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節
他的呼吸驟然一緊,越發重了。 賀拔六野的命令又一次回蕩在腦海里,“坤輿界那個和尚,盡早除了,不要讓她走出天極界?!?/br> 在這兒,可以除掉她,做得干干凈凈,沒有人會發現。 賀拔勢注視著她的背影,單薄脆弱,仿佛一指頭就能摁碎,這么想著,他甚至伸出了手。 就在這個時候,她頓住了,“你怎么了?” 賀拔勢腦中敲起警鐘,登時驚醒,“沒......沒怎么?!彼栈厥?,卻被她抓住了。 他心頭一抖,難道被發現了?她發現他打算做掉她? 她捏住他的手腕,五指越來越緊,“還說沒怎么,這不是要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他忍不住眨眨眼,回顧識海,居然真的有幾縷黑氣。危險了,方才竟是走火入魔的想法,差點要完。 一縷縷金光從她指腹冒出,流入他的手腕,暖暖的,順著血脈流入他的識海,那幾縷黑氣瞬間消散得干干凈凈,腦海清明不少,亂七八糟的念頭紛紛排了出去。 她抬眸看向他,“好點了?” 他輕輕嗯了一聲,撇開了頭,心中不禁慚愧起來。 他之前想殺了她,她卻幫他驅除魔氣。 賀拔勢悶聲道:“你知道,在這兒殺了我,不會被任何人發現,甚至可以偽裝成我走火入魔而亡?!?/br> 她輸送佛力的動作一停,笑了。 “原來你剛才想殺了我?!?/br> 賀拔勢心臟打了個顫,瞪大眼睛回道:“沒,我沒,你怎么突然說起這個?!?/br> 她又輸送起佛力來,“別辯解了,越扯越黑,你若沒想這件事,怎么會突然提起殺死你的事情。沒點前因后果,想不起這個。賀拔六野命你殺了我?” 賀拔勢嘆了口氣,自知腦子比不過她,索性承認了。 “替我驅除魔氣,真不怕我殺了你?” 她的語氣里帶上點輕蔑,“就你這點三腳貓功夫,殺我?別做夢了?!?/br> 他心里有些沮喪,同為元嬰期,還真是打不過,“那你會殺了我嗎?這兒是個絕佳的地方?!?/br> 一團漆黑的地下,閃耀璀璨的佛光照在她臉上,在這兒冷冰冰的魔氣包裹下,莫名有些溫暖。賀拔勢覺得她現在應該笑一笑,笑一笑才對得起這片光芒,可她卻收起了笑容,定定地看著他,臉色鄭重。 “我不會殺你?!?/br> 語氣肯定,就像一柄錘子,敲進他心底。 “我的目標只有賀拔六野,賀拔家主是誰,對我來說無所謂,只要不是和異界來魂有牽連的賀拔六野就行。坤輿界和天極界一直是競爭對手,無論賀拔峰頂坐的是誰,都是坤輿界的敵人,都是我的敵人?!?/br> 咚,這柄錘子敲碎了心,裂開一道道深深的痕跡。 “賀拔家族的所有家主候選人之中,咱倆關系最近,生不如熟,我覺得你挺好的,其他人坐上去,還不如你坐上去?!?/br> 滋滋,那一道道痕跡又自個兒愈合了。 賀拔勢覺得佛力有蠱。 后來的路上,魔氣愈重,她拉著他前進,五指按在手腕,一縷縷佛力直接鉆了進來。 在混沌中摸索前進,很難察覺到時間的流逝,不知走了多久,她突然停了下來。 賀拔勢問道:“怎么了?” “沒路了?!?/br> 他走上前一看,嘩啦,腳下傳來水聲。 她扔了個火折子,前方竟是片黑色的湖,水下也是烏黑一片。魔氣太濃厚,生生凝結成了水珠,一滴滴水珠聚在一起,最后聚成了一片湖。 魔氣如此之重,看樣子他們要找的地方就在湖內。 賀拔勢腳下一點,作勢要飛過去,剛剛騰空而起,就被她扯住衣角,猛地扯了下來,他差點摔了個屁股蹲。 他站穩了,驚愕地問道:“干嘛?” “你干嘛?”她反問。 “還能干嘛,飛過去嘍?!?/br> 她嫌棄地瞥了他一眼,“飛你個大頭鬼,魔氣凝聚的黑水,大乘期以下撲騰都撲不起來,掉下去立即沉底,走火入魔?!?/br> 她說起了無相魔門漳州界的烏腳溪,同此處有些相像。 賀拔勢問道:“那我們怎么過去?” 她拿出儲物袋,摸出一支小舟,放入湖內,一腳踩了進去。 賀拔勢嫌棄地看著小舟,沒想到他都元嬰期了,還要體驗這種凡人的器具。 她轉過身,招招手,示意他快點上去。 