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實際上啊,早不知與家中師長、門客同心協力,修改潤色了幾番了! 因為詩賦都是提前備下的,沒人想到會有這樣一道驚艷全場的酥山,所以這最該被稱頌的酥山,卻沒有人為其作詩作賦。 趙律于文墨之上的造詣極高,眼界和要求自然也高。 因此如果沒有萬全準備,群臣是絕不愿在他面前賣弄的。 就算確有那真才實學的,能七步成詩,也擔心即興之句,是否會因思慮不周而犯了忌諱什么的。 這種想法本無可厚非,然而顧淵卻總覺得可惜。 官服看似寬大,可唯有穿上才知,它最束縛手腳。 滿朝文武失了那橫槊賦詩的豪邁,只能如履薄冰地鉆研字眼…… 也不知這朝堂的風氣是自何時起,變得如此虛偽而造作。 顧淵依稀記得,就在二三十年前的宮宴之上,仍是一派百花齊放的景象。 新科的士子們,雖年紀輕,雖資歷淺,但無論在何種規格的宮宴上都是座上賓。 他們每一個都意氣風發,敢與先帝當庭斗詩,鏖戰數十個回合而不止,聽得所有人心潮澎湃著如癡如醉。 其中最出色的那一個,顧淵回想,他還記得是叫“嚴岐”,很快成為先帝最倚重的翰林學士。 而在先帝崩逝之后,這位嚴學士更是…… 趙律的聲音打斷了顧淵的思緒。 原來是趙律做了一首詩。 雖然群臣顧慮頗多、未為酥山作詩,趙律卻饒有興致地做了這一首。 實在是他見了那千里江山的圖景,便靈感迸發,自覺這首詩酣暢淋漓,且也得了群臣一番拍案夸贊。 趙律志得意滿,低聲問身邊內侍。 “今日宴上所做詩文,可盡數記下了?” “是。請您放心?!?/br> 依照慣例,這樣的場合中,眾人詩作是會被一一記錄下來的。 趙律點頭,“編纂成冊之后,一份呈于太后娘娘,一份收入史館,再一份……納入朕之館閣?!?/br> 聽到“館閣”,齊郡王趙循忽然舉金盞遙敬趙律。 “陛下,臣此番回京,還未來得及瞻仰先皇考館閣?!?/br> 趙循言辭誠摯地懇請,“賜酺結束,臣便將啟程返回安州。在此之前,陛下可否允準臣入先皇考館閣祭拜,以解思親之情?” 趙律面上帶笑地承下幼弟的敬酒,眼中卻漸漸泛起冰冷的波光。 他為何忽然要去先皇館閣?難道是聽說了什么? 所謂“館閣”是本朝定制。 皇帝殯天后,朝廷會為其建立一座閣樓,以收藏和供奉其筆墨圖畫、愛物寶物,以及敕書詔令等等。 大致比喻一下,就像是一個現代人死后留下的電腦硬盤。 為研究和管理這些珍貴之物,優秀的進士和官員便會被選做館閣學士。 比如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包拯,除了“包青天”這名號最為響亮之外,還有一個“包龍圖”的雅號,就是因為他身加龍圖閣學士之職。 而那“龍圖閣”,是為太宗趙光義所建,也是本朝第一個館閣。 本朝諸帝多有文氣才學,精通書畫,惜文之心尤其敬謹。 正因所如此,才不顧繁費,流傳下這每帝各建一閣的規矩。 而其中,趙律對館閣之事尤為上心。 他開創先例,雖自己的館閣未立,但已占崇文館一庫暫代其職,親自挑選將于身后入館閣之物。 比如今日宴席上的詩文足以銘記這一場他舉辦的盛事,便被欽點了入閣。 這樣看來,等趙律駕返瑤池那一日,他的館閣不是“先帝留存”,而是“先帝精選?!?/br> 此舉也好理解。 就像許多人都說,彌留之際撐著那一口氣,也要把自己硬盤里的某些東西刪掉一樣……館閣是皇帝向后世昭示文德武功的最佳展覽,如何能不用心經營? 哪怕不為贏得千百年芳名,也要受子孫后世供養。 這正是本朝最開始建立館閣的意圖。 然而,趙律卻拒絕了弟弟入閣祭拜的請求。 他說得很輕巧,大意是說為了太后壽宴,先皇館閣也在重修之中,此時不便進入。 趙循聞言默默,未再強求。 而趙律又要開始賜下第七盞酒了。 虞凝霜始終沒有入宴廳,而在門口cao持上菜事宜。 除了悠揚鼓樂,她聽不清那些人聲,只知道這是第七盞酒了。 于是一整天忽上忽下的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因為第七盞酒搭配的菜肴是咸豆豉、炙羊排,以及她負責制作的一味小點。 一扇扇整扇羊排發著“滋滋”細響,被烤得通紅油亮,連著爐子一起端上了殿。 舍得下血本用了大量珍貴的香料腌制,濃香四溢,再加上羊rou羊油本身的豐腴膻香,實在太過勾人饞蟲。 虞凝霜眼瞧著它們在自己面前一閃而過,口水都要下來。 聽說用的都是最鮮嫩的羔羊rou! 她自是饞那炙羊排饞到不行,然而這些菜一上殿,絕大多數人的注意力卻是被竹屜之中那抹鵝黃色所吸引。 那是虞凝霜做的蛋黃流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