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節
燃燈佛笑得很溫柔,感情泛濫遠不是世尊該有的行為。 凡人的放肆是觸犯佛尊,佛尊的放肆是重回凡人。 “可惜貧僧無法回應?!?/br> 朱槿也笑了,“不,你每次都回應了?!?/br> 每一朵隨地綻開的呼喚金蓮,每一次越過規則的肆意包容,都是他的回應。 在兩人釋然的對視中,金點寸寸消散殆盡,不周山下鋪開一層流金地。 作者有話說: 兩人之間有私情,若有若無、不可告人的友情以上戀人未滿的感情。 決戰的時候,燃燈佛說自己有偏愛偏寵的兩人,一是菩提,一是朱槿。 第513章 513下場 ◎就當我們幾千年喂狗了◎ 這場不過一日的約戰,吞噬兩位佛尊和一位尊者。得益于燃燈佛的坐化,僵持多年的局勢徹底扭轉,生靈一方逆風翻盤,佛門還存一佛一尊者,天魔一方沒有能夠挑大梁的角色。 對于生靈來說,這一戰極好,好到她們會慶賀紀念千年萬年。對于逾疆界弟子來說,短短一日如同深夜驚醒的夢魘,他們消耗這么多年的時間,花費勞心勞力,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 “一場空?!毙みh道哂笑呢喃,不同于沉浸于失望的其他弟子,作為副手的他必須盡快分析局勢找到代替方案。 首先,僅有的一枚舍利子在涌泉城。尸棄佛一死,舍利子沒了保護者,那兒定會開始搶奪。據探子的情報,城內有坤輿界和天極界兩方勢力。坤輿界只有兩人,天極界目前已知的是領隊代表和穿成江負塵的人物。代表在那兒,天極界混進去的人物絕不止他們。 涌泉城封閉多年,四面八方全是天魔淪陷地,通往那兒的遠距離傳送陣塵封毀滅。倘若飛過去,恐怕要花些時日。 肖遠道分析現狀的時候,大多數弟子垂頭喪氣,少數聽進去的弟子也以默然作答。 唐不功補充道:“不周山和涌泉城相隔甚遠,算上大部隊的機動力,連日不停至少需要十天十夜。若是派頂尖弟子先行一步,師兄等人也需要三天。三天,恐怕涌泉城的斗爭已經過了,拿到舍利子的界域定然早已離開?!?/br> 唐不功說得不無道理,這也是肖遠道擔心的點。 既然如此,還剩一個辦法,肖遠道繼續分析,“世上還有一位佛尊。當前三佛已去,迦葉佛不得不繼承世尊的遺志抵抗天魔,趁他對戰之際,咱們......” “不可能!”沉默許久的殷羨一口否決,“那老東西絕不會讓自己深陷險境?!?/br> 這么多年的聯合作戰,殷羨早已看清對方的嘴臉,一句話拍板,“去涌泉城?!?/br> 肖遠道用唐不功的說法解釋困難,距離和時間。 殷羨凝目思忖片刻,突然眼前一亮,“又雙城!” “又雙城?”肖遠道和唐不功也想起來了,那是迦葉佛初臨前線之時守住的第一道防線,用作收納難民的城市多年,現在也掌控在申屠家族手中。 殷羨解釋道:“又雙城底部暗室有座遠距離傳送陣,直通離涌泉城最近的城市,當年天極界代表經由它前往涌泉城?!?/br> 唐不功微睜眼睛也想起來,當年城墻之上殷羨瞥見烏鴉便急急離開,他還據此懷疑兩界私通,沒想到是真的啊。 方案一定,逾疆界弟子便行動起來,繪刻通向又雙城的傳送陣。 跨進陣法之前,殷羨腦海翻騰起油彩面具最后的話,“游戲已經變了”。時至今日,他還是沒弄懂這句話,感覺自己正在慢慢摸近真相的邊緣。越近,心越慌。 