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節
魔相對光頭和尚沒一點興趣,他擰了擰眉頭,淡淡地說道:“讓開?!?/br> 光頭和尚用拇指指著自己的腦袋,挑釁地笑了笑,“想要通過這兒,行啊,從我的尸體跨過去?!?/br> 魔相聞言,嗤笑一聲,“你以為這很難?” 光頭和尚擺出防御姿勢,“難不難,試試不就知道了?!?/br> 魔相的臉色沉了下去,他揮動手臂,一上去就放出大招式,幾百根黑鞭,啪啪啪,抽得眼花繚亂,逼得和尚節節敗退。 和尚的僧袍被刮得破破爛爛,沒剩幾塊布,險險垂在身上。他身上也滿是鞭痕,倒刺刮得血rou模糊,白骨清晰可見。 可是,他就像沒受傷一樣,動都沒動一下,死死地堵在魔相前進的方向上。 魔相加大了手下的威力,本以為可以很快拿下這家伙,沒想到一個時辰過去了,這家伙還是紋絲不動。 光頭和尚咳了咳,隨意地啐出一口血,血里夾雜著rou塊,不知是身體里的哪個部位。他笑了笑,說不定哪個部位都有。 左手手臂下面那節被抽沒了,只剩上面那節半死不活地垂著,于是他密密麻麻地貼滿了佛門符文。雖然左臂派不上用場了,好歹黑鞭抽來時,能嚇它一嚇。 他一時不慎,右腳腕被鞭子抓住,倒掛著溜了幾圈,右腳也沒剩幾塊rou了。 更別說肚子上的幾個窟窿,感覺只要他稍微松口氣,就要腸子掉出來。 大概撐不了多久了。 但是,咬緊牙關,好像又能再撐一會兒。 又過去了一個時辰。 光頭和尚喘了口氣,滿意地笑了出來,果然人的極限都是逼出來的,看啊,這不是又撐了一個時辰了嗎? 這魔相是個狡猾的,專門把黑鞭往他右腳抽,大腿以下的rou都被刮沒了,骨頭大剌剌地露在外頭??恐@根骨頭,卻也能站住。 看著魔相吃驚地神色,他哼笑一聲,拍了拍骨頭,諷刺道:“沒見識了吧,老子練過金剛不壞神功,連著骨頭一塊練的!” 魔相的臉色變得極難看,他甩動黑鞭,攻勢前所未有的猛烈,“我看你還能撐多久?!?/br> 半個時辰過去。 光頭和尚撐著鐵棍,不住地喘氣,眼前一片模糊,他甚至有些分不清鞭子的來路。一滴滴血液流下睫毛,登時擋住了視野,他剛要抹掉,就被一鞭子抽了出去。 連鐵棍也脫手了,不知被打到了森林的哪個地方。 他仰面倒在河里,掙扎著想要站起身,一只腳突然踩上胸膛,死死地壓住了他。他甚至能感受到貼住心臟的腳底的紋路,嗡嗡,按住了心臟的跳動。 魔相明明就在頭頂,他卻連那家后的臉都看不清了,只看見黑不溜秋的一塊。 意識漸漸模糊,頭也抬不起來了。 河水瘋狂地往鼻孔、嘴巴、耳朵里鉆,他差點吐了出來,太咸了,怎么和海水一樣。 就要被淹死的前一刻,他使勁兒掙扎著從水里冒出頭,仰起頭,黑沉沉的天空中,東面出現一片蔚藍色,漸漸朝他的方向逼近。 這時,一陣奇怪的音樂聲響起,冷不丁打斷了他們的對峙。 光頭和尚從未聽過這個歌聲,卻莫名覺得是戰歌,因為它激昂而澎湃。 西面,和光的形勢也不好。 口中說著要拖住魔相,可她實在不是他的對手,說她被壓著打,都是閉著眼說瞎話的夸贊。她和之前對戰魔主一般,單方面地被凌虐。 幸好她此時的目標沒那么大,不必打敗魔相,只要拖住就好了,拖住有很多方法。 而魔相此時也沒了必走的心思,從河流的顏色和目前的時間來看,撤離的部隊說不定已經被另一個魔相抓住了,他去了也分不到一口羹,還不如眼前的和尚來得有趣。 魔相一門心思想要蠱惑她,把佛力轉化成魔氣。這不像把靈氣轉化成魔氣那么簡單,不僅要把魔氣注入她體內,還要控制誘惑她的思想,讓她順著他的方向墮落。 和光看出了他的目的,順著他的意思,裝作被他蠱惑、陷入心魔的樣子,故意拿佛力吊著他。 她瞇起眼睛,露出一臉痛苦和掙扎的表情,減少佛力的強度,讓魔氣一寸寸壓倒佛力,一寸寸逼近體內,直到魔氣到達關鍵節點時,又加大佛力的輸出,反壓倒魔氣,重新把它一寸寸逼出體內。 這么不斷循環往復,生生吊了魔相一個時辰。 她也不知道是這魔相腦子有洞,還是他對自己的佛力實在太感興趣,直到一個時辰后,才發現端倪。 他揪住她的頭發,一把提起她,嗓音尖銳刺耳,“你玩我?” 和光還想裝作陷入心魔的樣子,再試一把,剛要表演,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一頭按進水中。 呼啦啦—— 她反應不及,冰冷刺骨的河水直沖沖地往嘴里鉆。 等等,這也太咸了吧。 她心覺不對,卻沒能深入思考。 冰冷的河水堵住鼻孔和嘴巴,大量涌入喉嚨,灌入肺部,火燒火燎地難受,意識也漸漸模糊。 就要溺死的前一刻,又猛地被拉出水面。 