他在心底嘆了口氣,走了上去,坐在舟尾,他仔細打量著舟內,尋找發動小舟的陣法,硬是沒找到。 “這船怎么動起來?” 她轉過身,把一支木槳扔進他懷里。 “劃吧?!?/br> 賀拔勢握著木槳,左看看右看看,確認這就是一支普通的木槳。 她扭過頭,眉眼催促,“愣什么,快劃啊?!?/br> 賀拔勢:...... 他內心憋屈,只好接受了凡人的器具,一下一下劃了起來。 為什么他要做這種事情! 劃了好一會兒,他發現她紋絲未動,端正地坐在船頭。 他不服了,“憑什么我劃,你歇著?!?/br> 她頭都沒回,“煞筆,船頭看路船尾劃,沒聽過嗎?誰讓你坐了船尾?!?/br> “這不是你先坐了船頭,我只能坐船尾?!?/br> 賀拔勢咬牙,他被坑了,他肯定被她坑了,怎能因她一時的好心松懈了,狗和尚可是個惡魔。 劃著劃著,木槳撞到了什么東西。 莫非黑湖還有魚? 賀拔勢心下好奇,她也望了過來,他抬起木槳撈了撈,撈上來一個纏著水草的球狀物。 拉過木槳才看清,這哪兒是什么水草,是頭發,這分明是個人頭。他又抽出一根樹枝,撥開散亂的頭發,下方是一張面色猙獰的臉,雙眼死死瞪住,死前的表情仿佛停留在最瘋狂的那一刻。 恐怕是走火入魔而亡。 賀拔勢把人頭扔回湖里,劃槳的過程中,不斷撞到異物,一開始他還有興趣撈過來瞧瞧,全是人頭四肢之類的玩意兒,后來撞得太多,也就隨它去了。 也不知黑湖到底有多深,下邊到底飄著多少人頭,多少個人葬身于此。 不知道劃了多久,砰地一聲,船頭碰到了什么東西。 賀拔勢撥動木槳,使勁兒劃了兩下,硬是沒劃動。 “前面怎么了?”他抬頭看向她,只見她神情嚴肅,也不知是看見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他站起身,越過她的肩膀,往前看去,船頭前竟是陸地。他揮起木槳,敲了敲陸地,不硬,窸窸窣窣,細碎的聲音,好像是雪。 黑色的雪。 黑水、黑湖之后,竟然是黑雪。 這兒的魔氣到底有多重? 也難怪她一臉嚴肅。 木舟上不了陸,兩人只能上岸。 她抬手,示意他等等,她率先上岸,眉頭皺得更緊了,看來黑雪的魔氣不同尋常。她伸來一只手,吐出兩個字,“握住?!?/br> 賀拔勢看了看她白皙細長的手,又看了看鐵臂,其實他更想握住那只金屬假臂。雖然這是是緊急時刻,但是他倆也不是能牽手的關系啊。 斷手的交情還差不多。 他在心底別扭了一下,就耽誤了。 她皺起眉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放心,我不會趁機弄死你?!?/br> 她似乎沒想到那方面,他心下松了口氣,握了上去。 手心相貼,佛力從她手心溢出來,直接傳入他手心。冰冷刺骨的黑雪里,只剩下手心一點暖意。 越往前走,腳下的黑雪越多,魔氣越重。 她喘了口氣,默念佛咒,佛力使出越多,蔓延至兩人身體,蓋住了每一寸皮膚,仿佛罩上了一層金色的薄紗。 行進過程中,薄紗一點點被抽絲,佛力一縷縷被魔氣蠶食。 她開始低聲念起法咒,放出越來越多佛力,一邊前進,一邊補充被抵消的佛力。 賀拔勢握著她的手,可以清楚地察覺到她身上靈氣的流逝,速度之快,令人心驚。 過了一會兒,她停住了,大喘了好幾口氣,“這樣不行,就算進去了,靈氣也撐不到我們回去?!彼D過頭,定定地看著他。 “我們露在外面的皮膚太多了,必須減少外露的部分,增加我們相貼的部分?!?/br> “相貼?”賀拔勢聲調一高,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狗和尚想對我做什么? 瞧她一臉嚴肅的表情,他心里定了定,她應該沒想到那方面去。 他咳了咳,“我不會抱你的,騎士背和公主抱都不行?!彼X海中突然涌出她公主抱顧鼎臣的樣子,他又趕緊搖頭,“你抱我也不行!” 她挑了挑眉,“想什么呢?都說了減少外露,那兩個明顯不行吧?!?/br> 不行? 那還能怎樣增加相貼的部分? 難不成背靠背、貼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