大陸彼端。 這一系列劇變傳到寧非天耳中,他正在北疆荒漠最深處與天魔廝殺。 鋪天蓋地的佛力傾覆下來,戰場的天魔煙消云散之際,營地那兒一聲慟哭沖天而起。他立時明白一切。 他召回視線之內的若鹿和阿猛,吩咐兩人立刻集齊所有同伴等待命令,接著獨自返回營地。 寧非天對事件的嚴重性已有預料,但營地的景象還是大大超乎想象。 朱槿跪在傳送陣前,不顧形象地發泄心中的怨憤和痛楚。副將阿守陪在一旁,適時遞上酒壺。她沒喝,一杯、一杯傾瀉在地,紀念傳送陣對面的亡者。 稍遠處跪著一位五體投地的僧人,若不是那襲標志性的錦襕袈裟和那頂毗方帽,寧非天都沒認出這是迦葉佛。一佛之尊竟然當眾如此跪拜。 慧可伴在身側,后方是數百名最恭敬行禮的僧眾。不斷有僧人撤離戰場匆忙趕來,跪在隊伍最后,一個接一個,默然而又悲痛。 寧非天目光掃過朱槿,定在迦葉佛身上。 迦葉佛本來就是疏狂界最好的籌碼。 一日前,四界把各自的賭注壓在不同的盤上。坤輿界和天極界賭菩提佛的舍利子,礙于尸棄佛遲遲沒有進展。逾疆界豪賭決戰會爆出不止一枚舍利子,召集勢力齊聚,然而他們滿盤皆輸,甚至推了坤輿界和天極界一把。 疏狂界把賭注押在北疆,朱槿不成,還有迦葉佛。 涌泉城太遠了,等他們趕過去,什么都遲了。他們只能繼續推行以前的計劃,鼓動迦葉佛大義赴死。 寧非天壓下主觀的懷疑和不安,客觀地看,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他踏重腳步走向迦葉佛,“尊者,眼下是個‘好機會’?!?/br> 拜伏在地的迦葉佛沒有任何反應,袈裟的褶皺都沒動搖分毫。 寧非天越過眾位僧人,頓步迦葉佛身后,撩袍就是一跪,朗聲道:“尊者,我們應該趁勝追擊,傳承世尊遺志?!?/br> 周圍的視線聚了過來,連阿守都回頭望他一眼。這般場面,任誰都無法作壁上觀。 迦葉佛還是不動,旁側的慧可轉來責備的眼神,“不急于一時?!?/br> 寧非天刻意提高聲音,“世尊以命開道,一身佛力送來的生路,如此難逢難遇的機會,尊者要白白放過?” 四周弟子面色沉痛,隱隱同意這話。風向轉到寧非天一側,眼見迦葉佛緩緩起身,寧非天本以為迦葉佛要公開回應,沒想到他抬步走向傳送陣,自始至終沒有回看寧非天一眼。 傳送陣對面,是山南海北的不周山,如此放走迦葉佛,以后恐再難相遇。 不知為何,寧非天升騰這個令人絕望的念頭。 他起身上前,鬼使神差地攔住佛尊,“尊......”話未說完,天傾海覆的威壓罩了下來,壓得他直接跪了下去。 “放肆!”慧可出聲斥責。 斜刺里飛來一只酒壺,砰地摔在地上,酒液嘩然潑了慧可一身,更有數滴濺在迦葉佛臉上。 慧可僵硬轉頭看向朱槿。 朱槿拉長聲音慢道:“放肆的到底是誰?跑堂是老娘的手下,跪迦葉勉強算是跪佛,你他丫的算什么東西,敢這么罵我的手下?” 她帶著滿臉淚痕,上位者的威壓依舊不散。 慧可喏喏不出聲,退了一步。 迦葉佛繼續抬腳走向傳送陣,越過朱槿身側,被她一把扯住衣角。 “上哪兒去?” 迦葉佛淡淡道:“收殮尸骨?!?/br> 朱槿哂笑,“連根毛都沒留下,收個屁?!?/br> “還有金鵬尊者?!?/br> “派那禿頭去就行了,你何必親自過去?”朱槿招手揮斥慧可?;劭蓻]動,直直看著迦葉佛。 迦葉佛撩動衣袍,揮開朱槿的手,疾步走向傳送陣,將將踏進之時,傳送陣嚯地關了。 