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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沒在線閱讀 - 第179節

第179節

    “只恨我不能幫你的忙,咱們家又沒有別的幫手,”花姐說,“你是不是,要攏幾個幫手了呀?我是說,真正交心能用的那種?!?/br>
    祝纓道:“我這次帶上小陶?!?/br>
    “他……”

    祝纓道:“說不好,怎么會就這么死心塌地呢?能用就行了。我的事你是知道的,跟別人不一樣,寧愿自己累一點,也要謹慎一點。所以我只好廣灑網,賺個好人緣兒。家里要交給你了?!?/br>
    “放心?!?/br>
    …………

    祝纓第二天到了大理寺,左司直已經摩拳擦掌了。雖然那個“長孫”的線索,還在兩可之間,但是他發現的,也是個突破口,他還想再接再勵呢。

    祝纓將左司直、鮑評事、胡璉三人邀到一處,說:“有件事兒,要拜托幾位?!?/br>
    他們都說:“你只管說?!?/br>
    祝纓道:“眼下手上有個案子,大家都是知道的,我想在年前把它給結了,我又整天亂忙攬了不少事兒。所以,要拜托諸位分擔一些?!?/br>
    胡璉道:“義不容辭?!?/br>
    祝纓就把大理寺接下來的細務托給了胡璉,說:“原本就是老胡你在忙的,是我多事的,現手上還有幾項,多半是發些東西,瑣碎些?!?/br>
    胡璉道:“做好人的事兒?我樂意!”他接了。

    祝纓對左司直道:“獄里,老左你多盯一盯?!?/br>
    左司直道:“你等一下,我在這兒,你出去?不是說并案的?哪用現在就讓你親自跑一趟呢?還有……”

    祝纓道:“等會兒我同你細說?!?/br>
    “行?!?/br>
    祝纓又對鮑評事道:“還有一件事,得鮑兄幫忙——你我一同出京?!?/br>
    “障眼法?”

    祝纓點了點頭,鮑評事心道:胡丞雖然開玩笑,但是與小祝一起辦事,總是會有好運氣了。也很痛快地答應了。

    胡璉還想聽一聽他們商議案情怎么查,因為這起案子想要做到各方滿意確實還是比較困難的。不想馬上就有人來回事了,祝纓一指胡璉說:“找他?!焙I只得去忙了。

    祝纓又與左、鮑二人議事,她說:“我見過鄭大人了,他就一句話,辦成鐵案,所以我得親自去辦?!?/br>
    兩人點頭。祝纓道:“老左,獄里還是那樣,一定要盯住了,不許女監里的人與犯人有多余的接觸。養著,但不管?!?/br>
    “我一早就想問你了,為什么?”

    “畢氏這身孕,要么是自己弄的,那她這心機那些女卒應付不了。如果是被□□的,那這遭遇一般人聽了又要不忍心了。不管是心軟還是被愚弄,容易透露外面的訊息給她,不利審訊。而要審訊畢氏,必須慎之又慎。她已然被問過無數次了。咱們有的優勢,就是她對咱們一無所知?!?/br>
    左司直也是個老官了,馬上說:“明白?!?/br>
    鮑評事道:“原本一件小事的?!?/br>
    左司直雙手一攤,道:“就說發現女囚身孕這事兒,但凡換一個案子、換一個人,都是小祝有先見之明?,F在弄出不好看來,反而……”

    祝纓道:“多說無益。鮑兄,咱們點幾個人,對外說是出京,我先帶個人去悄悄探路,你只管慢慢的走。不是信不過鮑兄……”

    鮑評事馬上說:“明白!咱們各有各的差使要做?!?/br>
    祝纓道:“是?!?/br>
    左司直道:“那你們可要穿得厚一些,冬天路上的風,不是皮衣是受不了的!”

    祝纓道:“不急,我先去翻個檔,然后咱們再去提審男囚?!?/br>
    “一起來吧?!?/br>
    ………………

    畢氏是兩個案子的關鍵,但是畢氏是從哪里來的呢?

