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節
“依您高見呢?” 說書人捋捋胡須,“依老夫看,先等大乘期前輩們到,你們一齊過河,出了什么事,也有前輩們把你們撈起來?!?/br> 凡人道修們糾正的話又咽了下去,理不對,措施好像沒什么問題,他們也想不出更好的招。 沒過多久,十位大乘期魔修出關飛來,還有一位初入渡劫期的長老。 十一位前輩坐鎮,魔修們心神大定。戰鼓一敲,眾船并頭,浩浩蕩蕩駛出漳州界。 凡人們望著船只沒入茫茫白霧,高喊道:“諸位謹記,目的不在消滅對岸的敵人,更重要的是盡早趕往盛京!” 伸手不見五指的大霧之中,極易迷失方向,船只分開也難以察覺。魔修們原本的想法是用鎖鏈把船只捆在一起,被說書人的極力反對,最后各船頭點燃火把,靠左右的火光確保船隊不散。 十一位前輩飛在四周,以防船隊被敵人偷襲。 前半段水路,眾人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戒四方,生怕受到說書人話里半渡而擊的敵襲,然而什么都沒有,異常平坦,就像平日渡河。 眾人握緊武器的手不禁松了些,懷疑道,“莫非敵人跑了?”“有可能,不然他們怎么還沒打過來?!薄罢f不定他們只是為了毀掉對岸的船只,減緩我們渡河的速度?!薄胺乓粯尵团?,都是孬種?!?..... 又行了一段路。 異常厚重的白霧間隱隱聞到血腥氣味,船只碎木隨潮水流來,時不時染著鮮明的血跡,甚至有些托著殘肢斷臂。 眾人撈起師兄弟們的尸體碎片,珍重地攏在棺材,等待回宗埋葬。沒有人再說話,沉重的情緒壓抑在心頭,所有人死死握緊武器,狠狠瞪向彼岸,最后四分之一的路。 一位大乘期前輩掃過黑紅相間的水面,惡狠狠罵了一聲,“宰了這伙人再去前線?!?/br> 有人不贊同,“首要目的是去盛京解圍,沒時間和他們拖?!?/br> “都欺負到咱兒頭上來了,這還能忍?” “要不你們護送弟子們先走,老子下去干掉他們,晚一步再去盛京?!?/br> “行?!?/br> 十位大乘期前輩作出決定,爭執哪些人護送弟子,哪些人干掉挑釁上門的敵人。若不是渡劫期長老還在,恐怕要揪胡子打起來。 咳咳。 大乘期前輩們渾身一抖,立時噤聲,唰唰望向冷不丁咳嗽的渡劫期長老,氣勢弱了三分,“長老怎么看?要不要去收拾敵人?” 被渡劫期長老的眼神掃過,大乘期前輩們戰戰兢兢。有人顫聲問道,“要不以首要目的為重,先去盛京?” 渡劫期長老抱著雙臂,一錘定音,“你們去盛京,我教訓完敵人,劃破虛空追上你們?!?/br> 前輩們對視一眼,都沒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一人問道:“你不是剛破渡劫期?只能劃個指甲蓋大的虛空,路掌門說連只蒼蠅都飛不過去?!?/br> 渡劫期長老又咳了咳,雙臂抱得更緊了,“飛過去也一樣,反正弟子們飛得更慢?!?/br> “你就是想獨吞吧?”終于有一人看透長老的小心思。 被當眾戳破,長老臉上有些掛不住,“怎么和前輩說話!” “前個狗的輩!”有個年紀大的大乘期修士按耐不住了,“千年前你還比老子小一輩呢,不就修得快點嗎?” “修得快不就是前輩?你有本事兒渡個劫看看?!彼浩颇樍?,長老也不裝了。 “當年你搓麻將輸了不認賬,老了還這樣,沒臉沒皮的無賴樣一點不變!”大乘期修士走上前一步,指著長老鼻子罵。 