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她輕笑一聲,心里劃過一絲諷意,接著大聲喊道:“都給我住嘴!” 眾人被她的修為所壓,紛紛閉上了嘴。 和光無視眾人,定定地看向慈悲禪子,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岸U子,我知道你想救入魔修士,我明白你的好心??墒?,三光堂主命令我在此看守他們,沒有堂主和掌門的命令,我不能讓任何人動他們一下。你為入魔修士著想的同時,為我著想一下可行?” 不等慈悲禪子回話,和光深深朝他鞠了一躬,語氣里帶上了幾分懇求,“希望禪子不要讓我難做?!?/br> 慈悲禪子的眼神久久地停留在她身上,他閉上眼,長長地嘆息一聲,道:“罷了?!?/br> 和光彎了彎唇角,在眾人反應之前,朗聲道:“萬佛宗自菩提祖師開山立派,乃是正統的佛宗。門下諸禪,皆是佛門之禪。寺廟收容施主,乃是天生佛理。若有人不認我宗佛門,不認這理,何不出門右拐?大道朝天,各走兩邊,萬佛宗從不強迫任何人?!?/br> 眾人聽到這話,臉色一黑,閉緊了嘴巴。出門右拐?恐怕還沒走幾步,就被天魔吞噬了。 和光身后的小弟子見狀,瞪大眼睛,直直地看著她,心里溢滿了崇拜之情。不愧是師姐,就是看準了他們不敢出去,逼著他們認下所有禪的正統性。 從菩提祖師開門立派,萬佛宗的各種禪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然而,坤輿界的所有人只認最傳統的慈悲禪,視其他禪也邪門邪法,唾棄之情溢于言表。 天魔之戰發展到現在,萬佛宗無私收容了這么多避難的修士,他們心中仍然充斥著那份偏見。依賴萬佛宗,卻又瞧不起萬佛宗。俗話說端著碗吃飯,放下碗罵娘。這些人端著碗就罵起娘了,無恥至極。 師姐此舉,即時不能改變眾人的偏見,也足夠讓他們閉上臭嘴,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和光微微一笑,仿佛方才誘逼眾人離開的不是她一般,對慈悲禪子道:“師妹也不是什么惡魔。三光堂主只吩咐我在此地看守好入魔修士,并未說不能治療他們。我可以放開一個口子,師兄領著慈悲禪的師兄弟們進去?!?/br> 說完,她當即命令弟子們放開一個口子,示意慈悲禪子隨時可以進去。 白衣修士面容猙獰了一瞬,而又恢復成那副風度翩翩的樣子。他抬起扇子,攔住慈悲禪子上前的腳步,“大師,俗話說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您既然決定超度入魔修士,不若給他們最好的環境和治療,把他們帶回慈悲峰?!?/br> 慈悲禪子抬眸,意味不明地瞧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拂開他的手,朝除魔陣走去。白衣修士跟著慈悲禪子,神情急促,似乎還想再勸些什么。 和光嗤笑一聲,抬指一劃,攔在白衣修士的腳下。地面登時生出一道金色的長線,閃耀著奪目純凈的佛光,隔絕了除魔陣和外圍的散修。 “跨過此線者,有感染魔氣的風險。任何人跨過此線,不可再回?!?/br> 她朝白衣修士笑了笑,道:“施主,你可想好了。是跟慈悲禪子一同進去超度入魔修士,還是留在外面,安安全全地玩你的扇子?!?/br> 白衣修士皺眉瞪著她,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她明明知道自己是想勸慈悲禪子,不是超度入魔修士,非要說這般話,讓他不好進退。 該死的和尚! 他抿住唇,小小地吸了一口氣,又恢復原先那副風度翩翩的佳人公子模樣,禮儀端莊地抱了一拳,轉身離開了。 旁觀的修士看著這一幕,沒看懂他們的爭鋒相對,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么。眼見自身密不可聞的目的沒達成,灰溜溜散開了。說散開也不全對,散修聚集區離除魔陣就隔著一堵矮小的破墻,他們縱使離開,也能清楚地看到圈內發生了什么。 執法堂的弟子們見慈悲禪子到來,以為超度有望,紛紛期待地看著他念咒除魔。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無論慈悲禪子凈化多少魔氣,入魔修士的體內心魔又會生出成倍的魔氣,生生不息。