上吊著右腿,用沒有打石膏的那只手拿著手機,和人打電話,語速很快,唾沫星子飛濺,都不是什么文明用語,杞無憂只能聽清幾個單詞,以及最后渾厚有力的咒罵聲:“what the fug snowb?。?!” 杞無憂:…… 掛斷電話,病友朝杞無憂床上丟來一顆新鮮的橙子,“嘿,小家伙?!?/br> “你也是滑雪摔傷進的骨科嗎?”他滑的是雙板,只是單純的滑雪愛好者,對于賽事并不太關注,不知道杞無憂是參加新西蘭公開賽的專業運動員,也不知道他剛在坡面障礙技巧賽上獲得了冠軍。 杞無憂接住橙子道謝,又說:“是的?!?/br> “只有你自己,你的監護人呢?”病友剝開橙子皮,病房里滿溢著橙子的香氣。 杞無憂低頭,手指捏了捏掌心里的橙子,“他在忙,晚上應該會過來?!?/br> 杞無憂的情況比想象中好一些,腳踝沒有骨折,只是輕度骨裂,不過膝關節半月板也有損傷,剛進醫院的那兩天無法正常行走,疼得厲害,就連屈膝彎腿都十分困難,至少要休養一個月才能上雪。 他已經在醫院住了兩周,傷勢有所恢復,正常的下床走動不成問題,不需要別人照顧。 徐槐身上有帶訓任務,沒辦法一直陪著他待在醫院里,只有訓練結束后才會過來,其他教練和隊友們也經常跟著來看他。 田斯吳王飛躍他們每天都會給杞無憂發一些在雪場里拍的照片和教練們的分析總結視頻,不能訓練的日子,大多數時候杞無憂都是一個人百無聊賴地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看比賽回放和訓練視頻。 這期間他還收到了茅邈的問候。 茅邈的高考成績出來了,他的體育專業課滿分,文化課也過了北體去年在河南的錄取分數線,整個人沉浸在一種有學上的快樂之中,正翹首以盼著從北京寄來的錄取通知書。 茅邈打語音電話,給他看學校的賀信,標題很長—— “武壇耕耘勤奉獻,學子折桂傳佳音,熱烈祝賀我校優秀學員茅邈、xxx等29人被北京體育大學錄取” “看到了沒?我的名字在第一個!”茅邈口吻十足的得意。 又給杞無憂發了張照片。 正值暑假,烈日炎炎,照片里手拿紅色賀信和獎金kt板的寸頭大傻子又曬黑了不少,咧嘴笑著露出一口白牙。 他拿到了國一證,專業課滿分,文化課也在省內體育生中名列前茅,可以說是學校的門面了。 杞無憂敷衍地“哇”了一聲。 “還得多虧了咱姐給我補文化課!” “我姐放假回家了嗎?”杞無憂問。 杞愿還不知道他受傷的事,杞無憂怕說多了會露餡,就借口自己最近這段時間外訓比較忙,再加上有時差,順理成章地減少了和她的聯系。 “沒回,她說學校有個什么社會實踐,得再過半個月才回,不是都說上大學很輕松嗎?怎么她一天天這么忙……”茅邈嘟囔著,語氣帶點抱怨,“你也很忙啊,都快一年沒回來了,一個兩個的都是大忙人?!?/br> 杞無憂聽得唇角不自覺勾起,“外訓結束會放幾天假,到時候應該可以回洛陽?!?/br> 茅邈:“幾月???等我開學就只能北京見了?!?/br> “十月份吧,不過應該待不了太久,之后還要去瑞士……”杞無憂頓了一下,又說,“也不一定去?!?/br> “瑞士?!”茅邈聲音瞬間高了八個度,“阿爾卑斯山是不是?去那兒滑雪肯定很爽吧!去啊,為什么不去?” “我們人太多了,隊里經費可能不夠,”杞無憂頓了一下,繼續說,“如果接下來的訓練和比賽成績不理想就不去了?!?/br> 茅邈立刻道:“那你好好訓練!成績搞不好還是別回來了!”他在搞體育的時候是個頂級事業腦。 杞無憂:“……我成績挺好的,上周剛在坡障賽上拿了冠軍?!?/br> “啥?啥比賽?咋沒人通知我????。?!”茅邈大為震驚,當即上網搜索。 他也是練體育的,關注了許多體育方面的媒體號,但是并沒有在沖浪時刷到過任何杞無憂得冠軍的新聞資訊。 “哇靠,新西蘭公開賽冠軍?這么牛逼!”茅邈搜到一篇央視網的報道,仿佛發現了新大陸。 “喲喲喲,這金牌真亮,我弟弟真帥哈哈哈哈!‘利劍出鞘’——我去,這個小編會夸!不過怎么只有這幾張照片?國內宣傳沒跟上??!對了對了,在哪兒能看回放?” 只是一場小型的冬奧積分賽而已,又是少有人問津的冬季冷門項目,沒有引起太多人的關注,只有幾條官方媒體的報道,全程沒有直播,就連回放都找不到。 其實奪冠之后,有國內的媒體想要視頻連線采訪他,但被領隊以訓練繁忙為由回絕了。 此刻杞無憂有些慶幸,還好賽事關注度不高,自己受傷的消息沒有傳到國內讓家里人知道。 “這個比賽規模比較小,我存了視頻,等會兒發給你?!?/br> “好好好,這至少得拿個國家健將吧,”茅邈又開始碎碎念,“你以后肯定也能上北體,別說北體了,清華北大都不是夢!到時候你拿世界冠軍了我給你整一個橫幅掛咱們巷口,就寫‘熱烈慶祝杞氏拳法非遺傳承人杞無憂勇奪單板滑雪世界冠軍?!?/br> 杞無憂并不是很想要,“你是不是想死?!?/br> “哈哈哈哈,”茅邈又一陣傻樂,“哎你是不是該訓練了?” 他計算著時差在杞無憂午休時給他打的電話,聊了半個多小時,現在午休時間應該快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