長老雙手撐腰,胸膛往前一挺一撞,撞開不服氣的大乘期修士,“變變變變什么變,你們就是想太多才破不了渡劫期!” 這話一出,引發眾怒。 修士們擼起袖子,作勢就要先收拾長老一頓。 嘎——遠方突然響起一聲急促的嘶鳴。渡劫期長老猛然扭頭望去,又有鳥鳴從另一方響起。 烏腳溪上怎么飛得起鳥?連根草都長不出來! 守在邊緣的大乘期修士沒注意到眾人的扯頭花,放開嗓子大喊,“有結果了嗎?誰去......” 話沒說完,身后的霧氣疾速分開,一道利箭般的黑影直射而來,這名大乘期修士慌忙警惕,扭頭察看異樣,為時已晚,箭端已經逼近背后。 隔了段距離的前輩們瞇眼眺望,就見那名大乘期修士胸口破開個大洞,仿佛煙花綻放般血rou紛飛,從中噴出一道筆直的黑影,數片羽毛脫落,雙翅一振,黑影又隱入濃霧。 那名大乘期修士無力地跌落云端,船隊的眾人望著前輩尸體墜入烏腳溪,無不驚呼出聲。 “鳥?” “看錯了吧,這可是烏腳溪!” 大乘期前輩們爭執不下。 “是妖獸!”渡劫期長老臉色有些難看,“還是只大乘巔峰的怪物!” 從未見過的品種,也不知從哪個旮旯兒搜來的丑東西。 “警戒——” 隨著渡劫期長老的命令,警哨聲起,各艘船頭的火光立時亮了些,船隊緊緊聚在一起,以防突然的襲擊。 大乘期修士們紛紛散開,為船隊圍成一道屏障。 長老守在船隊中間上方,以便隨時趕到任何一地救急。 許久過后,都沒遭到第二次襲擊。好似那只禽鳥從未出現過一般,水面陷入森森的寂靜,魔修們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忽然間,西面驚起一道罵娘聲,大乘期前輩被禽鳥咬住頭發,雙手去抓,總是被靈活的禽鳥逃脫。搏斗好一會兒,終于抓住翅膀,扯到面前想要看看模樣。 這鳥突地張開嘴巴,紫色的毒霧直直噴向大乘期前輩的臉。 大乘期前輩慘叫一聲,跌落船板,不得不運氣化毒。 還沒抵達彼岸,就失去兩名大乘期。 長老氣得破口大罵,“都好久沒打架是不是?基本的警戒都沒有!” 剩下的八名大乘期受了教訓,都打起精神警惕起來。 接下來,一聲聲嘶鳴從四面八方傳來,依靠霧氣遮擋,一時之間辨不清禽鳥的數量。 三只禽鳥分別纏上一名大乘期修士,渡劫期長老正猶豫去幫哪個的時候,就見那三個方向閃起一道道白光,靈氣積聚包裹禽鳥和大乘期修士,砰地一聲巨響,禽鳥自爆,借此帶走大乘期修士。 眾人不由得驚住,敵人竟有這般魄力?明明修到大乘巔峰還這么不要命? 長老余光瞥到禽鳥脖頸都套著一圈鎖鏈,大聲道:“它們是奴隸!都是些不要命的東西,不要和它們拼命!盡量避開?!?/br> 死的是奴隸,也就是說幕后主人還沒現身。 一連串的自爆,主人也沒有一點珍惜之意,說不定修為是靠堆上去,專門為烏腳溪準備。 又是一聲自爆的白光,這名大乘期修士臨死前遞出一道情報,“它們怕火!” 各艘船的邊沿紛紛燃起盛大的火光。 禽鳥似乎怕火,一時沒有攻擊過來。 這時,船只下方響起嗖嗖的聲音,一聲聲疊加起來,從四面八方逼近。 水下有什么東西! 咚地一聲,船底仿佛被什么撞上一般。一名魔修探頭去看,就見一只黑魚破水而出,咬住自己的鼻子直往下拉,若不是被周圍的師兄弟拽住,恐怕就會跌下船去。 他扯開黑魚,狠狠扔在船板。 黑魚撲騰幾下,咽氣了,血液經脈浸滿魔氣。 眾人圍觀黑魚的尸體,全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這里可是烏腳溪,浸透魔氣的重水,連人都游不了多久,這魚怎么能撲騰這么久。 