除非一舉凈化所有的魔氣,入魔修士又攻破自身的心魔,不然不可能有堪破心魔的可能。 慈悲禪子的治療,沒有給除魔圈帶來一絲效果。 不僅執法堂的弟子看到了,外邊散修聚集區的修士們也看到了,無言的煩躁和壓迫在人們心中慢慢升起,恐懼和憎恨在暗地里滋生。 和光旁邊的嗔怒禪小弟子看到這一幕,不禁暗地里傳音給她,“師姐,這些人已經沒救了?!?/br> 她眼睛都沒眨一下,語氣也是平淡無波,“我知道?!?/br> 小弟子不解,“我們站在這兒,只是白白浪費人手,不如去前線抗敵。慈悲禪子出手,也只是白白耗費佛力。不如告訴三光堂主,把他們丟進地牢自生自滅算了?!?/br> 他扭頭看她,她輕笑一聲,似乎被他的話逗樂了一般。 “他們沒救了,三光堂主早就知道了?!?/br> “???”小弟子疑惑地瞪大眼?!澳翘弥鬟€把他們關在這兒,不遠處就是散修聚集區,多危險啊?!?/br> “正是因為不遠處是散修聚集區,才把他們關這兒。不止我們知道危險,也要讓那些散修們知道他們危險?!?/br> 小弟子歪了歪頭,不是很懂她的意思。 “他們沒救了這件事兒,不止我們知道,不止三光堂主知道,外面這些散修也知道。他們最好的結果是解脫,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生生在魔氣中掙扎。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沒有人開這個口。滅殺幾千無辜修士的決定,沒有人承擔得起?!?/br> “我們和他們都在僵持,等對方開這個口,把殺人如麻的帽子扣給對方,自己愛惜羽毛,做那個大慈大悲的大善人?!?/br> “就像方才那樣,散修們都躲在慈悲禪弟子身后,他們張口閉口,說著救治同族的大道理大情懷,滿心滿眼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把這些人帶離散修聚集區。不管帶到哪里都行,既然慈悲禪子跑出來做這個替罪羊,那就把包袱扔給他?!?/br> 小弟子聽完,登時心底冒火,“這些人,什么玩意兒?萬佛宗好心收留他們,他們就這么想,狼子野心?!彼ゎ^看向她,“師姐,那我們現在怎么辦?就這樣等著嗎?”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放心,快了?!?/br> “什么快了?” 不管他怎么問她,她都不肯開口了。 三日后,慈悲禪的弟子都累壞了,周身的佛力緩緩消散,就連慈悲禪子也不住地喘著粗氣,然而救治幾乎毫無成效。沒有一人成功堪破心魔,恢復正常。 就在這個時候,除魔陣里冷不丁地傳出一聲驚呼。 一名入魔修士趁著慈悲禪弟子喘氣的時機,從放開的口子內逃出。執法堂的弟子想去攔,剩下的入魔修士都站起身來,場面瞬間混亂起來。 不止如此,圍墻對面的散修群中也冒出陣陣驚恐的大叫聲,眾人紛紛看向這兒,怒罵聲、叫喊聲不絕于耳。 “你們還愣著干嘛?快抓住他們!” “西面,有人快跑過來了!” “殺了他!快殺了他!那人已經沒救了!” …… 嗔怒禪的小弟子看到散修們瞬間改變的嘴臉,頭頂青筋直跳。他傳音給和光道:“師姐,這些家伙……” 她打斷他的話,遠遠地瞥了散修們一眼,哂笑一聲,語氣里竟然帶上了幾分興致,“時機到了,你聯系地牢的執法堂弟子,做好接收準備,吩咐他們空出至少五百個牢房?!?/br> 吩咐完,她轉身朝入魔修士們而去,一手揮出蛟筋,一手揮出龍筋,其中還夾雜著一顆有些奇怪的舍利子,雙管齊下。不到一刻鐘,熟練地又綁起了所有入魔修士。 她朝慈悲禪子慘然一笑,伸手幫他凈化被入魔修士所傷而感染的魔氣,大聲道:“師兄,你先休息一會,接下來再繼續吧?!?/br> “繼續?” “什么?你們還要繼續?” “和尚,你沒長眼嗎?慈悲禪子都凈化不了,這些人已經沒救了!” “還要再繼續,再開放這個口子,要是下次來不及關上,來不及攔住他們怎么辦?要我們所有人給他們這些魔頭陪葬?” …… 和光沉下眉頭,正色道:“這些人不過是走火入魔罷了,也是我們人族的一員,怎么可以稱他們為魔頭呢?未免太過狠心?” 白衣修士鐵青著臉,邁過人群,站在和光面前,直言道:“大師,恕我直言,他們已經沒救了?!?/br> 只見和光露出異常驚訝的神情,懷疑地瞥了他一眼,“施主,我記得你說過,走火入魔的修士也是人,也有被救治的權利。剛才慈悲禪子不過是一時手生,他現在熟悉了超度心魔的技巧。