朱槿一把抹干眼淚,拍拍塵土起身,臉上恢復玩世不恭的笑容,“迦葉不是特地來北疆幫助本座嗎?約戰前夕,這可是你親口說的。怎么?現在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迦葉佛道:“今時不同往日?” 朱槿道:“什么今時?什么往日?” “往日師父還在,本座盡可以留在北疆幫助朱槿尊者。今日佛門群龍無首,需要本座回去主持大局?!?/br> 朱槿抬臂指向荒漠戰場,“北疆戰事一過,本座親自恭送迦葉佛回門。跑堂說得對,眼下天魔勢弱,正是追擊的好機會,倘若就此打住,那些污糟玩意兒不斷繁殖進化,又會大批侵襲。孰輕孰重,尊者不會看不清吧?!?/br> “尊者說得對?!卞热~佛回首看向朱槿,“所以尊者仍舊駐守北疆?!?/br> 朱槿嗤笑道:“你怎樣都要走?” 靜默說明迦葉的回答。 “好啊?!敝扉冉忾_胸前的帶子,戰甲重重摔出大坑,“老娘跟你一起走,就讓世人說咱們兩個臨戰落跑算了?!?/br> 她扯開頭冠,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憤恨。 “不可,尊者身為護法神,必須堅守北疆戰場?!卞热~佛定定注視朱槿。 “燃燈都沒命令過,老娘憑什么聽你的?”朱槿毫不掩飾心里的不屑。 “就憑本座是當世第一順位佛?!卞热~佛的話如同驚天霹靂,立時劈醒在場所有人。 以慧可為首,場上的僧人盡數跪倒在地,朝迦葉佛俯身而拜,高聲道,“謹聽世尊教誨?!?/br> 燃燈佛死后,僅剩的佛尊同時也是世尊徒弟的迦葉佛,成為當世世尊也是理所應當。 四佛二尊者的格局早已打破,尊者朱槿的聲名威望遠遠不如迦葉佛,世人皆知佛門下任掌舵人該是誰。 迦葉佛走到朱槿面前,微抬下巴垂眸俯視,一字一頓說道,“吾以佛門首座的身份,委任朱槿為北疆統領?!?/br> 阿守震驚地瞪大眼睛,這份任命,豈不是把朱槿困在鳥不拉屎的破地方。 “朱槿及其部下從此死守北疆,直至蕩盡荒漠深處的每一只天魔。魔氣不滅,不得回門?!?/br> 迦葉佛隨手劃出一副任命書,遞給朱槿。 “迦葉啊?!敝扉扔贸爸S的語氣說道,“你不會以為這樣就能把老娘鎖死在這兒了?不出百年,別說北疆,連天魔大本營涌泉城都不在話下?!?/br> 兩人對視之間,朱槿咧開嘴角,“等老娘帶著豐功偉業回門,看你的首座之位還坐不坐得穩?!?/br> 眼見朱槿伸手要去接任命書,阿守連忙勸道,“不行!” 身為副將,阿守毫不懷疑她的話,依靠燃燈佛的助力,又有遍及天下的僧眾協助,平復天魔是遲早的事兒。 一旦接下任命書,不僅被鎖死在剿滅天魔的任務,更是身為護法神的朱槿朝迦葉佛屈身低頭,親口承認迦葉佛的首座地位。 圍繞佛門首座之位的爭奪還沒開始,這一戰就先輸了,無論朱槿有沒有興趣。 這份文書,是個陷阱。 這時,迦葉佛又補了一句,“召集天下群僧回門,祭奠原世尊燃燈佛,感恩于世尊的無私為其超度一年?!?/br> 話是對慧可說的,眼神卻在看朱槿。 底下的僧人詢問,“貧僧駐扎戰場,不知要不要回......” “爾等不是僧人?”慧可掃過眾人,“都聽見迦葉佛的話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