    祝纓帶著左、鮑二人先去翻了畢氏父親畢羅的案卷。畢羅犯的事兒不大不小,如果真的很大,他死了也不能保全家人。如果很小,他就不用死了。上面的罪名是,受了龔劼的指使,為其斂財辦事。這種事許多官員都會辦,不定就是這個人的死黨的,可能只是交易,又或者是不敢得罪。

    所以畢羅家給抄了,人自殺了,老婆孩子還是沒事的。留的遺書是一時糊涂,又不敢得罪龔劼,現在只好以死謝罪。

    祝纓又翻了附的簡單的賬,看到上頭寫的抄查的名目,再看辦事的人,底下簽的名是邵書新。心里默算了一下數目,心里就有數了,然后對左、鮑二人道:“咱們去審犯人吧?!?/br>
    三人到了大理寺獄,祝纓要提審的是老管家。

    老管家之前受過刑的,現在還沒好利索,他的子孫倒是已經好了。

    祝纓先問:“傷得重么?”

    老管家很吃驚了:“大人問小老兒嗎?”

    此時官員審案,遇到這樣的大案子,嫌犯的供詞叫人不滿意了,先打個二十板子是個基本cao作。

    如果是犯人發配到了流放地,見面先打四十到六十殺威棍,這也是基本cao作。

    所以一般人也不想打官司,而官府尤其討厭訟棍。

    現在不挨打反而是一種驚喜了。

    祝纓道:“當然。你沒有發燒,不會神志不清吧?”

    “不會不會。小老兒委實不知是何人謀害的主人……”

    祝纓道:“你要知道了,還要我干什么呢?老人家,那邊那位夫人與過世的老人家年紀差得有點兒多。為什么娶她呢?縱要娶,何必娶故人之女?說出去也不好聽呀。這可是有些怪異了?!?/br>
    老管家忙說:“大人!這些都是過世的夫人cao持的。夫人打年輕時起,就是出了名的賢惠人。主人有五個子女,后頭兩個都是庶出,夫人把姨娘也照顧得很好。夫人病重,擔心自己過世之后無人照顧好主人,就……”

    “既有五個子女,如何照顧不好?”

    老管家陪笑道:“大人還沒成親吧?什么樣的子女,都不如身邊有個女人才能照顧得好,誰也不能夜里就睡在身邊伺候著吶。夫人真是一片賢惠的心吶!再說,我們家大郎兄弟幾個是要在外為官的,娘子們都出嫁了?!?/br>
    左司直道:“奇了怪了,這樣,弄個姨娘不就行了?”

    “妻子才會貼心,妾是不行的。身份不一樣,想法就不一樣。再者,家里需要有人主持中饋的。而且陪伴老人,也值得一個名分?!?/br>
    經老管家解釋,左、祝、鮑三個寒酸小官才知道這大戶人家的講究。不但要續個小媳婦兒伺候著,以防老子出事兒,丁憂耽誤了兒子做官。兒子在外做官了,李澤還打發了自己的長子回鄉侍奉雙親。

    祝纓問道:“為什么是那位小夫人呢?”

    “她在夫人身邊的時候,細心又體貼。夫人總想把最好的,留給我們老主人?!?/br>
    祝纓又問畢氏的來歷,老管家說:“是以前老主人一個故友家的,故友犯了事兒,全家都來依著咱們府上。她家里被抄了,府里可憐他們家,夫人常叫她來陪伴,看她又細心周到,模樣性情也好,就問她家愿不愿意。夫人給了她母親一大筆聘禮,可是正經聘的。還許給她兄弟附學讀書?!?/br>
    “小夫人也是知書達理?!?/br>
    “是?!?/br>
    “所以你覺得是誤殺?”

    老管家連連擺手:“小老兒不敢胡說,不敢胡說,并不曾親見。凡小老兒見時,侍奉得無一處不周到?!?/br>
    祝纓又問他李澤夫婦,老管家道:“都是敦實好人?!?/br>
    再問李藏其他子女,老管家道:“都是孝順的好人。雖然有時候活潑些,卻是沒有壞心的。我知道,他們是想查出兇手。誰死了父親不想查明兇手呢?”

    “遺產怎么分?”

    老管家道:“他們并不爭產!老主人早就分派好了!”他很驕傲地提起,老主人對身后事早有交待的,子女們也都很服。長房主持祭祀,所以多一分,其他諸子平分,給女兒們也留了一份遺贈。并且很有先見之明地加了條款:即使有子孫犯法,他的那一分遺產,都充歸祭田,也不叫兄弟姐妹平分。

    并且,李澤兄弟姐妹各家家境也不錯。

    祝纓問道:“你覺得兇手會是誰?”

