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珩又是一怔，眼睛猛地睜圓。

    “你爸爸以前是電工，每次從廢舊電線里的碎銀線都會攢起來，攢多了后你mama去鎮上找人打了銀鐲子，將來你老婆一個，你meimei一個?！碧K沐琛甚至把鐲子的樣式和花紋都說了出來。

    小時珩徹底懵了，看蘇沐琛的目光驚疑不定。

    蘇沐琛得意挑眉：“現在信我了嗎？”

    小時珩不說話，但是剛剛那種看傻瓜的眼神明顯沒有了，他不信神棍，但這人說的明顯是他的秘密，從來不告訴外人的秘密。

    “說話，信不信我了？”

    小時珩猶豫半響點頭：“信?！?/br>
    “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跳進河里，永遠困在冰冷的河水里當水鬼。第二個選擇，好好生活，好好長大，長大后，meimei的病可以治好，可以隨時帶著她去游樂園，你們住著最好的房子，睡著溫暖的床，吃著美味的食物，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是你，你選什么？”

    小時珩認真想了想，“選第二種?！?/br>
    “那以后還帶meimei去危險的地方嗎？”

    “不去?！?/br>
    “行?！碧K沐琛滿意點頭，掐了一把他瘦瘦的沒幾點rou的臉：“睡覺?！?/br>
    小時珩乖乖的閉上了眼睛，他的臉有大半截躲在被窩下，屋里又有點黑，讓蘇沐琛看不到他臉頰上泛著不正常的暈紅，手下的觸感有些燙，但也只以為是被窩足夠暖和。

    第二天一早，他還沒起床，就聽外面吵吵鬧鬧的，身邊的小時珩已經不知道什么起床了，床上除了他，小時依倒是還在另外一頭睡得安穩。

    外面吵的聲音越來越大，隱約聽到小孩的哭鬧聲，蘇沐琛爬起床，飛快穿上衣服跑了出去。

    院子里，幾個小孩扭打在一起，準確來說，三個小孩在打小時珩一個，還有一個更大一點的，站在一旁指揮。

    “干什么？怎么還打架呢？”蘇沐琛跑過去將那三人趕開，把小時珩扶起來。

    “你誰呀？”旁邊那指揮的大小孩盯著突然跑出來的陌生小孩問。

    “你管我是誰?！?/br>
    那大小孩揚起下巴：“那你管我打架呢？”

    蘇沐琛拍掉時珩身上的灰，冷臉道：“打架就打架，怎么還以多欺少？”

    大小孩抱起手臂，洋洋得意道：“不以多欺少，他也打不過我?！?/br>
    “他比你小，肯定打不過你，你比他大那么多，高那么多，不過是占了年齡大的優勢?！碧K沐琛把時珩推到身后，盯著對面的大孩子道：“你要不要跟我打打？”

    大小孩盯著他，見他比自己還矮半個頭，嗤笑道：“你不也比我??？要是打輸了，又說我占了年齡大的優勢?！?/br>
    “打輸了算我該，但是如果我贏了呢？”

    “贏了？”大小孩得意的笑了笑：“你要真贏了我，我什么都聽你的，你說怎么辦就怎么辦？”

    “行，就這么定了?！?/br>
    蘇沐琛就等他這句話了，他可是專門學了一個月的自由搏擊，雖然時間短，但是可是三個金牌教練教出來的徒弟。他學的那幾手，大場面派不上用場，但是如果打一個毛孩子，簡直綽綽有余。

    幾個動作下去，那個頭比他高比他壯的大小孩就趴地上了，表情恨恨的盯著他。

    “不服氣嗎？不服氣就再來?！?/br>
    再來的結果，仍舊是被揍趴地上。

    “要不要再來？實在不服氣的話，要不你們四個都上？”

    三個小一點的孩子被嚇得往后面退了退，因為他打人的動作很炫酷，一招一式看上去很嚇人，很厲害的樣子。跟他們這種只會亂打完全不一樣。

    趴在地上的大孩子慢慢爬起身，喪氣道：“不來了，你贏了，老實說，你是不是學過？”

