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而虞凝霜大發慈悲地回應了他,“我說,你管得著嗎?” 她一字一頓地重復。 燭花忽爆,而后燃得更旺。 如同看一個索命的惡鬼,黃郎中看著端莊地坐在她對面的虞凝霜。 從他的角度看去,熒熒燭火似在灼燒她的臉,將上面溫柔賢惠的假面徹底燒掉了。一如今日之內,兩次不愉快的經歷已經徹底耗盡了虞凝霜的耐心。 驅逐黃郎中之事,她籌劃日久,今日借來醫案冊子就是最后一步,她也不需要對他再客氣了。 她施施然起身,丟下仍魂不附體的黃郎中,往房門而去。 臨了,她回頭看了這客房一眼。 嚴府屋宇不算多,客房只有兩間,其中更好的這間給了黃郎中。 自他住進來后就好好打點了一番,如今器物精雅,陳設有序,甚至不比楚雁君屋里差。 虞凝霜嘆,真是便宜他逍遙這么久。 出了門,借著門口燈籠,虞凝霜隨手翻了翻那醫案。 前兩個月記得還算認真,可再往后,就像是暑期最后兩天狂補出的作業一般,有一種重復而潦草的美感。 以她淺薄的醫學知識,也知記錄得并不認真。 虞凝霜嗤笑一聲,收好醫案,帶谷曉星回東廂去,路上還在囑咐,“你今日早些睡,咱們明日還有大戲要唱?!?/br> 翌日,巳時剛過,凌玉章如約來到了嚴府。 第48章 三步走、眾人聲討 第一步, 是憤怒。 “卜大郎!你一大清早折騰什么呢???擾了老子的回籠覺!” 卜大郎正在往黃郎中隔壁的客房里搬桌凳,那一陣“叮叮咣咣”噪音卻將黃郎中吵醒。 黃郎中裹上外衫,疾步到屋外就劈頭蓋臉把卜大郎罵了一頓。 卜大郎趕忙誠惶誠恐道歉。 他實在不想招惹黃郎中, 只因對方似是宿醉,身上還有酒氣。 而黃郎中宿醉的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昨夜被虞凝霜懟了之后,后廚“恰好”又送來一壇他最愛的酒,供他借酒消愁,邊喝邊罵虞凝霜,卻又不會大醉。 如今他仍有些模糊的醉眼順著卜大郎的手臂, 看到了他正搬動的凳子。 黃郎中一怔, 而后更近地湊上來仔細看。 卜大郎知道他為何如此。 因為這是府中最好的一套紅漆桌凳, 筋骨雅致, 線條凝煉,桌腿嵌滿流光閃爍的螺鈿, 連大娘子都不舍得用, 常年在庫房里蓋著毛氈珍藏。 今日娘子卻特意吩咐他搬到那客房里去。 隨即,卜大郎便聽黃郎中問:“府里要來住客?” 卜大郎甚為緊張, 不知如何回答。 他是在為娘子請來的女醫布置客房。 這些日子, 嚴府里為了雖迎接這位女醫好一陣忙活, 卻都想方設法瞞住了黃郎中。 只因為娘子早叮囑過——不可讓黃郎中知曉她另請女醫之事,說是怕黃郎中心里不好受。 多么心細、多么善良的娘子??! 卜大郎不禁在心里感嘆,想虞凝霜把事事都考慮到, 十分穩妥。 他極為信任尊敬虞凝霜, 也就沒去細想, 既然想瞞住黃郎中,虞凝霜又為何會特意讓他在今日一大早布置另一間客房? 兩間客房隔墻比鄰, 黃郎中不可能聽不到動靜。 只怕就是想到了這一處自相矛盾,卜大郎也只會覺得再穩妥的人都會有疏漏,用十個八個理由為虞凝霜開脫。 卜大郎現在只覺得是自己的錯,讓黃郎中看出了端倪,當下緊張不已,磕磕絆絆回話。 可他又不善說謊,愈發顯得可疑。 黃郎中見他如此,更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再三追問,且質問的聲音更急。 卜大郎雖敬娘子,但是怕郎中,乍被一唬,不小心就禿嚕出一句“是為了新來的郎中……” “什么?!” 黃郎中聽了,差點氣得厥過去。 “哪里來的郎中?姓甚名誰?誰請的?” 可憐的卜大郎比他高一頭多,仍像小雞崽兒似的待在原地挨呲,被他酒氣噴了一身。 黃郎中雙眼猩紅,耳中都是氣血翻涌的嗡嗡聲。 他就說府中人最近怎么都神神秘秘的。 尤其是虞凝霜,昨夜居然敢對他那個態度,原來是另有打算!偷偷摸摸就請了別的郎中! 黃郎中氣得頭昏腦漲。 若是能提早知道,他也許還有時間冷靜思考。但是這事情明顯蓄謀已久,府中人皆知,唯獨將他蒙在鼓里。 知曉之日,已經是對方登堂入室之時。 連卜大郎都看得出來,黃郎中現在已經氣瘋了。 所以第一步,是憤怒。 是自負之人被挑戰時的憤怒。 第二步,是虛榮。 遠遠地,一直依虞凝霜之令觀察這邊的谷曉星,終于從草叢中現身。 她裝作才看見卜大郎和黃郎中情狀的樣子,著急忙慌,上來便拽拽卜大郎衣袖,用恰到好處的音量細聲埋怨。 “卜大哥,你、你怎么說了呀!娘子再三吩咐不能讓黃郎中知道……” “曉星兒。你來得正好?!?/br> 黃郎中努力平復語氣,讓自己顯得溫和些,“你說說這是怎么回事?!?/br>