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節
項大郎心道:大人要是經商,成果也是不凡! 祝纓核了數目,將余下的事交給項大郎,她自己也不在鄭侯府里聽差。事情由項大郎接手,祝纓就騰出手來先往宮中送了糖,再將熟人一一拜訪。 她一向不樂意給皇帝進貢,那很麻煩,而且容易成為地方沉重的負擔,眼下這個避無可避,糖都戳到皇帝眼前了,得進貢。她就貢了一些砂糖,再將大塊不規則的冰糖堆起來,拿水一沾,弄個底座裝假山盆景,也算稀奇。其他花色撿樣子送一點。然后哭窮:現在稅還重,產量還不多。 接下來是拜訪裴清,然后是施鯤,接下來是劉松年。 劉松年陰陽怪氣地:“稀客,認得我的門!” 祝纓道:“這話,就跟……那什么……不太對味兒?!?/br> 劉松年道:“你要什么味兒?” 祝纓道:“什么味兒隨便挑?!闭f著掏出一把糖來。 劉松年道:“這是什么?” “糖啊?!?/br> 劉松年剝開糖塊,道:“我就說,老王家的糖是你送的。嗯,橘子味兒的?!?/br> “還有荔枝味的,您慢慢吃。鄭尚書家婚宴上也有?!?/br> “呸,我才不去呢?!?/br> 祝纓道:“不去可就見不著好東西了?!?/br> “你又弄什么鬼?” “您去了就知道了?!?/br> ………… 其實,祝纓不說,劉松年也打算去一趟的,岳妙君那兒下了帖子,劉松年意思意思也要去坐一坐。 在路口就看到許多小孩子說著喜祥話在討“喜糖”吃,鄭府的仆人們與一些看著有點異族樣子的人在發糖。 進了門,又被往前引,桌上都先擺著一盤子的喜糖。 婚禮的儀式開始了,廣寧郡王是有爵位的,他娶妻不照著民俗來而是有其制度。鄭川等人送嫁,鄭侯府里也自己開席。 劉松年四處一看,看到了祝纓。 祝纓算鄭府比較重要的客人,得到了鄭奕的招待?;ń闩阒鴱埾晒玫胶竺?,也得到鄭奕娘子的關照,她們的座席比較靠前。更前面一些的無不是真正的貴人、京中顯赫了數代的人家女眷。 祝大也跟著來了,祝纓對鄭奕道:“家父拜托給你啦?!彼€拖了蘇鳴鸞等人過來看一看京城婚禮的熱鬧,得給他們介紹一下鄭熹。 蘇鳴鸞低聲說:“義父,這回糖能賣高價了?!?/br> 祝纓道:“那是!”她都跟朝廷談好了,砂糖價壓下來,其他的……只要她能賣得出去,隨她賣。 她緊盯著山雀岳父等人,帶著他們見一見鄭熹和鄭侯,也得到了不錯的位置。 錯眼不見,祝大已與旁邊的人聊上了。 那人也不是外人,是鄭奕那個嘴上沒有把門兒的哥哥鄭衍。鄭衍自覺以前給鄭纓惹過麻煩,十分不好意思,見到祝大就招呼祝大與他同席。 祝大一門的心思想要夸一夸糖是他們家弄的,鄭衍則另有事要關心:“府上三郎功成名就,還未娶親,不知要何等淑女才能相配?” 祝大從未參加過這樣的大場面,也沒見過么多的大官,正飄飄然又要講糖塔,猛聽得這一句,頂梁骨走了真魂:“她不能娶親!” 聲音之大,連主人家鄭熹都吸引了過來,鄭熹順口問道:“這又是為何?” 因女兒出嫁,祝纓的婚事鄭熹還真想到過。只是祝纓看著就是個有主意的人,貿然提及反而不好,正準備找個機會試探地問一問。若能做個大媒,又或者有親戚女子說給祝纓,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哪知這世上最能做這個主的人說祝纓不能娶親!鄭熹必要問個明白。 祝大渾身冒汗,眼也直了,腦袋一片空白,突然靈光一閃:“我算的!” 鄭熹目瞪口呆,突然想起來眼前這貨是個……神漢。 