    “是學過，我有三個老師，個個都是搏擊冠軍?！?/br>
    那大孩子眼睛一亮：“難怪這么厲害，那我輸給你不虧！”

    “承認輸了？”蘇沐琛挑眉：“那你剛剛說的話還算不算話？”

    “當然算話?！蹦莻€大小孩起身擦了擦鼻子：“我一向說話算話，說吧，你的要求是什么？”

    “不許再欺負他?！碧K沐琛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時珩，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還有，別人也不許欺負他，你如果看到有人欺負他，你得去保護他?！?/br>
    “你的要求就是這個嗎？”大小孩很干脆的點頭：“行?！?/br>
    “君子一諾，駟馬難追，我們拉個鉤?！?/br>
    “拉鉤就拉鉤，誰說話不算話，誰是狗?！?/br>
    拉完鉤準備走的時候，那大小孩還不忘回頭對小時珩叮囑：“以后你就是我罩著的，有誰欺負你，你就來找我，看我不揍死他?！?/br>
    蘇沐琛滿意的將他們送出去，遠遠聽到警笛的聲音，眼睛一亮，他有預感，一定是哥哥來找他了。

    哥哥動作很快，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快，天是黑的，從山上到村口再到鎮上，三個小時好幾十里路，他的腳還受傷了，這一路想來，哥哥是走得無比的艱辛。

    “我哥哥來接我了，我要走了，你……”蘇沐琛聽到背后無聲，回頭看，小時珩好像有些不舒服，瘦瘦弱弱的身形晃了晃，緩緩坐在石階上。

    “你怎么了？臉怎么這么紅？”蘇沐琛這才發現他的不對勁，臉頰上兩團不太正常的燒紅，伸手一摸，手下的溫度guntang無比。

    發燒了？

    蘇沐琛怔了怔，一把拉起他，“走，我帶你去醫院?！?/br>
    小時珩無力的搖頭，“不去，我沒錢?！?/br>
    “錢？”蘇沐琛上下摸了摸，脖子上有塊成色很好的玉，褲兜里竟然有錢，不多，百來塊，但剛好夠了，“我有錢，我帶你去?！?/br>
    他拉起小時珩，小時珩掙扎不過，被迫站起身，大概是燒得厲害，雙腳有些軟，蘇沐琛干脆俯身背起了他。

    村里有小診所，蘇沐琛背起他就往村里跑。

    不知道為什么，心口越跳越快，突然冒出一股焦急感，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他有預感，他快要離開了。

    可是離開之前他還想見哥哥一面，所以他得快一點。

    把小時珩送去診所，掛上水，村里條件簡陋，粗糙的病床上蓋被也沒有，蘇沐琛脫了自己的羽絨服給他蓋上，臨走前把脖子上的玉也扯了下來，塞到昏昏沉沉的小時珩手中。

    “回頭把它給隔壁嬸嬸，讓她拿著去市里換錢?！边@塊玉佩成色很好，換幾萬塊錢隨隨便便可以，他幫不了太多，但是這點錢加上政府和村上的補貼，可以讓時珩過得不那么苦。

    臨走前，他盯著小時珩再三叮囑：“拿好了，一定要記得給隔壁嬸嬸，千萬不要給你叔叔時老二，給他就是rou包子打狗?！?/br>
    小時珩恍惚著點頭，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你要走了是嗎？”

    “嗯?！碧K沐琛感覺著手背上冰涼的小手，心下復雜：“我說過的話你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毙r珩抓著他，神情不振，精神萎靡，但仍舊努力提起精神緊緊盯著他的眼睛：“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會，未來的某一天我們還會再見?！碧K沐琛收回手，準備離開，想了想又伸手揉了揉他的頭，一字一句道：“時珩，你要好好活著，好好學習，好好長大。等你長大了，我會來找你?！?/br>
    “嗯，我答應你，我會好好長大?！毙r珩木愣愣的無光的雙眼逐漸被某種堅定所代替，他的生活荒蕪貧瘠沒有未來，可現在好像多了某種期待，這種期待可以支撐他好好活下去。

