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節
掌柜使了個眼神,“瞧,那一看就是歡喜禪的,媚門的弟子都遭不住那么玩?!?/br> 殘指似乎懶得聽掌柜嘮叨,搶過地字房的鑰匙,拉著她離開了。 地字房恰巧在天字房旁邊,和光打旁邊經過時,特意看了一眼,從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況。地字房里面和其他的酒樓包間一般,素雅古樸。 殘指一進去就坐下了。 小傀儡跳上桌子,嫻熟地翻開茶杯,倒茶,推給殘指。 和光檢查房間四壁角落,沒有錄影球或監控球,但是發現了好幾個防偷窺陣法。哪怕是渡劫期修士,也窺探不到里面的場景。若是陣法被強硬破除,絕不會悄無聲息地破碎,而會發出極為響亮的警報聲。 這樣的包間,確實適合私密的談話。 “過來吧?!睔堉柑ы沉怂谎?。 和光又慎重地檢查一遍,才走了過去。她剛坐下,小傀儡就忙活著翻開茶杯,穩穩當當地又倒了一杯,推給她。 她笑了笑,正要去接。斜刺里伸來一只手,搶過杯子,往外一倒,茶水全撒了。 殘指又把茶杯扣在桌上,“欠債不還的人,沒有資格喝茶?” 和光直視他,“一杯茶而已,不至于吧?!?/br> 他扯扯嘴角,“萬金的房間,千金一杯的茶,你好意思?” 和光噎住,還真不好意思。 “那你還倒了?”不是千金一杯嗎? 他笑意愈深,“我掏錢買的,澆茶水洗地不行?” 潛臺詞,洗地也不給她喝。 小傀儡又哼哼哧哧地跑到茶杯前,剛要去翻,一根骨節分明的手指按在杯底,壓住了。小傀儡慢一拍地抬起頭,兩顆圓眼珠子滴溜溜地盯著殘指。 殘指垂眸,瞥了它一眼,輕笑一聲,“不給就是不給,你眥我也沒用?!?/br> 和光這下總算明白被催賬的煩惱了,怪不得菜瓜要去賣屁股,想必當時也被催得受不了了吧。 要是下次從疏狂界回來還拿不到獎賞,她都要去賣屁股了。 和光甩甩頭,拋掉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法,直直看向殘指,問道:“話又說回來,你找我有什么緊急的事?”甚至不惜發了五十張紙鶴。 他從儲物袋取出一酒缸,放在桌上,推給她。 “給你的?!?/br> 和光挑眉,心中想道這家伙倒有意思,不給喝茶給喝酒。她笑了笑,拿過酒缸,掀開上邊的酒蓋,嘴里問道:“什么酒?” 她微微低頭,作勢去聞酒香。 殘指也沒阻止她的動作,輕飄飄扔下兩個字。 “骨灰?!?/br> 和光渾身一怔,立即屏住呼吸,好險好險才沒吸進骨灰。 他丫的。 殘指唇角翹了翹,“有人托我交給你?!?/br> “誰?”和光細細看了一眼骨灰,骨灰里冒出點點金色,是超度過的痕跡,而這金色里的佛力熟悉的得很,正是她的佛力。 她登時想到一個人。 “天道院,鐘離亭?!?/br> 一年多前,盛京萬派招新前,鐘離亭曾抱著骨灰來找她,拜托她超度他師兄的骨灰。骨灰超度完,不該入土為安么?鐘離亭怎么找了個酒缸裝著了。 和光蓋上酒蓋,問道:“為何交給我?讓我再超度一次?” 殘指蹙起眉頭,一字一字道:“鐘離亭讓你把骨灰帶去疏狂界?!?/br> “帶去疏狂界干嘛?” “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睔堉笍膽牙锶〕鲆环庑?,遞給她,“接下來的事情,他都寫在這里了?!?/br> 這下子,和光明白殘指找她的真正目的了。鐘離亭出于某種原因,無法直接把骨灰交給她。得知殘指是她引入九節竹之后,鐘離亭便通過殘指秘密把聯系上她。 和光翻開信一看,神色頓時嚴肅。 殘指自顧自喝茶,見她收起信,似是無意般提了一句,“這缸骨灰有什么特別之處?還要送去疏狂界埋了?” 她倏地笑了出來,“這骨灰可不得了?!?/br> “哦?”殘指抬眸看她,“有什么不得了?” “它是解開【世界的終極】的鑰匙?!?/br> 隔壁,【天】字房。 房間里的也不是什么陌生人,全是和光的老熟人,虞世南、賀拔六野和季子野。 虞世南徐徐飲了一口酒,緩緩開口道:“諸天大會下半場,在疏狂界吧?!?/br> 賀拔六野的眼神落在窗外,人來人往和歡聲笑語映在眸子里,他臉上流露出懷念的神色。聽到虞世南的話,他不過淡淡地應了一聲。 虞世南也不在意,繼續道:“涅槃樓的異界來魂進不去,賀拔家族在疏狂界插了釘子吧?!?/br> 賀拔六野還是沒看向虞世南,“釘子沒有,駐扎在疏狂界的人倒是有幾個。疏狂界的人怪得很,威逼利誘毫無效果,賀拔家族在那兒經營了千多年,沒能買通一個疏狂界修士?!?/br> 虞世南半闔眼皮,思忖了一會兒,才道:“諸天大會,幫我把他帶進去?!?/br> 季子野瞥了賀拔六野一眼。賀拔六野的心神全在窗外的人和景上,看都沒看虞世南一眼。 “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訴你?!?/br> 虞世南道:“我不用你告訴我,我需要你把季子野帶進疏狂界?!?/br> 這話一出,房間內的氣氛頓時焦灼起來。 砰砰砰—— 外邊放起煙火,一簇簇煙花在夜空炸響,五色的光芒照在賀拔六野的半面金絲面具上,卻被金絲吸了進去,自始至終透著冷冷的金光。 金絲面具緩緩轉過來,對著虞世南。 “【世界的終極】?你就這么想知道?這么多年了還執著于它?” 虞世南眉宇動了動,語氣不咸不淡,“那你呢?那件事都過去多久了?你還執著于坤輿界干嘛?” 話音剛落,碎裂聲四起,房間內的花瓶酒罐碎了一地。 勢均力敵的魔氣漩渦互相對峙,化作一道道鋒利的刀刃,把四面墻壁割得慘不忍睹。 窗外的煙火聲和喧鬧聲驟然遠去,只剩下兩人針鋒相對的魔氣的碰撞聲。 虞世南倏地笑了,他的魔氣消下。賀拔六野的魔氣刀刃提到虞世南脖子上后,也歇了下去。 虞世南翻開最后一只酒杯,取出無相魔門的黑酒,親自倒了一杯,舉起酒杯遞給賀拔六野。酒杯水面平靜無波,半面金絲面具映在其上,散發著冰冷的光澤。 賀拔六野沒接。 虞世南也沒催,就這么舉著,緩緩說道:“無相魔門十八洞天的洲一,萬佛宗琉璃佛塔的洲九,你也見過吧。兩萬年前天魔大戰尾聲,魔主談瀛洲為了引開顧鈞座,分出十分之一的魔氣。于是世上只剩洲九,再無魔主談瀛洲?!?/br> “洲九擁有談瀛洲全部的記憶卻不是魔主的決定性原因,便是洲九觸不到天道法則,不再知道那個只有那個魔主才知道的目標。談瀛洲為何要侵入坤輿界,為何要攻城略池屠盡所有人,談瀛洲已死,答案再也不得而知?!?/br> 賀拔六野面色不改,也沒接話。 虞世南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道:“多年前,我卸任副掌門之前,曾獨自去探過洲一,套過它的話。洲一也不知道魔主的目標,卻隱隱約約記得與【世界的終極】有關?!?/br> 賀拔六野挑了挑眉,終于轉頭看向虞世南。 “疏狂界藏得那么嚴的秘密,你派這么個小子去,能探出什么?” 這杯酒,他還是沒接。 虞世南笑了笑,“總要試一試,諸天大會正好是個機會,錯過太可惜?!彼^瞥了窗外一眼,笑意愈深,“你不會不懂錯過的不甘,畢竟天曜大戰也快了?!?/br> 賀拔六野也笑了,兩人對視許久。 他們嘴角揚得越上,房間內的氣氛越發劍拔弩張。 季子野站在一旁看著,總覺得兩人暗中達成了什么交易。 賀拔六野屈指點了點桌面,窗外的喧鬧聲再一次傳進來。 啪——煙花就在上方不遠處炸響,震得酒杯水面泛起漣漪。漣漪溢出酒杯前,另一只手接過了酒杯。 賀拔六野一飲而盡,又把酒杯倒扣在桌上。 “三日后,天極界的飛舟啟程?!?/br> 虞世南翻過那只酒杯,又倒滿黑酒,賀拔六野卻再沒飲過一口。 房間內的氣氛緩和下來,兩人都默契地沒再談公事,撿了些諸天萬界的趣聞來聊,以及千年前的老傳聞。 季子野聽不懂諸天萬界的趣聞,對于他們那些千年前的老傳聞,有一些聽過,更多的聞所未聞。由此推知,他們聊的不一定是傳聞,而是他們一同經歷過的往事。 季子野越發奇怪了。 賀拔六野不是天極界的人么?怎么會和虞世南如此熟悉,還曉得千年前的往事。兩人到底是什么關系?好友?談不上。合作伙伴?可兩人頻繁的互相威脅針鋒相對,也不像是良好的合作關系該有的行為。 季子野知道這不是他能問的事兒,便沒有開口問,也沒有想很久,他對兩人的關系不太感興趣。 過了一會兒,季子野不耐煩聽兩個老不死的叨叨逼逼,便尋了個借口,出去了。 他剛出門,就見隔壁【地】字房也走出個黑袍子,黑袍子手里抱了個酒缸。他同那黑袍子對視一眼,誰也沒深究的心思。 黑袍子打他面前走過,起初他也沒在意,直到黑袍子手邊露出個海藍色的珠子。季子野心頭一震,一個該死的人臉頓時涌現在腦海。 他故意走快幾步,錯身而過之時,冷不丁撞了黑袍子一下,黑袍子的衣袖滑下來。他往后一瞥,斜眼瞥見袖子深處海藍色連了一顆又一顆,顯然是念珠串。 碧璽海藍寶念珠,果然是她! 他不禁在心底笑了出來。 居然在這兒撞見了,不愧是該死的緣分啊。 眼見黑袍子走出去,他抬腳跟上了,這時腦海里傳來虞世南的聲音,【今夜不要鬧事?!?/br> 季子野心頭涌上厭惡的情緒,卻不得不按虞世南說的做。今夜他和賀拔六野都在這兒,消息傳出去就不好了,確實不方便鬧事。 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隨意應和一聲,還是緊緊追著和光而去,哪怕不能在這兒殺了她,也絕不能就這么放過她。 就這么讓她從他眼前溜走,他咽不下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