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節
“艮目前輩閉關了,沒人能找到他,除非有人參透天問碑,敲開天樞閣的大門。參透天問碑何其難,千年難出一個?!?/br> 和光沉吟一會兒,道:“去找無讖,他可以敲開天樞閣的大門?!?/br> “無讖?!睂幏翘烀媛稇岩?,“他不是放棄了嗎?” “他沒放棄,不過是還沒想好,他一連幾日都去了碧湖。幫我個忙,去找他,把這些話告訴他?!?/br> ...... 碧湖湖畔。 無讖一腳深一腳淺地淌過沙灘,走到碧湖邊緣,腳尖緊緊貼著湖水。 強風從身后刮來,緩緩推著湖水遠離岸邊,沒過一會兒,風止沙落。湖水又慢慢回來,漫過濕潤的沙子,觸上腳尖,停下了。 疏狂界的修士說,碧湖沒有漲潮落潮,永遠是這么多水,永遠是這樣的高度。 不遠處立著一只木舟,船尾淺淺地插入沙子,船頭微微翹在湖面上,碧水漫到舟身六分之一處。 無讖遙望湖面,連日的陰天映得碧湖都渾濁起來,穿過白茫茫的霧氣,遠方的扶桑樹若隱若現,仿佛海市蜃樓一般隨時可能消失。 從湖心島回來之后,他每日都要來這么一回,不去,就隔著湖水遠遠地看著。每次,玉牌總會適時燙起來,師門的訊息狂轟濫炸。 開始,無讖還會耐心地解釋,次數一多,他連玉牌都懶得翻開了。每次的解釋大同小異,結果也一模一樣。 龜殼搖銅錢,占卜,死滅兇惡卦,九死一生,趨利避害,轉身離開。 無讖一直想,忍不住想下去,若是他去了,真的會死嗎? 嘩—— 又一陣風從身后沖來,水退,水回,依舊只到腳尖。 來人是寧非天。 無讖偏頭看了一眼,他身上再無往日的酒味,臉色也憔悴了不少,真相未知的黑柱事件確實給疏狂界很大壓力。 不等寧非天開口,無讖率先說道:“寧道友,在下占卜過,黑柱之事與我無關,什么也卜不出來,在下愛莫能助?!?/br> “我不為此事而來?!?/br> 無讖不解地動了動眉毛,轉頭看向寧非天,“那......” “和光道友托我問你一個問題?!?/br> “什么問題?” “你瞧她像個瘋子嗎?” 無讖心下更疑惑了,這算什么?她為何問這個問題?有何深意?無讖不明和光的心思,只好用委婉地說出實話。 “尋常情況下,還是個正常人?!?/br> 寧非天似乎聽出了潛臺詞,笑了一聲。 “她托我告訴你,天問碑共有三問,解出兩問能見到天樞閣閣主艮目,從而得知天問碑的第三問。艮目前輩只負責透露第三問的問題和線索,答案準確與否同他無關?!?/br> “為何?”無讖下意識問。 “因為【世界的終極】有且只有一個答案,參悟之際,知道的會知道,然后一切都會連起來,最終變得和牧云亭一樣?!?/br> 和牧云亭一樣,變成個瘋子。 也就是說,她還沒有解出第三問。 無讖在心里咀嚼這段話,明白了她的用意,她勸他渡湖。前方沒有什么妖魔鬼怪,他不會瘋,不會死。 “她說,一輩子這么長,悟不悟得出來,瘋不瘋不知道,至少在天曜大戰之前參悟不出來。就問你,敢不敢賭一把?!?/br> 天問碑不會干擾到天曜大戰,沒有師門和責任的負擔,那么在性命和真相之間,他有沒有勇氣賭一次。 “卦象,大兇?!睙o讖輕輕地說道。 寧非天笑了,“占卜,終歸到底是預測。占卜的目的,不是為了掌控自己的命運嗎?怎么如今弄得命運被卦象掌控住一般?好比真的到了生死一線的關頭,卦象顯示九死一生,你就真的甘心放棄?” 無讖清楚他說的是對的,然而他沒經歷過卦辭界修士的道途,外人都不能理解卦象對卦辭界的重要性。 本該是掌控卦象的界域,如今的卦辭界,早就被卦象掐住了咽喉。 轟—— 遠處一道黑柱沖天而起,濃厚的魔氣彌漫開來,天空烏云集結,天雷滾滾而下。 寧非天臉色變了,簡快告別一句,忙不迭駕云離開。 風又起了,緩緩地推著湖水遠去,風靜,湖水慢慢歸來。 腳底冷不丁冰涼,無讖低頭看去,湖水竟然漫過了腳腕。 漲潮了? 不遠處的木舟嘎吱作響,湖水漫到舟身二分之一,插在沙中的船尾松動了些,船頭微微下落。 該回去了。 無讖心道,腳步卻沒有挪動,任由冰涼的湖水侵蝕雙腳。 玉牌遠比以往燙手,對面的急切幾乎能透過堅硬的牌面傳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 又一道黑柱沖天而起。 湖水漫過木舟,沙子被沖軟,舟身搖搖晃晃地出來了,船頭啪的一下拍在湖面。 風起,木舟順著水流,緩緩向湖心去。 