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1章
“陛下!”御前侍衛甚至忘卻了規矩,沒敲門就闖了進來。 索蘭黛爾被噪音驚醒,猛地坐起,她呆呆地看著御前侍衛,半晌后才從迷糊中回過神:“怎么了?” 一向沉穩的御前侍衛,此時竟面露驚惶:“陛下,麻斑大人他……” 索蘭黛爾心中涌過nongnong的危機感,連睡衣都顧不上換,趕忙跑了出去。 在去往麻斑住處的路上,御前侍衛面色難看地匯報道:“今天早些時候,麻斑大人公館里的侍衛想著昨晚是新婚夜,本沒想去打擾,但有人突然聞到了血腥味?!?/br> “侍衛追尋著血腥味,發現是從二樓飄來的,他們擔心麻斑大人遭遇刺殺,就闖進了屋里,結果發現……” 御前侍衛說到這里,似有什么顧慮,不敢再說下去了。 懸念并沒有持續太久,因為索蘭黛爾的公館與麻斑很近,她很快就趕到現場,親眼目睹了這里的狀況。 麻斑公館二樓的走廊已經擠滿侍衛,他們臉上盈滿驚惶之色,看到索蘭黛爾后很自覺讓開一條路,眼神飄忽不定地看著她。 索蘭黛爾走進臥室,血腥味撲鼻而來,當看清眼前一幕,她只感覺手腳冰涼,仿佛整個人被凍住了。 她本以為是王宮之中出現刺客,身為王之右手的麻斑遭到了刺殺。 畢竟這次變革觸動了太多家族的利益,乃至是動搖了其根基,難保不會有人采取極端手段,妄圖制止大勢。 麻斑如果死于刺殺,對索蘭黛爾而言固然悲痛,失去了這么一個得力下屬。 但對麻斑個人而言,這卻是一種升華。 麻斑身患絕癥,生命本就只剩一個月不到,如果在最后時日死于刺客之手,那就是大義殉職,為變革獻出生命。 后世千萬年的史書上,都將留下麻斑的名字,他會被當成偉大的名臣英雄,在一代又一代人口中傳頌下去。 但事實是,麻斑沒能“殉職”,他沒有死。 這本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但另一個人的死,在此時摧毀了一切。 麻斑的婚房臥室布置和昨天沒有變化,無比嶄新,然而這處屬于新婚夫婦的甜蜜居所,卻已經被鮮血所浸染。 新娘奧蘿拉平躺在床上,潔白的婚紗盡是猩紅,心臟部位有一道猙獰的刀傷,床帳頂端和周圍墻壁的血凝結成塊,鮮血染紅整個床鋪,溢到地板,匯聚成了一灘血泊。 沒有人知道奧蘿拉死前是怎樣的情景,尸體沒有任何掙扎痕跡,面部沒有扭曲,充滿平靜,像是在重度昏迷中被殺…… 又或是…… 早已預見結局,坦然地迎接了自己的死亡。 作案兇手是誰? 不用查,不用猜,因為兇手根本沒有跑,就在現場。 麻斑早已脫下新郎的婚服,將其整整齊齊疊在床邊,身上穿著王之右手制服,正襟危坐,一如往常置身于殿堂。 一把沾滿鮮血的刀,就擺在他的身旁。 索蘭黛爾無法理解眼前這一切,她看著麻斑,失魂落魄地問:“你干了什么……” 麻斑雙手放在膝蓋,沒有看索蘭黛爾,目光冷冽直視前方,絲毫不像一個剛殺了人的罪犯,聲音中氣十足:“請女王陛下依法典治罪,罪臣愿意伏法?!?/br> 索蘭黛爾沖過去抓住麻斑的衣領,用力搖晃,近乎失聲:“你在想什么?!” 麻斑看著索蘭黛爾的眼睛,目光就像兩把刀子,再度重復了同樣的話:“請女王陛下依法典治罪,罪臣愿意伏法?!?/br> 恍惚間,索蘭黛爾腦海中響起晴空霹靂,自己曾經說過的話,以及奧蘿拉、麻斑兩人的話語不斷回蕩: “現在推行治在法下,民眾都抱著懷疑態度,不敢響應,給普及帶來很大的困難?!?/br> “一個好的機遇,可以讓逆轉發生在朝夕之間,要讓它化作驚雷,讓每個人都知道——這是一場真正的變革,女王愿意為此不計代價?!?/br> “請女王陛下依法典治罪,罪臣愿意伏法?!?/br> …… 在這些聲音的縈繞中,索蘭黛爾終于反應過來,意識到了這起匪夷所思的兇案背后的真相。 自從「治在法下」原則被寫入法典總章以來,雖然各級部門處理了不少違法之人,但都是小魚小蝦,地位最高的也就是主城級,還不是核心的八職官吏。 在民眾看來,這就是虛張聲勢,治在法下只是一種空談,否則為什么只處理地方小官,宮廷大臣一個不敢動? 當然不是不敢動,而是無人可動。 法只論行,并不誅心,只有真正違背法典者才會遭到懲處。 而高層官吏都知道,索蘭黛爾是來真的,處處嚴防死守,不給任何破綻,自然就沒有人落馬。 索蘭黛爾也不可能為了樹立典型,拎個大臣出來,硬給對方安上莫須有的罪名,那她自己就是違背法典第一人。 在高層一片靜默的局面下,底層民眾看不到“驚雷”,自然就不把法典修訂案當回事,觀念改變舉步維艱。 索蘭黛爾現在是上面抓不出人,也給不了下面交代,就這么被懸在了中間。 問題倒不是無法解決,只要時間一久,總會有身居高位的宵小忍不住越過紅線,屆時就是樹立典型的最好機遇。 只是這種機遇會在什么時候到來,完全無法保證,誰也不知道是幾天,幾個月,還是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