她大口大口喘氣,冷風一吹,直直灌入喉嚨,像倒進大桶大桶冰渣子,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緊接著又被按進水中。 “我早該看清,你們禿驢沒個好東西,一個個的jian詐無比?!?/br> 和光曾聽過一句話,最難受的溺水是沉入水底許久,掙扎著終于浮出水面準備呼吸時,又被人猛地按入水底。 而這個過程,她重復了無數遍。 重復到肺部像一個冰窟一般,一喘氣就呼啦啦刮寒風,重復到手指發凍到再也抓不緊土地,腦子冰冷一片,甚至聽不清魔相諷刺的話語。 或者說她聽清了,每一個字都擠進了耳朵里,卻沒有擠進腦海中。 水面下,她看到河底的水草緩緩地飄動,河水一點點變成紅色,破碎的衣袍從上游漂來,又往下游漂去。各種說不清楚的rou塊從眼前漂過,一個個人頭從眼前漂過。 嘩—— 她又被撈出水面,揪到魔相面前。 “你老老實實陷入心魔,認個輸服個軟,我給你個痛快?!?/br> 她劇烈地咳嗽起來,邊咳邊打哆嗦,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吐出兩個字,“做夢!” 魔相二話不說,又按著她的頭壓入水下。 壓下去的前一刻,和光感受到風向倏地一變,魔相的腰帶原來由西向東緩緩地飄著,風一停猝然一頓,緊接著猛烈無比的東風刮來,腰帶被吹得直直指向西面。 他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對勁,扭頭望向東邊,手下仍把她的頭往水里按。 這一次,他按得有點久了。她拍拍他的手臂,他卻沒有絲毫反應。 和光也不知道是魔相終于放棄了自己,還是被方才異樣的風吸引了心神。她被壓了好久,絲毫喘不上氣,肺部也不剩一絲空氣。 意識混沌起來,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 一個人頭緩緩地流過眼前,從西流向東。 這時,人頭驟然停住了,似乎被一股潛流裹挾,原地轉了好幾個圈,接著它竟然又倒流了回來,從東面流向西面! 河流的流向也倏地一變,東流陡然變成了西流。 和光猛地瞪大眼,河水突然變得咸澀無比。 方才從上游流下去的衣袍、血塊、人頭,一個一個從下游流了回來,被異樣的水流沖向了上游。 怎么可能? 坤輿界大陸的河流幾乎都是從西向東流,起于十萬大山,匯入滄溟海。有史以來的十幾萬年,亙古不變。 流向,怎么可能突然改變?究竟發生了什么? 啪嗒。 一雙天藍色的眼睛冷不丁地出現在她眼前,撲靈撲靈地眨了眨。 和光心頭一跳,瞬間被嚇清醒了,什么玩意兒? 這雙眼睛動了起來,下方的水流晃動起來,緊接著一條藍色的魚尾輕輕拂過她的臉。 鮫人? 她心里千頭萬緒混雜在一起,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 鮫人突然沖著她奔來,一腦袋磕在她頭頂,這股力道直接壓過了魔相的力道,把她蹦飛出去。 她脫離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氣。 魔相無暇顧及她,一臉嚴肅地盯住了東面的天空,渾身的魔氣劇烈動蕩,似乎是在隱隱防備。 風云突變,東風兇猛地刮了過來,天色亮了一分。黑沉沉的天空上,東面猛然冒出一大片蔚藍色云彩,與黑色的魔氣涇渭分明,一丈丈壓倒黑色的魔氣,朝著萬佛宗的方向逼來。 和光心頭猛烈跳動起來,那是什么? 一陣奇妙的歌聲從東邊傳了過來,似乎混雜了數不清的樂器,激昂而澎湃。 她瞪大了眼,這是海族的戰歌! 莫非...... 蔚藍色的云氣已經逼到眼前。 烏泱泱的海族戰士站在云中,兩旁的海族舉著古老的樂器,閉眼沉醉地演奏著。后邊的軍隊威風凜凜,不計其數的戰士握緊武器,一臉堅毅而沉著。 領頭之人,是一個美麗的鮫人,身下卷著一尾蔚藍色的尾巴。 戰歌轉了個節奏,雄渾起來,一聲、一聲蕩入心腸。 那鮫人垂下眼眸,輕描淡寫地往下方的戰場瞥了一眼,眼瞼之上赫然點著妖冶而魅惑的妖痣,妖痣掩在淡藍色的細雪中,若隱若現,看不真切,卻令這天都黯然失色。 戰鼓敲響了,金鳴吹起了,各式各樣的海螺、蚌殼紛紛演奏起來,在鮫人身后鼓起了激蕩人心的戰歌。 一聲、又一聲打入了底下的修士心中。 和光抬起頭,她看見明非師叔點了點頭,似乎是泱泱人海中看到了她,又似乎是對底下的泱泱人海在點頭,在安慰,在鼓舞。 沒關系,他來了。 他率著海族的千軍萬馬,殺來了! 作者有話說: 第155章 155壯烈成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