就要沖離岸邊的那一刻,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穩穩地按住舟尾。 舟身晃動一下。 無讖緩慢而堅定地躍了上去,搖著舟楫,順著清風和水流,緩緩朝湖心獅去。 水紋的盡頭,摩挲得透亮的龜殼和銅錢漠然沉入湖底。 碧湖監獄。 賀拔勢盤腿坐在地上,心里想著要修煉才好,卻怎么也不得勁,沉不下心思。 床上的賀拔恕倒是一本正經地閉上眼睛,明明在滿是靈氣的湖底,丹田卻運轉得極慢。不過是裝樣子罷了,賀拔恕一貫會做些表面功夫。 狗和尚就在隔壁,兩個牢房的墻壁上有個拳頭大小的洞。 縷縷香煙從洞里飄過來,熏得這兒也一股沉香味。 噠噠噠,念珠聲響了好幾個時辰,沒快一下也沒慢一下,沒完沒了。 賀拔勢按耐不住,不動聲色地挪過去,睜大眼睛去看洞那邊。 滿室白煙,繚繞不去。她端端正正地坐在蒲團上,一手撥弄念珠,一手焚燒香柱,面色沉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嚯,還挺像個正經和尚。 賀拔勢細細地嗤了一聲,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她似乎沉浸在思緒里,眼皮都沒眨一下。他嗤得大聲了些,她面色不改。 連續好幾下,她還是沒反應,賀拔恕不干了。 “老五,你嘴皮子癢了?想撩姑娘直接說話不行?嗤嗤嗤嗤你個大頭鬼,搞得跟個春心萌動的少年郎一樣?!?/br> “什么叫撩姑娘?”賀拔勢不禁拔高聲音,“她是個禿驢!你哪只眼睛見我撩了,這不是不好打擾人家嘛?!?/br> 賀拔恕輕哼,又閉上眼睛,不搭理人了。 賀拔勢暗罵一聲,心下有些羞惱,使勁兒錘了錘墻壁,梗著喉嚨大聲道:“嗆死個人了,狗和尚,快把香滅了,這又不是你家破廟?!?/br> 她終于有了反應,冷冷地覷了他一眼,又取出三根沉香,插入香爐。 四根沉香同時燃燒,白煙愈重,她的身影隱在其中,時隱時現。 “你故意的是不是!”賀拔勢頓時想明白了,“你早就聽到了,就是不想搭理人!快嗆死了,給我滅了!” 砰—— 身后突然傳來錘地聲,“你把洞堵了不就成了?!辟R拔恕似乎氣到了臨界點。 賀拔勢說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伸著脖子辯解道:“明明是她的錯,為什么要我去堵住洞!”這不是不公平么! 賀拔恕長長地嘆了口氣,按著眉心,臉上滿是無奈。 “老五,你一百多歲了,也經歷過不少。怎么碰上這種事兒,就跟沒見過女人一樣,幼稚得可憐?!?/br> 什么玩意兒! 賀拔勢蹭的一下起來,沖到賀拔恕面前想解釋。 怎么搞得他對狗和尚有意思一樣?閑得無聊,想找人斗斗嘴不行?他不過是想引起她注意罷了。 對,就是想引起注意......不對!什么叫引起注意?這個詞太容易誤會了。 他不是想引起注意,又不是小孩子,他只是想和她說說話。 等等!怎么越想越奇怪! 賀拔勢甩甩腦袋,回想自己方才的舉動,似乎、好像是有點讓人誤會。這么想起來,她會無視自己也情有可原。 賀拔勢咳了咳,裝作什么也沒發生的樣子,又坐了回去。對著墻上的洞,故意用冷硬的聲音說。 “狗和尚,你不要自作多情。我剛才嗤嗤嗤,不是想引起你注意,這是個誤會,我怎么會看上......” 話語冷不丁被一句罵聲打斷。 “賀拔勢!洞沒在墻上,長你腦子了吧。成熟點吧,你到底在說些什么!賀拔家族的人,想要什么直接搶,何須這樣低聲下氣!不過是個女人......” 賀拔恕的聲音也被打斷了。 “唧唧歪歪吵死了,一個兩個?!辈荒蜔┑穆曇魪亩蠢飩鱽?,“嘴想被我縫上不成?” 賀拔勢下意識地抿緊嘴唇,又被賀拔恕狠狠瞪了一眼。 “沒出息,她讓你閉嘴就閉嘴?” 賀拔勢:真的會被縫上,以狗和尚的脾氣,真不是開玩笑的。 賀拔恕拍地而起,一把推開他,擠到洞邊,大聲嚷嚷,“禿驢,你以為你是誰,敢這么和我說話?那日在酒樓,你不過是仗著有烏束同和郁給你撐腰,我給疏狂界個面子,才沒找你麻煩?!?/br> “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小小一個元嬰期?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實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