鄭衍試圖打個圓場:“這……總有辦法化解吧?娶了也、也沒什么吧?” “那就死定了啊……”祝大臉色蒼白,喃喃地說。 周圍一群尖起耳朵聽的人聽到這里也覺得滿足了,紛紛上來將人勸開了。 祝纓決定晚上回家給祝大用人參燉只雞好好補補。 第239章 損種 “噗滋噗滋@#¥……” 祝纓循著聲音轉過頭,看到冷云正在嘀嘀咕咕。冷云也是吃的鄭府的喜宴,他是祝纓等人原本的上司,祝纓帶了蘇鳴鸞等人過來吃喜酒,遇上了他也過來打聲招呼。 冷云心也大,更是因為他已經卸任了,祝纓端走了原南府的三個縣、悄悄地弄了羈縻縣一總攢成了個梧州的事情他就不生氣了。挖的不是他的墻角,是卞行的。他很隨和地與蘇鳴鸞等人聊天兒,山雀岳父說話要翻譯,他也耐心地聽仇文翻譯了,再跟山雀岳父聊兩句。 正聊天的時候,祝大與鄭衍湊在一起給婚禮演了一出興余節目。冷云可是明白娶房好妻有多么重要的,聽祝大這么一講,他沒忍住,抿著嘴罵了幾句。 祝纓道:“我瞧瞧去。大人,你幫忙照顧一下小妹她們?!?/br> 冷云看了一眼蘇鳴鸞道:“大活人還能丟了不成?我在這里,你忙你的去?!?/br> 祝纓快步到了祝大跟前,低聲道:“咱們來吃喜酒,不管別的事兒?!?/br> 祝大瞪大了眼睛:“真的沒別的事?” 祝纓道:“沒有。有什么事咱們回家再說,不打緊?!?/br> 鄭衍一開口又惹一番風波,摸摸鼻子,不敢再胡說了,掩飾地給祝大倒了杯酒:“喝酒、喝酒?!弊4笠矝]心情吃、也沒心情喝。祝纓見狀,讓項樂將人給送回家里去,并且囑咐項樂:“你在家陪著他?!?/br> 項樂領命。 祝纓又對鄭熹道:“大喜的日子,不敢擾興?!?/br> 鄭侯府里比較重視祝纓,又讓人送了一桌喜宴到祝家去。祝纓又拖過陸超,讓他找個婆子到后面給花姐傳個話。陸超道:“好說?!崩锩婊ń阒乐?,卻對張仙姑道:“干爹吃醉了,已先回家了?!睆埾晒秒m有些擔心,也沒耽誤吃飯,還能跟席上的女眷們聊聊天。 她十分小心,怕自己再露怯害女兒被人恥笑,盡量少說話,臉上帶點兒笑聽著。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太對勁兒了,主人家是忙碌的,客人們也是借著主人家的喜事互相聯絡感情、聽取閑話。竟有人說到了祝纓的頭上。 這里是鄭侯府,女人們先說就是鄭霖這婚結得真是好,由聯姻說到了段家,說段、鄭這一段公案,順捎就提到了祝纓了。說話的這個婦人還是消息比較靈通的,將卞行的事兒當成個趣聞給講了:“還想拿捏人呢,叫那位祝刺史擺了一道?,F在卞刺史上任,到了一點家當,怕不是要氣昏過去了?!?/br> 張仙姑聽了,心道:還有這事兒?我怎么不知道? 有人問她,她就說:“孩子在外頭的事,我不懂也不問?!?/br> 吃過了酒席,祝纓看著蘇鳴鸞等人被送到四夷館,自己再接上張仙姑回家。張仙姑坐上車,臉上帶著點紅,一句話也不說。祝纓道:“爹已經先回去了?!?/br> 張仙姑點點頭,沒說話。 等到回到了家里,她不去看祝大,打算先跟女兒聊聊,就跟到了女兒臥房,到了一看,祝大正坐在堂屋上座。張仙姑道:“你這死鬼,怎么在這里嚇人?” 祝大道:“有事哩!” 花姐咳嗽一聲,道:“杜大姐,去燒些醒酒湯來吧?!?/br> 杜大姐道:“灶下預備著了,熱熱就得,我去弄?!?/br> 她被支走了,花姐要代張仙姑說席間聽到的事,祝大先問祝纓:“沒人給你說媒吧?” 張仙姑忘記了自己剛才要問的事兒,趕緊說:“說什么媒?