    老管家垂淚道:“小老兒不知?!?/br>
    左司直怒道:“畢氏已然招供,是服食砒-霜劑量加大,你也說李藏之前并無不妥,這還不是謀殺?”

    老管家道:“小老兒人不在跟前,怎么敢誣陷主母呢?”

    他竟然是個老實人!祝纓道:“案子還沒結,只好委屈你先在這里住幾天啦?!?/br>
    “不敢不敢?!崩瞎芗疫B說道,面上露出猶豫之色。左司直道:“你有話就說!”

    老管家道:“我們小夫人,真的受辱了嗎?您一定不能放過那些畜牲??!”

    祝纓道:“我們會查的,絕不會放過兇手。對了,畢羅往李家運了多少財物?”

    老管家臉上一白,祝纓道:“我知道了!”

    “府里并不是藏匿抄家財物!”老管家急急解釋,“都是一些人情往來!畢羅仰慕主人之風采,又得主人照顧?!?/br>
    祝纓道:“我知道了。老人家,去休息吧?!?/br>
    看著他蒼老的背影,鮑評事吹了聲口哨:“本是無緣,全靠掏錢。是這么個故友啊……”

    三人又提審了老管家的兒孫,就是一同押過來的中年人和年輕人,他們是當時被老管家安排替班的。三人說辭與老管家相差無幾,只除了:“小人們不常在眼前伺候,那一天確實不曾見著新夫人下毒?!?/br>
    問到府里,也都說是好人。不但李藏夫婦人好,府里上下人都好,有什么意見沖突了,那也是好人之間的事,沒有惡性事件。

    問完之后,不止主審三人驚呆,連獄卒都要咬指頭了:“他們知不知道,要是畢氏不是兇手,最大的兇嫌就是他們了!”

    以奴害主就不止是一個斬字了。雖然律法定的是絞、斬兩樣,但是實際上處罰的時候,還是容易出現法外之刑的。比如以奴害主,是最容易讓rou食者發狠的,皇帝不高興了,可能讓他腰斬,或者就磔了。

    就這樣,還能說不怪畢氏。

    左司直道:“以奴告主,好像也不太行。不過,男尊而女卑,以妻害夫,倒是可以……”

    祝纓道:“再問問押解的衙差吧?!贝罄硭轮當喟?,最基本的“五聽”,氣、色、視、聲、詞。別人不知道,但是祝纓以自己的眼光、經驗來看,竟沒能看出來這祖孫幾人撒謊。

    …………——

    衙差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本來是個差使,他們在路上走了一個來月,算日子也跟他們沒關系。但是就被扣下了!

    罪魁禍首就是祝纓!這種憤怒起初還壓得住,現在是越來越光火。

    祝纓對他們的憤怒視而不見,公事公辦地問他們為什么說李府里一團糟。

    衙差心道:老頭子死得不是時候,還不是一團糟呢?!

    口上卻說:“老棺材瓤子娶個小媳婦,還不夠糟?哪家要臉的老人這么干了?”

    “除了他,還有誰?”

    衙差道:“都不是好人!死了的老太婆,天天吃齋念佛,我們弟兄哪年不得替他們府里抓幾個交不上租子的佃戶?進來先打二十大板……榨出最后一滴油來,再假惺惺說免了利息。利滾利都不知道滾了幾茬兒了!府城周圍的地,都快全是他家一家的了!”

    李藏呢,就是這些事都讓老婆干,他自己是個“自在閑人”。

    偶爾行走在路上,看到個美貌丫頭,就問人家要不要到他府里做工。

    兒子們在外頭做官,好些年不回來了,所以衙差不知道太多。但是李澤曾經也干過在家侍奉祖父母的事兒,當時他老婆生不出孩子來,老婆給他納妾,李澤心疼媳婦兒,弄了個婢女,生完孩子就“去母留子”,把孩子生母給遠遠“發嫁”了。走的那一天,哭得整條街都聽得見。算來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近來府里兩件白事、一件紅事,簡直太熱鬧了!白事都快辦不下去了!孫子不出現,兄弟姐妹打成一團,還自己找仵作、郎中要驗親爹的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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