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語氣雖輕,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味,原本朗月一般的眉目流露出幾分厲色。 “少在本座面前耍這些心思?!?/br> 路松的笑剎那就維持不住了,咬了咬牙,才無奈道:“懷素仙尊……路氏不過是禹城的小小世家,可綃香城那狐妖一族強盛,若當真因此狐女遷怒,我路氏如何能擔得住那些妖族的怒火,都六百年了……塵歸塵,土歸土,彼此相安無事便好,何苦非要絕我路氏的氣數呢?” 說得懇切無比,但玉奚生不吃這套,見他神色越來越冷,謝庭蘭忽然說道:“這我懂。狐妖嘛,都死這么多年了,不如直接毀尸滅跡,免得有蘇氏狐族報復,是吧?” 意思是這么個意思,但被謝庭蘭這么直白地翻譯過來,無非是將路松那小心粉飾的外衣撕了個粉碎。 皆是私心罷了。 路遠的名聲暫且不說,都是六百多年前的舊事了,可狐妖一族壽命漫長,誰曉得事情傳出去,那些妖族會不會勃然大怒? 于路氏而言,最好的辦法便是捂住這些人的嘴,再將事情神不知鬼不覺地抹去,如此可保路氏安寧,也能保住路氏先祖的名譽。 于路氏而言,兩全其美。 但無人在意被誆騙癡心封印湖下六百年的狐妖。 欒青詞望著臉色難看的路松,漠然道:“你不在乎狐妖,就如同我不在乎路氏,畢竟我也并非人族,所以無需多言?!?/br> 路松終于無話可說,又不敢與三重雪宮死磕,走得時候臉色難看得很,適才的春風得意都沒了。 欒青詞很滿意。 身份被戳破也沒什么不好的,至少現在遇見事都能理直氣壯地說:同我有什么干系,我又不是人。 路松剛走,靈劍門的趙玉竹便過來,行禮后說道:“皖湖事了,晚輩也該回靈劍門,特來拜別前輩?!?/br> 玉奚生對欒青詞以外的人都是一樣的敷衍,只輕輕點頭,余光發現欒青詞正盯著那頭巨獸的骸骨蹙眉,才開口道:“獸骨邪異,不堪鑄器?!?/br> 趙玉竹一怔,無奈道:“義父癡迷鑄劍之道,半生鑄出的劍皆不滿意,近年來更是愈發執拗,心境大亂,晚輩也無計可施,見得此物,便想送予義父,盼著能解其心魔?!?/br> 話已至此,玉奚生也不再多說,趙玉竹便又說道:“晚輩聽聞,三重雪宮為妖狐收殮尸骸,可是要送還有蘇狐族?” “不錯?!庇褶缮h首。 趙玉竹好似松了口氣,垂首又行一禮:“三重雪宮高義,晚輩敬服,就此告辭?!?/br> “靈劍門的掌門……是真霄仙君吧?!敝x庭蘭說出那個許久不被提起的名號,“他當年一柄凈陽劍出世,不是被稱作當世第一劍嗎?怎么還為著一把劍為難自己?!?/br> “凈陽終歸是凡劍?!睓枨嘣~嘆道,“你的羅剎月尚且是上古遺留的靈器,那凈陽雖也有靈,卻仍不及你這把刀,何況許多鑄劍師窮盡一生也難出一柄靈劍,趙元明癡迷此道,想要鑄出更好的劍也是情理之中?!?/br> 只是趙玉竹說他已經因鑄劍之道生出心魔來,欒青詞便不由得多瞧了玉奚生兩眼。 他身邊正站著個心魔。 玉奚生像是知道欒青詞在想什么,刻意背對著謝庭蘭等人,對欒青詞露出肆意風流的笑,又攜繾綣,無聲與他訴風月。 欒青詞呼吸一滯。 就在半個時辰前,他們還同榻而眠,這會兒當著謝庭蘭等人的面便須得裝作普通師徒,可偏偏玉奚生總是似有若無地提醒著他,他們之間糾葛復雜,彼此的感情也早已逾矩。 他的過往有心魔的參與,他說自己也是玉奚生,可欒青詞實在不知該如何抉擇,即便心魔是他傾慕的師尊,一個愛著自己,一個卻要將這份感情抹消,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師尊? 欒青詞更不知自己該如何自處。 師徒之間卻曖昧旖旎的悖德之情,于人間不容,于正道不容。 欒青詞就這么不著邊際地想了許多,短短幾息之間,從“心魔是不是師尊”想到了“真要與他在一起嗎”的跨越,等他反應過來時,耳根驀地guntang起來,于是只得匆匆別開臉,暗暗唾棄自己。 ——都在想些什么??! 第029章 .十年 路氏應下的酬勞不只是金銀,靈藥法器才是應召仙令而來世家宗門的目的,玉奚生親至,欒青詞涉險,頭功理當歸于三重雪宮,不過今日剛不歡而散,路松這次沒親自送來,只是遣了家仆。 玉奚生在房中挑揀著送來的靈草,在將這批靈草送回三重雪宮之前,他要挑選幾株出來,并非因他是宮主,而是因此番皖湖邪祟,多是他與欒青詞出手解決,而選這靈草自然也不是為了煉丹。 煉丹之道宮中的虛風長老更擅長,而玉奚生…… 更會做糕點。 “小鸞?!庇褶缮踔竞?,盒中是一株通體幽藍猶如冰晶蘭花的靈草,“這個如何?為師瞧過了,靈氣最足?!?/br> 欒青詞哪怕能幻化人身,但口味與人族多有不同,雖說偏愛清甜,但他更在意靈氣濃郁,眼前這株幽晶蘭儼然便是上品。 哪怕幽晶蘭味澀,玉奚生也總能將之做成合口味的糖糕,但欒青詞神情復雜。 那晚玉奚生怒火消弭后,便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但如他所言,玉奚生還是分毫不遮掩對他的心意,幾乎要把“我喜歡你”四個大字寫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