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他既然不愿,虞凝霜也不再勸,告辭轉身離去。 姜闊本就是佯裝矜持為難,不過是為了獲取更有利的合作條件,或者是……更多的虞凝霜的注意。 他沒想到虞凝霜完全不慣著他的毛病。 姜闊當即傻眼,后悔不迭,他愣了半晌才想起叫手下去追。 然而虞凝霜的腳程跟兔子似的,轉瞬已然不見人影。 姜闊呆立原地。 在他身后,販賣四季糕的彩棚漸入佳境,越發人頭涌動,越發生意興隆。 然而,在這片歡聲笑語中,姜闊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 虞凝霜行止匆匆,倒不是有什么急事。 相反,一離開遇仙樓的地界,她便放慢腳步,漫無目的地閑逛起來。 不是為了陪同家中小輩玩樂,也不是為了鋪子經營而奔波,就是慢悠悠地閑逛。 虞凝霜自然很享受親朋好友的陪伴,但有些時候,她也想只有自己陪著自己。 因此,她甚至讓系統完全靜音沉睡進識海當中,以確保這片刻難得的平靜。 那一日刻閑章,碰觸到虞凝霜自己都未察覺到的委屈。 她似乎真的沒有過只屬于自己的悠閑時光。 年少時自不必說,因穿越者的身份,她連那稚童懵懂的特權都蕩然無存,時時刻刻都在警醒著為家人cao心。 如今日子過得富足,卻又被各種店鋪事務纏身。 凌玉章的壽宴讓她感觸頗深。 欲到天邊更有天,她拼命登高,然而,高處不勝寒。 冥冥之中,她能感覺到自己尚未走到頂峰,卻已有了急流勇退、給自己留條后路的心思。 她刻意放慢腳步,一步一步慢慢走,免得一朝踩空,登高跌重。 四季糕的發售,冷飲鋪的新品迭代,這在往常的虞凝霜看來都是務必要親力親為的大事,然而如今看來,這些風頭不出也罷。 她只想讓家人過上安穩富裕的生活,等著三年婚期滿,便帶他們遷居江南,真正用上那一枚閑章。 虞凝霜任憑思緒漫游,不知不覺沿著一條河岸而行。 樵夫、販婦、伎子、乞丐……形形色色之人在橋上橋下交匯,在上游下游呼應。 虞凝霜舉目遠眺,依稀見到這一條小河渺遠而瘦弱的源頭。 汴京是一座從水上生長出來的城市,汴河的脈絡便是她的骨骼,因此城中溝壑水渠、閘門河道眾多,縱橫交錯。 因今年干旱,此河水位極低,暴露出河岸干涸的淤泥,像是潰爛的傷口。 虞凝霜正在發呆,只聽“嘩啦”一聲,竟有一黃裙婦人跳入河中。 虞凝霜被嚇了一跳,但因發覺河水只到婦人膝蓋,便未真正驚懼,仍倚橋而立,默默觀望著。 誰知那婦人卻像瘋了一般,雙臂狂擺,躬身在渾濁水中尋找著什么。 第92章 鬼樊樓、爆炒羊雜 馬上便有幾個人跳入河中去救黃裙婦人, 然而那婦人兀自掙扎,只顧在泥水中搜索撲騰,任污水濺了滿身也不停歇。 且口中一直在拼命嘶喊著什么, 姿態猶如厲鬼。 虞凝霜傾耳細聽,辨別出那是一聲聲凄厲的“孩子,我的孩子!夢兒……夢兒……我的孩子!” 只聽這么幾句,尚不知前因后果,虞凝霜便跟著肝腸寸寸而斷,哀哀欲絕。 很快,橋上停駐了一些看熱鬧的人, 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眾人只對那婦人的瘋癲形貌指指點點, 卻也不知其原因, 還是橋上一直窩著的老乞丐開了口。 “真是造孽啊, ”他道,“她是前幾日孩子被人拐走了, 也就瘋了, 日日來這里尋?!?/br> “叫誰拐走的?” “天知道??傊沁@溝渠里冒出來的?!?/br> 聽了老乞丐這話,問話人便搖搖頭唏噓。 “那尋不回來了, 哪里能尋得回來呢?鬼樊樓之名可是白叫的?!?/br> ……鬼樊樓! 光是聽到這個名字, 虞凝霜都覺得心中一悸, 頭皮發緊。 “樊樓”本是這泱泱京城中最大的酒樓,占地廣,樓宇高, 燈火通明, 奢華美麗。 而與之完全相反, 所謂“鬼樊樓”代表的則是陰暗潮濕,是不見天日, 是黑暗中的恐怖。 “鬼樊樓”——此乃汴京人對城中地下水渠的統稱。(1) 河水滋養了汴京的生命,同樣也滋生了罪惡。 因為本朝極其重視水運,城中人工水渠就有數百條,且都挖得又深又廣,十分堅固,因此便常有罪犯、游民藏身其中。 更可怕的是,這些溝渠四通八達、互相勾連。 可以說,汴京有多寬廣,地下的溝渠就有多寬廣,所以才以最大的酒樓“樊樓”將其冠名。 因為今歲大旱,更多溝壑渠岸中無水填灌,無形之中,鬼樊樓的地界倒是又擴大了許多。 虞凝霜聽說,住在鬼樊樓這地下世界的,大致有萬人不止。 其中,絕大多數是難以為繼普通生活的苦命人,只能茍安于鬼樊樓,吃殘羹冷炙度日。 但也有一部分是真的殺人搶劫、無惡不作的罪犯。 他們借助鬼樊樓的地形優勢,躲避官府追捕,狡兔三窟,難以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