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梁蔚站在朝臣地前列,他凝視著錢楓那眼窩深陷、面如金紙卻帶著詭異地鎮靜的臉,片刻后便面無表情地移開了目光。 而同時崔先瑜也在凝視著梁蔚,他掀起的眼皮盡頭滿是紋理,混濁的瞳孔里帶著嗜血的不加掩飾的狠毒。 梁蔚敏銳地意識到了什么,他抬眼看向站在陛前的崔先瑜,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波瀾不驚地平靜,但在崔先瑜看來那風平浪靜地湖水之下禁錮著兇涌guntang的巖漿。 梁蔚身上流著一半崔家的血,她與生俱來的野心與欲望不比崔先瑜少到那里去,若不是她生了個女兒身注定要被很多東西束縛,只怕...... “還好她不是男子?!贝尴辱ぴ谛睦飮@謂,可梁蔚如今的做派也不比一個親王消停到那里去。 “殿下,公主殿下!” 散朝后走在去出宮路上的梁蔚,被匆匆趕來的高升叫住了。 “公公有何指教?”梁蔚轉身朝他點頭示意,面上的表情溫婉嫻靜。 高升摸了摸額頭上的汗珠,喘了口粗氣,“殿下,皇上召您一同去乾清宮議事吶,謝天謝地,老奴是緊趕慢趕終是沒誤了您出宮的時辰?!?/br> 梁珹的旨意大抵是臨時下的,真是苦了高升腆著個大肚子跑這么遠來尋梁蔚。 “皇兄的旨意下這般的急,那咱們這就走吧?!绷何嫡卵g右都御史的腰牌,遞給候在自己身邊的炳刃。 “你替我去督察院掛個牌子,告訴邱大人案子就叫由他全權處置了?!?/br> 梁蔚的語氣很平淡,他沒明說是哪件案子,可明眼人卻一下就聽明白了,包括高升。 梁珹這個時候叫梁蔚過去就是不想讓梁蔚直接參與進去,擺明了就是兩邊都不想得罪,他從前在潛邸時的性子就很是是優柔寡斷,當了皇帝也沒改了這個毛病。 梁蔚對他這點心知肚明,索性當著他的人的面大大方方地把自己摘出來,也好叫他那好皇兄放心。 這邊梁蔚跟著高升走了,那邊倒霉上頭的錢楓被人已被人帶到了獄里。 說他倒霉還真沒說錯,他幫著崔家做了這么多年的事,雖然謀了不少財,但真正死在他手上的人命沒幾條。 驟然替崔鄴那個混球背了如此大的一口黑鍋,壓地他實在是喘不過氣來。 “吱呀~”簡陋的牢門被一個滿臉絡腮胡的獄卒推開,他側臉上有斜長的疤,從眼角直延伸到嘴邊,讓他整張臉猙獰可怖地活像是從地獄里走出來的惡鬼。 但他對錢楓還算是客氣,“錢尚書,請吧?!鄙硢〈值[的聲音更讓人覺得刺耳。 大抵是他身后跟著蘇侍郎,那獄卒沒有太過為難他,錢楓肥胖的身子從低矮狹窄的牢門擠進去,腳上的鐐銬隨著他的走動叮當作響。 牢房的地上鋪著潮濕發黑的稻草,一張破舊的草席勉強可稱作床,被潮氣腐蝕已舊的墻皮斑駁又帶著不知積蓄多少年了的污漬,窄小的窗戶將外面的天光格擋成了幾縷歪歪扭扭的線,惡劣的環境在過慣了錦衣玉食的錢尚書那里簡直不堪入目。 獄卒替他點亮了桌上的油燈,昏暗的燈火在陰冷的牢房中顯得微不足道,但卻足夠讓他看清那獄卒從衣袖露出的遍布火瘡的手臂。 錢楓被嚇的一哆嗦,他連連后退腳下卻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他低頭,只見地上掉了半個摔碎的瓷盆,再往后去便是片暗紅的水漬。 可水漬怎么會是紅色的呢?不對...不對...那是沒有完全干涸的血跡! 錢楓把驚呼按死在喉嚨里,但整個身體卻僵硬地無比顯眼。 “不好意思啊,錢大人,這間牢房昨天死了個囚犯,我這光記得把人拖出去,忘了收拾干凈了,您多見諒?!豹z卒看出了他的驚慌,在他身后涼颼颼地說道。 錢楓的臉色“唰”一下就白了,他好不容易維護住下來的體面在這讓人毛骨悚然地牢房中碎了成一地渣滓。 “哦,怎......怎么死的?!彼_步虛浮地往前走了幾步,雙腿不自覺地打起了擺子。 獄卒看了他一眼,譏諷地露出了笑,“這誰知道呢?他身上的案子還沒結,本來說不定還不至于死,前幾天見了自己老娘一面,沒過兩天就死在這了?!?/br> “喏,我們發現的時候,他就躺著在您站那個地方,”獄卒嘆息著轉身往外走去,“看樣子是死不瞑目了?!?/br> 錢楓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腿一軟,“咚”的一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外間的日頭溫暖又耀眼,里面的牢房濕冷又陰暗,同一片寰宇之下,地獄與瑤池之別也不過如此。 第23章 審問 梁蔚從宮里出來時已過了晌午,梁珹留他在宮里用了午膳,由皇后和二皇子作陪。 三歲的梁衡雖還什么都不懂,但在梁珹的教導之下在行走坐臥間已然比同齡小孩穩重許多。 席間小孩頻頻看向梁蔚,像是對這個未曾謀面的皇姑很是好奇,奈何他們一家子都秉持著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愣是沒與梁蔚說上一句話。 待到飯后梁蔚起身告辭,那小孩才顛顛的跑到梁蔚身邊,還沒他腿高的小孩輕輕拽了拽他的衣擺。 “姑姑......什么時候......再來找衡兒玩?!表斨鴥蓚€小發包的梁衡奶聲奶氣道。 梁蔚垂下頭,只看到小孩松散的發旋,他半蹲下去,與小孩平視,梁衡大而清澈的眼睛里飽含著星辰般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