等他恢復完,再讓他試一次吧。這次他準行!” 白衣修士聽到她暗含諷刺的話,臉一下子黑了,環視圍觀眾人的神情,進也不是,退了不是。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鄭重地說道:“大師,我覺得他們沒救了。要是再把他們關在這兒,我們這些正常的修士也有感染魔氣的危險?!?/br> 和光緊縮眉頭,一臉不敢相信,“施主,你怎么能為了自身安危,為了一己私欲,拋棄這么多修士呢?這里可足足有好幾千人,都是我們的同族啊?!?/br> 白衣修士緊握雙拳,強迫自己忍受她的目光,道:“大師,我沒有放棄他們,只是想把他們挪個地兒?!?/br> 和光捂住嘴,皺眉思考了一會,“挪個地兒?挪哪去好呢?” 白衣修士心下一松,眼神一亮,直言道:“不如解開他們的繩子,把他們放出萬佛宗?!?/br> “那不是任他們自生自滅嗎?他們身上的魔氣,只會越來越多。況且,他們這么危險,很容易傷害到外邊落單的修士。施主,你還有別的建議嗎?” “容我想想?!?/br> 和光抬眼,看見白衣修士咬牙深思的神情,心里嘖了一聲,這家伙沒用啊,腦子不好。算了,她還是給他提個醒吧。 “施主,我覺得把他們關在這兒挺好的,沒什么危險?!彼凇瓣P”字上加重音。 白衣修士終于聽懂了,他一合紙扇,語氣里帶著興奮和雀躍,“不如把他們關進地牢?!?/br> 和光面露不忍,“地牢,不太好吧?!?/br> 白衣修士拿出勸人的姿態,苦口婆心,“這有什么不好的,地牢多安全,他們在那兒還能思考人生呢……” 嗔怒禪的小弟子看到這一幕,回想起師姐吩咐他安排地牢的任務,以及她之前提到讓對方先出口,讓對方主動接過這個鍋。 一樁樁、一件件連起來,小弟子不禁對師姐又生出萬分敬佩,他傳音道:“師姐,你之前說‘快了’,是不是早就料到他們會主動提起這事兒?” 她哼笑一聲,道:“這些人早就看入魔修士不順眼了,如今露出這幅惡心的面孔,不過是受不住刺激了。被沖開的口子,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br> 關于怎么處置入魔修士一事,萬佛宗與散修之間的對峙,終究是萬佛宗一方贏了。對峙一事,講究的便是哪邊沉得住氣。 這些散修既要萬佛宗的無私庇佑,又想把殺人如麻的鍋扔到萬佛宗頭上,想得太美了。 第118章 118捅了天了 ◎菜瓜,你被策反了?◎ 話說那日,和光只身離開,徒留江在鵝在原地。 江在鵝依依不舍地遙望著她的背影,冷不丁地被拎住脖頸提起來,迎面撲來一張垂涎三尺的臉孔,只聽得王負荊喃喃道,“正好,晚上加餐?!?/br> 嘎—— 江在鵝忍不住大叫一聲,急忙撲騰著翅膀,想要逃離,卻被王負荊緊緊攥在手里。 不一會兒,王負荊端來一口不大的鍋,卻正好能裝下他。鍋下燒著熊熊烈火,火星子不停地往外跳,鍋里的湯水熱騰騰地冒白氣。王負荊握著一把大勺,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兒,笑吟吟地攪拌。 聞到撲面而來的香味,江在鵝再也憋不住了,傳音道:“道友,救我!” 然而一人一鵝相距太遠,對方沒能聽到他的傳音。 無奈之下,江在鵝只能扯開喉嚨,大喊嘶叫,希望和光能聽到他的哀鳴呼救。 嘎嘎—嘎嘎嘎——【道友,救命??!】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我真的要被煮了!你回來看我一眼!】 嘎嘎——嘎嘎——【救命!救我!】 …… 攪拌聲突然間停了,江在鵝心底一跳,扭頭一看,就見王負荊露出魔鬼的笑容,一步步接近他,那只可怕的大手一點點向自己的脖頸襲來。王負荊的手掌上密布著大大小小的疤痕和燒傷,實在不像是養尊處優的手,手上的傷痕也昭示著王負荊的命途多舛。王負荊的手,甚至比常年練劍的他的手還要粗糙。 此時江在鵝無暇深思這些,他想的是,王負荊究竟用這雙手掐死了多少只鵝,剝掉了多少鵝毛鵝rou! 一個個血淋淋的畫面在他腦海中蹦出來,他尖利地長鳴一聲,嘎嘎—嘎嘎嘎——【和光,你回來!】 周圍的修士聽見凄慘的叫聲,紛紛扭頭望向這邊,面露不忍,然而見到王負荊的那一瞬,又扭回去,裝作不知,面露晦氣。 王負荊一拳頭敲他腦袋上,敲得江在鵝眼冒金星,不耐煩地說道:“吵死了,你主人早就走遠了,再怎么嚎也沒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