    他仰頭看著他：“我等著你來找我?！?/br>
    第88章

    警笛的聲音越來越近,蘇沐琛心口越跳越快，他知道，他快要來不急了,他得抓緊時間去見哥哥一面。

    與小時珩道別,他飛快跑了出去,在村子去往后山的道口,他看到了從警車上下來的哥哥。

    哥哥一身衣服臟得不成樣子,仿佛在泥地里打過滾，臉上手上有擦傷也有刮傷，整個人狼狽不堪。

    “哥……”蘇沐琛顫著嗓子喊了一聲,腳下如同灌了鉛，卻還是努力跑了過去。

    蘇沐陽聽到聲音，瞬間轉過頭來,他的眼里還有紅血絲,盯著飛快跑過來的人，眸中的焦躁與郁色緩緩消散。

    蘇沐琛跑過來,一把抱住了他：“哥?！?/br>
    蘇沐陽身形明顯一僵,但強忍著沒推開他，半晌才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碧K沐琛仰頭問：“哥,你呢？你的腳怎么樣了？”

    “問題不大，還撐得住?！?/br>
    警察走了過來，問清楚情況后，留了幾個人上山調查，另外幾個人開車帶他們回了警局,拍了照,做完筆錄，報了平安后,兄弟二人并排坐在警局的不銹鋼排椅上。

    蘇沐琛靠著椅子晃了晃，眼睛已經快要睜不開了：“哥，我要走了?！?/br>
    “走去哪？”蘇沐陽側頭看了困倦不已的人一眼，恍然：“你要睡了是不是？”

    “嗯，要睡了?！?/br>
    “那你睡吧?！?/br>
    蘇沐琛的腦子渾渾沌沌，瞳孔有些渙散，卻依舊努力看向蘇沐陽：“我再看你一眼?！?/br>
    他的眼睛里水霧迷蒙，仿佛蒙了一層紗，看上去困頓極了的模樣，偏偏還努力睜著眼，眼睛周圍都爬上一圈酸澀的紅。

    蘇沐陽怔了怔：“先睡，睡醒了隨你看?！?/br>
    “我不知道會睡多久，大概很久很久?！碧K沐琛昏沉著小聲呢喃：“哥，你不要把我給忘了?！?/br>
    “不會的，”蘇沐陽伸手將他的頭靠在自己肩上：“睡吧，再久我也會記得你，我會等你醒過來?！?/br>
    哥哥的聲音依舊冷硬，但他的動作在竭力放溫柔。

    蘇沐琛失焦渙散的瞳眸里，少年人現在桀驁的眉宇慢慢變得柔和，與后來的哥哥有微微的重合。

    蘇沐琛突然有些不舍，鼻尖泛酸，“哥，下次見面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兇？你黑著臉咬牙切齒看我的樣子，我有些不適應?！?/br>
    他的模樣有些太過不對勁，蘇沐陽莫名涌上不好的預感，直覺有些不對勁，但是他什么也阻止不了，伸手輕輕捂上了他的眼睛，悶聲點頭：“嗯，不兇?！?/br>
    “還有哥哥應該叫我沐沐，不可以叫我討厭鬼，我不是討厭鬼，我是你弟弟……”蘇沐琛閉上了眼睛，他的腦子昏昏沉沉的，嘴巴里糊里糊涂亂七八糟的說，但其實自己在說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好，你不是討厭鬼，你是我的弟弟，下次見面叫你沐沐?！?/br>
    這一次沒有人再回應他，肩上的人仿佛一眨眼就睡著了。

    *

    窗外天光大盛，刺眼的碎金色從深藍色的窗簾縫隙灑入。

    蘇沐琛剛睜眼，就對上時珩近在眼前的俊臉，眼神探究：“做噩夢了嗎？”

    他伸手用指腹擦去他臉上的水痕，“怎么哭了？”

    “沒有?！碧K沐琛拍開他的手，自己伸手一摸，真的是滿臉的淚水，他起床去浴室洗了把冷水臉，冷靜片刻才抬頭看鏡中的人，是他現在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