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濯眉心微微蹙了一下，走過來將她從熱湯里撈出來擦干身子，一件件給她穿好衣裳。

    宋青苒順勢抱住他，腦袋埋在他胸口，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寧濯抬手，溫厚的掌心輕輕撫著她的背，“實在難受就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br>
    宋青苒哭不出來，這一路上，她已經麻木到平靜。

    連日的奔波，讓撐到極限的她疲累至極，最后在寧濯懷里睡了過去。

    ——

    次日，宮里來了晉安帝的口諭。

    蔡公公帶著人，特地跑了一趟宣武王府。

    晉安帝的意思是讓寧小呆入宮，去給皇子蕭謹伴讀。

    宋青苒沒明白什么意思。

    有別的宮人太監在，蔡公公不好明說，單獨把宋青苒請到一旁，低聲道：“其實皇上的本意并不是讓三少爺去給大皇子伴讀，而是去陪秦家小少爺?！?/br>
    他嘆息道：“那小家伙見不到娘，一到晚上就哭鬧，這些日子吃得少，睡得也不好，下巴都削尖了，跟大皇子又玩不到一處，成日里郁郁寡歡的?！?/br>
    宋青苒沉思著，沒接腔。

    寧濯前腳剛接了出征的旨意，晉安帝后腳就要把人侄子弄到宮里。

    這節骨眼上，怎么看都像是把寧小呆抓去做人質，威脅寧濯只許大勝不許兵敗。

    蔡公公看穿了宋青苒的心思，有些發愁地解釋道：“皇上一開始，是想著把秦小少爺送到王府來請王妃幫忙照看的?！?/br>
    “但一想著王妃和長公主的關系，您若回來得知了死訊，必定免不了傷懷，再讓您幫著看孩子，多少是有些難為人了?！?/br>
    “皇上這才臨時改了注意，讓寧三少爺入宮給大皇子伴讀，一來不耽誤讀書，二來，也讓秦小少爺有個伴?！?/br>
    宋青苒問：“小深深以后是不是不回秦家了？”

    蔡公公一臉為難，這話他可不敢亂接。

    宋青苒看他反應，瞬間便明白了。

    蕭靈兒的死因，讓晉安帝遷怒到了秦朝陽，乃至整個永定侯府頭上。

    “好，公公先行在前廳喝茶等候，我換身衣裳，待會兒親自送著小呆入宮?！?/br>
    第401章 只要阿白活著

    蔡公公來的路上就怕宋青苒不同意，心一直高吊著，聽到這一句，才總算踏實下來。

    過幾日便要開拔，寧濯一大早就出門了，不在府上。

    宋青苒去榮禧堂見老王妃，跟她說了晉安帝有意讓寧小呆入宮伴讀的事。

    老王妃的第一反應，和宋青苒先前的一樣，以為晉安帝想抓自己重孫子去做人質。

    她面色凝重下來。

    于是宋青苒又跟她說了小深深的事。

    提起那個孩子，老王妃心中的不忍最終化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當年你二嫂，就是因為得知噩耗動了胎氣導致早產，最后生下小呆撒手人寰的，沒想到這種事，竟也會發生在公主身上，那么多穩婆太醫，愣是大小沒保住一個?！?/br>
    “秦家小少爺，他但凡和咱小呆一樣，打小沒見過娘也就罷了，偏偏他娘是半路走的，他還那么小，如何受得??？”

    ——

    宋青苒換上誥命服，帶著寧小呆坐上了宮里來的馬車。

    “娘親，小深深的娘親是不是沒了？”

    寧小呆已經不是當初只會牽著小羊羔跟在哥哥身后噠噠噠的年紀。

    他雖然沒有去長公主府吊唁過，但他看到小深深在王府時穿了孝服，頭上綁了白色的抹額。

    那是戴孝的意思。

    宋青苒望著身旁小家伙乖巧懂事的樣子，鼻頭忽然一酸，“皇上讓你入宮的目的，主要是為了陪小深深，這件事，你以后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br>
    寧小呆點點頭，說知道了。

    到了皇城，宋青苒被蔡公公領著，前往天元宮面圣。

    晉安帝在東暖閣。

    宋青苒還在門外，就聽到了小深深的哭聲，以及蕭謹耐心又溫柔的輕哄聲。

    “皇上，宣武王妃已經在門外候著了?！?/br>
    蔡公公進去通報了一番。

    “宣?！?/br>
    隨著晉安帝話音落下沒多久，宋青苒便帶著寧小呆出現在了暖閣內。

    行禮過后，宋青苒的目光第一時間望向小深深。

    小深深見到她，小嘴一癟，哭得更厲害了，張開小胳膊，一副要抱抱的樣子。

    宋青苒站起來，朝小家伙走了過去。

    小深深轉身，小屁股對著她，要從暖榻上爬下來。

    還沒動作，就被宋青苒撈起來一把抱在懷里。

    小家伙的確比她去北齊之前輕了許多，原本明亮烏黑的雙眼，此時又紅又腫，還打哭嗝。

    宋青苒掏出帕子給他擦鼻涕，又給他順了順背。

    小家伙又打了幾次哭嗝，才終于慢慢停了下來。

    晉安帝背對著宋青苒立在窗前，沒有去看這一幕，只是望著暖閣外自霜雪中冒頭的梅花，緩緩啟唇，“阿白可知此事？”

    宋青苒如實道：“臣婦是在離開北齊那一日得到的消息，倒是叮囑過王爺的部下，暫時對二師兄隱瞞公主的死訊，但恐怕，瞞不住郁家的情報網?！?/br>
    晉安帝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王妃下次給阿白去信的時候，幫朕捎句話吧，讓他務必要保護好自己?！?/br>
    所有人都走了，他只剩阿白一個弟弟，不希望阿白再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