誰?他要干什么?” 祝纓道:“沒有人,就是剛才……”她將事情簡要復述了一回。 張仙姑聽完,臉上顯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這樣說就對了??!咱們以后都這么說?!币患宜目趯ν炅嗽~,花姐去看杜大姐醒酒湯怎么還沒得,等兩人端了兩碗醒酒湯來的時候,張仙姑忽然一拍大腿:“哎,老三啊,那個卞刺史又是怎么回事???” 祝大一邊喝著醒酒湯一邊問:“什么卞刺史?” 祝纓順口提了一句:“冷刺史不是回來了么?段琳就薦了他的親家去接任?!?/br> “呸!”祝大說,“美得他!” 只要聽到姓“段”,二人就開始生氣。祝纓道:“這不是沒坑著我嗎?” 張仙姑道:“那也不好!姓段的真是個大損種?!?/br> 祝纓道:“喜酒也吃完了,也沒別的事兒了,咱們再歇兩天,攏一攏東西,辦一辦雜事就回去。想搬什么走呢?” 張仙姑說要搬京城的東西回梧州本是個借口,回到京城她已不關心這事兒了,她說:“我再看看?!?/br> 祝纓道:“那行。有些太笨重的就不要了,到了梧州再置辦也行。揀心愛的帶一些吧?!?/br> 一夜無話。 …… 次日,祝纓又忙了起來。鄭府的喜宴擺三天,祝纓又去了,今天就不帶張仙姑和祝大去了,祝大經了昨天的事不太敢再去了,張仙姑就留在家里看看要捎帶些什么東西走。此時她過日子的心又泛了起來,看這個也好、看那個也行,尤其是家里那許多條被子,覺得全都封存在這里都放壞了,想將新的都帶走。 花姐看她清點,心道,這些都有十年了…… 又環顧這個宅子,這個名義上的祝宅,其實沒住多長時間,此時離去竟多了一絲不舍之意。去了梧州,以后多半就是在梧州定居了,不知何時才能回還。 家里收拾著,祝纓去鄭府給府里致歉,說昨天祝大打擾了客人。 鄭熹道:“什么打擾?這事怪鄭衍!” 祝纓道:“趕巧了?!?/br> 鄭熹才說完鄭衍,自己又問了起來了:“令尊說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祝纓道:“大人知道我們家的來歷?!?/br> “有點兒難辦呀——”鄭熹沉吟。 祝纓道:“好在也不是很急。我同他們再聊聊。實在說不通,沒有老婆又不會死,就是自己忙點兒?!?/br> 鄭熹一想,也確實不急,就差一個老婆。不能娶妻也不妨礙生子,多少青年才俊待價而沽,先拼個官職事業,等到三十好幾了官職可以了,再求娶名門淑女,你看他是初婚,其實一堆庶子庶女已經長得老大了。 鄭熹道:“也罷?!?/br> 祝纓道:“我聽外面仿佛有人喚您,看看去吧?!?/br> 鄭熹與她一同走出書房,果然是有人找鄭熹——藍興來吃喜酒了。 藍興一個宦官,并不曾受人白眼,相反,還有不少人與他套近乎。劉松年今天沒來,所以他比較自在。還能跟鄭熹開個玩笑,說他馬上就會再長一輩做外祖父之類。鄭熹笑道:“借你吉言?!?/br> 仆人上了茶點,又端來一盤喜糖,藍興捏著一顆剝了糖紙,含了顆糖,眼睛瞇了一下,沒說話。 藍興也送了禮物,并不次于其他人,都是真金白銀、珠玉絲帛,扎扎實實的禮物。鄭熹請他入席,又讓鄭奕與他一道吃酒。換了兩席,鄭熹還要留他多坐一會兒,藍興道:“我還得回宮里呢?!?/br> 鄭熹就不再多留他了,藍興臨走時說:“卞行已見過陛下,就要南下了?!?/br> 鄭熹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