長老下來查看,魚腹也繪著奴隸的禁錮陣法,“恐怕是專為烏腳溪培養的魚種?!辈恍枰疃嗑?,只需要兩個部位,吸魔氣吐魔氣,身體容納不了死了便死了。 他不愿這么想,可眼下這樣,無相魔門分明是被盯上很久了。 那名被咬下鼻子的魔修撐開黑魚的嘴巴,摸了摸尖銳的利齒,“這玩意兒的牙齒不簡單,弟子鍛過體的鼻子也被咬掉了?!?/br> 嘴唇上下兩排鋒利的尖牙,往里一排緊接一排,直至整個口腔都是利齒,如鬼故事般的恐怖生物,怕不是被人故意培養出來的。 思及此處,長老心里閃過一個可怕的猜想。 緊接著船身猛然一晃,咔嚓咔嚓的聲響從船底傳來,透過龍骨和船板聲聲逼近,船艙漏了個孔,黑水嘩嘩淌進來,而那些黑魚還在不停地咬噬木渣。 各艘船只搖晃不止,小一點的木舟已經只剩幾塊船板。 長老環視四周,水面還在不斷撲騰,越來越多黑魚來了。他思忖片刻,心一橫,道:“全體撤退!速速回到無相魔門?!?/br> 剩下的大乘期修士不愿,“都走完大半了!” “剩下的路走不完了,得處理掉這些玩意兒才行!你們護送弟子回去?!遍L老拔劍指向對岸,“老子去會會他們?!?/br> 大乘期修士們無奈,只能照命令行事。一面躲避禽鳥的自殺式襲擊,一面在黑魚啃噬完船只前回門。 長老孤身飛向彼岸。 重重云霧如瀑流般被拋在身后,渡口的情形清晰展現在面前,清一色的玄衣修士,衣角的圖紋表明天極界的身份,大多是元嬰期和化神期,不足為懼。 為首的中年修士手執黑笛,陣紋和禽鳥黑魚正是主奴陣,又在玄衣修士保護圈內,顯然是他們的頭兒。 中年修士見他飛來,嚇得臉色一變,急急退到黑白面具身后。 長老這才注意到這黑白面具,乍看過去平平無奇,細細端詳竟然無法窺探對方的修為,也是個渡劫期? 劍鋒一轉,直向黑白面具。 長老本想探探這人的深淺,只見對方伸長手臂,五根指頭大大張開,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從掌心而來,壓著他跌落下去。 一瞬之間,長老感覺自己好像砧板上的rou,被那人死死攥在手心,動彈不得。沉重的水包裹身體,其間的魔氣讓他也有些難受。 長老運轉丹田魔氣擺脫掌控,用劍支起身體,再次刺去。腳尖將將踏上岸,劍刃還沒送出,就見那人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視野正中擠入黑白面具,那人的手已經捅了過來??恐o急之下的本能,長老躲開致命的丹田,只讓那人的手捅入腹部。 拳頭大的傷罷了,還有回旋的余地。 這時,一陣灼熱的燙意從腹部傳來,通過經脈流向全身,那種熟悉的熱意讓長老想起討厭的和尚,不過那些和尚的佛力沒這般讓人難受。 腹部迸射炫目的金光,長老垂眸俯視,就見那人緩緩拔出手掌,小指赫然戴著一枚指骨舍利。 非尋常的佛力符文,非大師坐化的影骨舍利,而是萬佛宗開山祖師菩提佛留下的舍利子。 長老回想起來,檔案記載天極界的賀拔六野確實有一枚指骨舍利,沒曾想它居然出現在這兒。 滾過舍利佛力的身體,魔氣所剩無幾,幾乎就是具行尸走rou。 黑白面具推開長老,任由他墜落水底。接著,黑白面具把手掌伸下水面,把指骨舍利的佛力注入烏腳溪。 烏腳溪疾速后撤,依然逃不過舍利的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