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最晚明天上午耿維就會發現文件丟失,到時候等待他的會是什么。就算今天連夜離開北京,他真能逃得掉? 還有。 到底要不要跟譚承把事情說清楚。 這件事一旦暴露,譚承一定會大受打擊。畢竟他最在乎的就是他的公司,還有聲名赫赫的譚家。李識宜這么做,無疑是把刀直戳到心窩子里。 李識宜不在乎譚承怎么看他,但也不想就這么不明不白的……不明不白的,一刀兩斷。在一起這么久,無論如何都該給彼此一個交待。 想到這些,他的眼眶發熱,心情也難得有些激動。他不知道該怎么界定自己跟譚承的關系,只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譚承是如今跟他羈絆最深的人。 從剛開始的針鋒相對,到后來的和平共處,甚至某種意義上的同居,李識宜說不清楚事情是什么時候開始變質的,只記得他經常為譚承心煩,常常被譚承一兩句話弄得心浮氣躁。 一個那么糟糕的開頭,居然也在一次次吵架、冷戰、和好的過程中,變得沒那么糟糕了。他們也會在吃飯時有說不完的話題,也會偶爾覺得很默契,不用開口就知道對方在想什么,也會從對方身上找到安定的感覺,在冬天的被窩里賴著不肯起。 譚承不光霸占了他的時間,也強行打破了他平靜孤獨的生活,讓他被迫習慣兩個人的日子。 現在是時候結束了。 李識宜閉了閉眼,說不出的迷茫。 他一向冷漠,只有面對跟譚承有關的事時,會變得不像他。但那又怎么樣?他怎么可能為了這個人放棄原定的計劃,怎么可能放下那些經年累月的恨意,毫無愧意、毫無芥蒂地生活?那是他的人生,譚承算什么,是他什么人?他怎么可能為譚承改變。 當然不可能。 風馳電掣把車開回家,李識宜上樓鉆進臥室,關上房門仔仔細細檢查帶回來的東西。 一共二十多份手續文件,跟譚承透露過的完全吻合,也跟他事先在網上查過的經濟特區申報入駐手續完全一致。耿維不是偽造了一兩次,而是一口氣偽造了三年的環保choucha記錄,一個季度一次,細致到換了四次抽檢員。 至于耿維為什么要留一份在自己手上,也許為了自保,或者是另一種變相的威脅。就像行賄的人必定會留一份臺賬在手上,關鍵時刻這能保命。 翻完這些,李識宜的目光越發冷厲。沉思片刻后,他把這些資料一頁頁拍照留存,原件拿牛皮紙袋封起來裝回包里。 對了,包底還有個東西。 眼前的u盤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做工也很粗糙,不像是這幾年買的。不過越是這樣越說明問題。如果它完全沒價值,像耿維這種人怎么會保留至今? 他打開電腦,將它插了進去。 這臺筆記本電腦的年頭也不短了,一運行起來風扇就嘎吱嘎吱地響,在安靜的房間里顯得很突兀,點開文件夾的剎那還出現了忽然的卡頓。 李識宜的神經也跟著抽緊,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阻止他,不讓他繼續看下去。 他定了定神,皺起眉心。 再次點開文件夾,看到他自己的名字跟在一串日期之后,李識宜的身體震了一下。 這是一種本能的條件反射,就像當年在路上聽到耿維他們的聲音。這種久違的反應讓他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仿佛當年那個無力反抗的自己又重回眼前,變為屏幕上的這三個字:“李識宜”。 打開視頻,第一秒的畫面就極有沖擊力。 猝不及防看到躺在地上的自己,李識宜表情沒變,但瞳孔驟然放大,目光驚詫到有幾分茫然。 這是誰。 這是我? 他前傾上半身,盯緊屏幕看了兩秒,然后又猝然向后靠,用盡全力遠離畫面。 “真過癮!” 有人抬腿狠狠踢了男孩兒一腳,導致此刻的李識宜身體也猛地一顫,肋骨鉆心似的疼。他不由自主彎下了腰,胃部傳來一陣嘔吐的欲望,頭也跟著低了下去,大腦卻開始跑馬燈似的閃過一些片段。 這居然是當年的錄像。 誰錄的,耿維錄的?為什么錄?為什么經過這么久還完好地保存下來,耿維是什么目的?他想干什么,難道他猜到是我? 不對,邏輯上不對。 耿維要是真的猜到什么,今天他就不可能坐在這里,更不可能有機會接近這些文件、這個u盤。 所以應該只是偶然。 就在這時,伴隨著一陣譏笑,耳邊突然傳來另一道嗓音。 “我說你們差不多了吧。動不動就搞這套,不膩?” 那時譚承還沒成年,但語氣已經有壓都壓不住的狂妄,甚至不用看臉就知道是誰。 李識宜幾乎是瞬間就抬起了頭。 他全身上下像張被拉滿的弓,心臟也被一只手給攫緊。假如旁邊有其他人,一定會被他這時的眼神震懾到。那就像是剛剛被窮兇極惡地碾壓、摧殘過,身體已經快要化作一灘血泥,突然卻絕處逢生,又找到了一線生機。 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早在十年前譚承就已經在他心里有些份量了,不是什么狗屁心動,而是代表著一雙曾經拉過他一把的手,哪怕最終并沒有把他拉上去,那也是他鮮少觸碰過的善意。 他停下了呼吸,壓抑住心跳,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畫面里年少輕狂的譚承,等來的卻是邢天羽那句:“我們是怕你氣不順好不好,上回可是你說要好好修理他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